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猫抓了只耗子,却不着急吃
皇帝今晚不知是地多少次发怒,有了先前的演练,鲁川辅十分熟练地迅速跪下,大声道:“请皇上息怒!”
和前一次碗碟被衣袖无意扫下来不同,这一次的酒杯,是皇帝在震怒下亲自扔出来的,因而所有人都迅速地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垂首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请求皇上收回他的怒气。
云沛低着头,悄悄无奈地叹了口气。
要说鲁川辅被皇帝砸,倒也不算太冤枉。实在是他禀报事情的方式太过拖沓,一会儿抛出一个疑点,又一会儿冒出一个重点。
而且,他还每次都给嫌疑对象“狡辩”的机会,等嫌疑对象“狡辩”完了,他再不紧不慢地拿出新的证据来,让之前的“狡辩”全功尽弃。
这简直就跟猫抓了只耗子,却不着急吃,反而让耗子先跑出去三五步,猫再伸出爪子,精准地按住老鼠的尾巴。接着,猫会看着耗子挣扎,直到耗子放弃,猫却忽然收回了爪子。
如此循环往复,不仅让耗子身心俱疲,更让围观的人也心急不已。
所幸这一次,不再需要别人的询问或催促,鲁川辅一跪下来,就语速极快地说出了自己调查出的成果。
“微臣在调查那座宅子的时候,发现司徒安在转卖那座宅子之前,就已经搬离了那里。而自从那时起,那座宅子就一直空着,并无人居住。”
“房屋久无人居住,自然会衰败。而在宅子被赠与刘山搏的家人之前,那座空置的宅子,忽然进了一队修整庭院的工匠,将那座宅子翻新。微臣便计划从这队工匠着手调查,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那一队工匠的老板!”
鲁川辅忽然直起身来,提高了声音说道:“皇上,那人并非惠台人士,而是宛南青罗坝人,名为王兴。王兴交代说,他在接下这差事的时候,与他对接的是一个姓袁的男子。那位袁先生许给他五百两白银,并要求他们在五个月内务必完工。”
五个月,云沛在心中算了算,这莫非是故意卡着谢维岳离京的时间?
鲁川辅接着说道:“原本,袁先生还要求王兴对此事保密。然而,王兴带队在约定的工期内完成宅子的修整后,那位袁先生却忽然反悔,只给了他们二百两的银子作为酬劳!”
此时,始终侧着脸偷看的云沛立刻注意到,在听到酬劳只付了二百两的时候,安阳王的表情明显有一瞬间的惊怒。虽然他很快便调整好了,但还是被云沛给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
“原来如此。”云沛心想,想必是安阳王派手下去办事,或许他给属下的并不止五百两。然而那名属下贪心不足,拿了自己那部分之后,还狮子大开口,将工匠们的大半酬劳也给吞了。那位袁先生的举动引起了王兴的不满,因而王兴将他给暴露了出来,也就让安阳王露出了马脚。
鲁川辅继续道:“微臣向那些工匠询问了那袁先生的特征和样貌,命人多番走访调查后,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
鲁川辅的脑袋动了动,再一次将视线落在了安阳王的身上,“袁先生名叫袁合正,是杨顺庄的管事。而杨顺庄,正是安阳王的田庄!”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你胡说!”安阳王这次终于急了,他不经通载帝的允许,便径自站起身来,快步冲到鲁川辅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对其怒目而视。
“鲁川辅!你这是在污蔑本王!”
鲁川辅面色不改,他挪动了一下膝盖,将自己的身体从安阳王的身后露出来,仰视着通载帝说道:“皇上,人证物证俱在!唯有在微臣手下的人,想要捉拿袁合正调查的时候,遭到杨顺庄的人激烈反抗,因此未能成功!”
“微臣担心,这个袁合正会像刘山搏一样‘意外’身亡,所以赶紧将查到的线索和证据禀明皇上!”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双手高高将其举起。
安阳王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已是目眦欲裂。他的双手握紧成拳头,死死地压抑着想要将那折子抢过来撕碎的欲望,随后转身大声对皇帝道:“皇兄!你可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谗言!”
许久未曾说话的通载帝,此时的脸色高深莫测。他的视线直直地落在安阳王的身上,眼神中晦暗不明,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皇兄……”安阳王膝盖一弯,“扑通”一声又跪到了地上。
可惜他叫了一声“皇兄”后,就没再说出别的话来。这样的氛围下,皇帝不出声,别人当然更不敢出声。大殿内因而又一次地陷入了沉沉的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过了半晌,通载帝才缓缓开口道:“都起来吧。”他的语气平和,从神色来看,也瞧不出喜怒。
“朱璞玉,去把折子拿上来。”
安阳王刚一站起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挡在了鲁川辅的身前,也挡住了朱璞玉的来路。
“皇兄别看!”
长岚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中满是惊慌失措。她当然是无条件相信自己的父亲的。她的父亲,她那么慈爱、与世无争的父亲,怎么可能参与到朝堂上的纷争中……
朱璞玉已经来到了安阳王的身前,他半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对着安阳王说道:“王爷,请您让奴才过去。”
安阳王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倔强地对着通载帝说道:“皇兄,你要看这本折子,就是不相信臣弟!”他这话说得幼稚,实在不像一个早已过而立的王爷该说出的话。
不过,云沛却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看样子,安阳王并没有完全乱了分寸,他还是很懂得身为一个好弟弟,该怎样去拿捏自己的皇帝哥哥。
果然,通载帝好脾气地安抚道:“你先让开,朕总得看过了折子,才好还你清白。”
话音平和,但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