雨水自始至终就没有停下来过，闪电和雷声在天空中互相交织。

雨水很大，陈阳不用手遮住眉毛上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那只手从伤口里伸出来以后，紧接着又伸出来了一只皮肤惨白的手，两只手抓住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慢慢用力，顺着脖子处的伤口把身体撕成了两半。

一个半蹲的女人出现在了儿女面前。

这女人和刚才看到的女人一模一样，甚至连身上的坑洞位置都一样。

她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而那个脑袋上长着肉管的怪物不断扭动身体，断掉的左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肉瘤，然后收缩，形成一只完整的手。

张家荣和陈阳看到这一幕简直是大气不敢喘，两个人不约而同感受到神经阵痛，膀胱持续痉挛。

长着肉管脑袋的怪物此刻张开大嘴，对着雷雨交加的天空咆哮了一声，随后陈阳和张家荣就听到了一阵清晰的滋滋声。

环视四周，二人看见地面的积水不断冒着水泡，无数红色的肉瘤开始从水中渗透冒出来，四周围栏外黑色的世界里，也不断有红色的肉瘤顺着围栏如同液体一般，慢慢渗透进来，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包裹了起来。

雷声雨声越来越急促，中间还夹杂着两只怪物发出来的咯咯声，诡异的交响乐笼罩在校园上方。

看着眼前的景象，身着黑色雨披，完全看不见脸的人扭动了一下腰部，紧接着在一瞬间内消失。

等到陈阳的视野再次出现雨披人的时候，那家伙赫然站立在自己面前。

陈阳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雨披中那人的脸，可视觉神经还没有来得及把图像传进大脑，陈阳觉得眼前一黑，随后钻心的疼痛袭遍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

陈阳捂着眼睛在雨夜中拼命惨叫，在冰冷的雨水不断降临的夜晚，陈阳第一次触摸到了暖暖的液体，那是从他眼睛中流出来的血。

强烈的疼痛从眼睛和鼻梁骨传遍大脑，陈阳跪在地上不断惨叫，嘶吼，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液染红了地面的积水。

张家荣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直接就僵直在了原地，看着受伤的陈阳还有周围诡异的场景，张家荣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些木讷，准确的说是有些痴傻。

地面积水上的红晕不断朝四周扩散，在血水流过的地方，那些从积水长出来的肉瘤慢慢退去，消失在水坑里，四周黑暗树林里蔓延出来的东西恶心肉瘤也尽数消失。

“啊啊啊啊——痛，我痛——”

红色的闪电照耀在陈阳身上，他跪在地上，每嘶吼一声，天空中的雷声就轰隆隆地回应着他，雨水浇灌在陈阳身上的一瞬间变成白花花的热气。

“痛，好痛！”

伴随着一阵声嘶力竭的怒吼，张家荣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陈阳的叫声响彻天际，血液从自己耳朵里流出来，红色闪电落下，陈阳捂着眼睛的手指缝隙中，一只冒着红光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处在雨水中的两只怪物。

这两怪物本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着陈阳奔去，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二者一下子僵直在原地。

嘣——

雷声炸裂，冒着红光的眼神从指缝处看着周围的世界，如同一个恶魔在俯瞰着自己的领地，一阵沙哑的声音从陈阳喉咙里慢慢地冒出来：

“退下。”

声音很轻，很沙哑，像是陈阳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发出来的，也就在这个时候，两只怪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们的四肢开始朝着反方向扭动，身上所有的关节啪啪断裂。

陈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上扬，咯咯咯的笑声从这家伙嘴巴里响起。

尖锐诡异的叫声伴随着雷鸣和风暴降临世间，两只怪物跪在校园的积水里，身体像是经受高温的雪糕一样，开始慢慢融化，最后在笑声和惨叫中，两只怪物变成血水，融化在了地面的积水里，和陈阳留在地上的血液交织在一起。

又是一阵闪电划过，此刻的陈阳已经趴在雨水里，身子一个劲地抽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周围再也没有诡异的景象出现，天空中的雷声也正常了很多。

这会儿，张家荣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怒吼一声陈阳的名字，然后起身朝着这个自己儿时的玩伴一路狂奔。

还没走几步，张家荣身后黑影一闪，身着黑色雨披的人忽然出现在了张家荣身后，紧接着就是一掌拍在了张家荣脖子上，后者立刻晕倒在地上。

雨披人手上握着一把滴血的刀，此刻雨水已经将上面的血水冲刷得差不多了。

那人提着刀，慢慢走到陈阳身边，然后抓住他的头发，将脑袋慢慢拎起，手里的刀伸向他的眼睛。

在刀尖即将触碰到陈阳眼睛的一瞬间，那家伙的双眼忽然睁开，暗红色的瞳孔对着雨披人一瞪，那人手里的刀立刻跌落在雨水中。

雨披人捂着胸口不断咳嗽，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天上的雷鸣声连绵不断，老天爷似乎在对什么东西感到愤怒。

再看陈阳，后者闭上眼睛静静地趴在地上。

雨披人浑身颤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叹了口气，收起自己的刀刃，然后拎着张家荣和陈阳朝远处黑暗的树林走去。

“不......不......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古老沙哑的声音继续在雷雨中慢慢沉吟着，但是并没有人听清楚他的诉求。

——

等到陈阳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眼睛很痛，第二反应是自己没有瞎。

一个亮堂的天花板出现在陈阳的视野里，紧接着，张家荣肥硕的脸出现在陈阳面前。

“卧槽，你终于醒了，为父担心你得很，真是一夜没睡。”

陈阳慢慢坐了起来，脱臼的手腕已经回位。

陈阳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沙发上，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是陈阳家。

