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卢天逸的名字，皇帝不悦地“啧”了一声，说道：“朕还当是什么呢。这件事，你放到明日早朝上说难道不好吗？就非得在这儿讲？”

鲁川辅道：“回禀皇上，微臣之所以想在这里说，一是因为听说今日的宫宴，刚好有与此案相关的人在；二是因为边关已有秀作的小型部队前来挑衅。”

“皇上，大战一触即发，早一时让卢将军洗脱罪名，说不定就能少一些战士和百姓受战争之累啊！”

鲁川辅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一张面皮涨得微微发红，仿若字字句句都发自他的内心肺腑。

从当下的情形来看，似乎这位鲁大人，是一位颇为边关将士和天下百姓忧心忡忡的好大人。

张老大人此时又开口了：“右相，边关那些消息，全都是卢天逸的旧部传出来的，安知是不是军中有人与卢天逸狼狈为奸，想要假借边关告急的消息，让皇上放过卢天逸这个罪臣呢？”

“左相大人！”鲁川辅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愤恨。他自认已经十分了解这位曾经的老师了，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种不顾百姓生死的话。

“你这般对边关的军情置之不理，难道就不曾考虑边关的百姓吗？你我在朝为官，上应不愧天家，下当庇佑百姓。敢问这两点，你做到了哪一个！”

“老臣自然都做到了！”张老大人连胡子都没颤一下，便义正辞严地说道：“卢天逸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老臣主张严惩，这便是上不愧天家！”

“若是依照那些奸佞之辈的心意，将卢天逸放了出去，放任他祸乱边关，这才是不庇佑百姓！”

“倒是你，鲁川辅！”张义康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对方：“你做到了其中任何一点吗？”

云沛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中十分着急。鲁川辅为人太过忠直，眼下已经完全是被张老大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时，谢维岳忽然起身说道：“皇上，请容臣说一句。”

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他这一道如冷泉击石的声音一出，倒颇有几分沉静的意味。

皇帝的眉心舒展了些许，应允道：“你说。”

谢维岳道：“如今边关有消息传来，就算左相大人不相信，也该派人快马实地去探查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地空口否认。”

“左相大人身为朝中要员，实在不应该对战事如此疏忽！”

张老大人冷哼一声，说道：“裕国公，卢天逸曾是老国公麾下。他边关的那些旧部，也都是你谢家的将士。出了这种事，你本就脱不了干系，居然还反过来指责我？”

太子冷声道：“张老大人，鲁大人不过是想请皇上重审卢天逸一案，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你忽然站出来百般阻挠？一会儿问鲁大人是否为官有愧，一会儿又咬裕国公一口。”

“你究竟是在畏惧什么？”

皇帝眯了眯眼，出来收拾场面了。“行了，你们先别吵了。右相，你把话说完。”

“谢皇上！”鲁川辅显然十分高兴，连忙对着皇上行了个礼，大声说道：“皇上，微臣查到了一些关于刘山搏的事情。”

刘山搏就是当初向御史告发卢天逸与公冶宗勾结的那名副将。然而，御史刚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他人就死了。

皇上一听，立马来了兴趣，问道：“如何？查到了是谁杀了他吗？”

刘山搏之死，是此案的一大疑点。他死于邕京的一间客栈，据说他的死法十分诡异，因而皇帝将这个消息压了下去，连太子和谢维岳都无从得知其中的细节。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不是自然死亡。而杀死他的凶手也一直没有定论，所以卢天逸的案子，才一直被拖延至今。

御史姚巢向皇帝禀报刘山搏死讯的时候，当然是一口咬定，是卢天逸授意杀人灭口。但卢天逸那个时候已经被皇帝捉拿，说是他授意的，实在有些牵强。

朝中还有另一种声音，他们同样认为刘山搏是被人灭口，但并不是被卢天逸一方灭口，而是被引诱他告发卢天逸的势力灭口。

这些人有这种怀疑，并不意味着他们相信卢天逸。这群人是不折不扣的质疑者，他们平等地质疑着任何一方，既不认为卢天逸是无辜的，也不认为姚巢的告发就是绝对的真实。

简单来讲，他们坚信卢天逸一案的背后，必定有他们还未能窥探到的阴暗交易。

现在的局势，只要找到了杀害刘山搏的凶手，再辨明他是何方势力，便能够让卢天逸案有一个定论。

可惜，鲁川辅带来的并不是凶手的消息。他说道：“微臣无能，尚未追查到杀害刘山搏的凶手。”

皇上不悦地道：“这么久了还没查到，你还有脸再跟朕提卢天逸的事？”

刑部现在归右相管，这也算是他责任所在。

鲁川辅道：“请皇上恕微臣无能。不过，臣查到了一些别的东西，还请皇上听听。”

“快说，别卖关子！”皇帝的耐心几乎告罄。

鲁川辅道：“微臣查到刘山搏的母亲和妻儿，近来新添了一座宅子，以及大量的田产铺面。”

许久未开口的张老大人此时说道：“右相，你这就太不近人情了。人家死了儿子和丈夫，想添些家产作为依靠傍身，这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苛责的？一点小事，也值得拿来说与皇上听？”

鲁川辅道：“左相大人这样解释，似乎倒也说得通。只是刘家人置办这些田产所用的银钱，已经远超了刘山搏身为一个副将，该有的家产。”

张老大人听了，更是冷笑出声：“副将的俸禄或许不多，但他身为卢天逸的副将，战后皇上的奖赏向来少不了他的。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老娘和媳妇手里就没钱呢？”

“左相大人，你先别急。”情势似乎发生了逆转，这回心平气和的人，换成了鲁川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