张家荣拿起一杯矿泉水递给陈阳，后者接过矿泉水后还没拧开瓶盖，一道闪电在陈阳脑海里闪过，他放下水瓶，急急忙忙从茶几下方拿起一面小镜子看了起来。

陈阳脸上因硫酸造成的毁容伤口已经全部消失，只是脸上又多了一条伤口。

这条伤口从陈阳左侧太阳穴划穿眼睛，穿过鼻梁骨，然后再从右侧眼睛出去。

一瞬间，雨夜里寒光一闪，陈阳双目失明，眼睛受伤的回忆和痛感再次涌上心头。

陈阳扶着额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完整地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明明白白过了一遍。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穿着雨披的人用一把很锋利的匕首挑瞎了自己的眼睛，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好像因为太痛了，陈阳整个人直接晕厥了过去。

陈阳喝了口水，然后看向张家荣，后者也正看向他，两人都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是都没有开口，似乎是对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二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良久，张家荣才打破了沉默，说道：

“老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陈阳抬起眉毛，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张家荣，说道：

“怎么说？”

张家荣把昨天晚上陈阳眼睛冒红光金光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阐述了一下自己亲眼看到他眼睛被刺穿，这会儿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的经过。

陈阳对于这件事也感到很震惊，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陈阳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某种特殊状况。

在古时候，有一种手术叫做头颅穿孔手术，用最原始的手段在脑袋上方开一个小孔。

过去没有什么无菌环境和消毒手段，脑袋开孔以后大脑接触细菌，人类很快就会死亡。

但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总是会拥有一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的能力。

比如说做梦能看见几天后甚至几年后发生的事情，或者是拥有惊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记忆力。

这是最早人类对于超自然力量的一种追求。

陈阳的眼睛在受伤以后可以短暂地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还有未来五秒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的出现，都是从那杯硫酸开始的。

自己的眼睛可以用这种离奇的说法解释，但是昨天晚上那两只怪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想到这，陈阳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猛然转头看着张家荣，说道：

“诶，肥仔，昨天你有报警吧......”

话音刚落，张家荣瞪大双眼，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陈阳一看到这死肥仔的表情就明白了一切。

先不谈昨天晚上的事情和自己的眼睛有多诡异，有一件客观事件是无法避免的。

这就是张家荣和陈阳的确有看到主机里的尸体，张家荣的确是报了警，汇报了地址，也的确是收到了回复的。

如果说张家荣，陈阳，雨披人，尸体还有那两只怪物共同处在一个诡异圈里的话，那么唯物主义的警方一定是在这个圈子之外的。

张家荣手机上的确是有通话记录，那也就证明昨天的报警电话是真实的。

无论警方有没有找到主机里的尸体，有没有看到那两只怪物，这都不重要。

电话已经拨通，而且汇报了命案，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警方到达学校发现报案人失踪，一定会适当展开调查，询问家人同学，调查居住环境。

但是两个人居然可以安然无恙睡到今天早上，电话里也没有任何未接来电，那也就说明，警方在接到了电话以后，根本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陈阳想到这里，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把张家荣当成了乱报警的骗子。

另一种可能性是警方的确是想来调查了，但是他们遇到了什么无法描述的变故，导致了二人现在无人问津的情况发生。

但是陈阳怎么想，都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变故，可以动摇这个圈层之外的事情。

正没头没脑地想着，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人的备注是地中海，那是陈阳的班主任。

接通电话以后，陈阳还没开口，那边就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诶，陈阳，你在干嘛呢？你办理的是长期住校，没有打报告，星期天也不能离校。”

“诶......老师......我马上......”

“唉，算了，陈阳，你和张家荣明天再回来上课吧，大病一场，出去散散心吧。”

电话那头的班主任低声沉吟了很久，嘟嘟嘟的声音才响起。

陈阳看着手机，心里倒是轻松了不少，这是从昨天晚上开始，除了张家荣外，第一个跟陈阳说话的活人。

一种正常没有和正常世界脱节的感觉让陈阳觉得紧张感小了许多。

陈阳并没有在外面逗留，而是直接回到了学校。

刚刚班主任的电话让陈阳意识到了另一个逻辑漏洞。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教学楼里的那些窗户应该是有所损坏的，今天早上保安看到以后应该会查看监控，然后上报班主任有两个坏学生破坏了公共设施。

但是刚刚班主任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陈阳把自己的想法跟张家荣说了一遍，两个人就乘坐公交车回到了学校。

——

在机房教学楼下方，陈阳和张家荣目瞪口呆地看着二楼的窗户。

完好无损。

周围已经有少数学生在今天返校，他们正背着书包前往教学楼进行自习。

地面上的积水已经退去，空气中只有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并没有任何血腥味，周围的一切都正常得让人恶心，以至于陈阳都怀疑昨天晚上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保修器材的工作人员周末是不上班的，就算上班，也不会连夜赶工。

陈阳返回学校的时候是早上八点，那批器材人员是八点半上班，五点半下班，怎么这么快就把玻璃修好了。

陈阳抬头看了看五楼的机房的窗户，窗帘拉得死死的，里面的灯应该是关掉的。

这也就说明，在陈阳和张家荣离开以后，有人重新回到了教学楼重新安装了窗户，关掉了机房的灯。

如果陈阳没有猜错的话，机房里的尸体，楼道内的监控，应该都被人处理掉了。

陈阳和张家荣能够安然无恙地回家，应该也是那个人所为，有人不想让外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瞬间，陈阳回忆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身穿雨披的人。

从那家伙出现开始，就一直对两只怪物展开攻击，这应该是来保护陈阳的，但是他最后弄瞎自己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就在陈阳束手无策，想问问张家荣想法的时候，两人就看到教学楼里陆陆续续有学生从窗户里探出脑袋。

还有一部分学生直接离开教学楼往学校外大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