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崔氏……”宁以卿沉吟片刻，即刻问道：“那不就是姑老太太的夫家？当时崔氏求娶的，就是她了？难不成是因为这桩婚事兄妹二人才生了嫌隙？可那崔氏是大魏最为强盛的世家门阀，又有何不满的呢？”

老袁深深叹了口气。

“崔氏当时的少主曾遥遥见过纵马驰骋的大小姐一面，那时起便心生向往。夫人说得是啊，在众人看来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崔氏何其高不可攀，都觉得大小姐是撞了大运才能得崔氏少主的青眼。”

“可于大小姐来说，这些个名利好处根本不重要——那崔家公子，并不是她想要的夫君。”

“姑老太太……有自己的意中人吗？”

老袁满脸哀戚，无力地点了点头。

宁以卿心口发酸，身为侯门贵女，虽然出身比平常百姓好过百倍，但却多是身不由己，尤其是成年之后的婚配，多会沦为高门之间结交的工具。

何况这姑老太太年少时还是那样恣意飞扬的女子，如何能容忍得了单纯只是为了利益的家族联姻？

她同样哀伤地叹了口气，又追问：“后来呢？难道因为这件事情，兄妹二人便从此势如水火、形同陌路了吗？”

老袁摇了摇头，“大小姐虽然有些少年意气，但绝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生于安平侯府、长于安平侯府，又怎会舍弃陆氏于不顾？”

“当年，西境屡有匪寇作乱，老侯爷为了挽救家族，求功心切，便自荐到西边平乱。临走之时还嘱咐了大小姐，这门亲事还未定下，无论如何，一切一切等他打了胜仗回来再说。”

“公爹许是打算，挣了军功，陆氏也能东山再起，到时就再不必逼迫姑老太太嫁与崔氏了？”

“可天不遂人意呐！”老袁发出低声嘶吼，似乎极为不甘，“那伙匪寇勾结大晟，里应外合，打了老侯爷一个措手不及！后来他率领的前锋阵营身陷囹圄，还是朝廷再度出兵才救回他，才平息了这场祸乱！”

“而那前锋营里……”老袁缓缓闭上双眼，颤抖着道，“前锋营当时的副将，是大小姐的意中人秦副将，为了救下老侯爷，战死在了西境。”

宁以卿蓦地掩住因惊讶而张大的嘴巴，“什么……”

“秦副将原本是不必去的，他那时所在的是护卫京畿的鹰扬卫，根本不必随大军前往西境。可他视老侯爷如手足，老侯爷执意要去，他二话不说便请命跟随——这才遭遇了这不测之灾！”

“可大小姐她不信啊！”

老袁重重跺了几下脚，似是着急，又似是无能为力。

“大小姐以为，老侯爷是为了让她安心嫁与崔氏少主，这才带了秦副将奔赴战场——甚至连秦副将的死，大小姐都觉得是老侯爷故意为之！”

宁以卿听得心头酸胀，阵阵发疼，而一旁的兰月早已泣不成声。

“公爹他……难道没有解释吗？”

老袁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军功挣不到，还叫满朝文武奚落耻笑，陆氏前途愈发岌岌可危，那时老侯爷甚至无力自保，当下之计，让大小姐嫁与崔氏少主，于她而言、于陆家而言，才是一条出路。”

“所以，公爹没有跟姑老太太解释，反而将错就错，让她嫁与崔氏。”

而这，想必就足以让心如死灰的陆家大小姐，在出嫁之时，与自己的兄长割袍断义、恩断义绝。

意中人马革裹尸，而佳人却要含泪披上红嫁衣，另嫁他人。

真是命运弄人。

而宁以卿眼下顾不得感叹惋惜这许多，老袁这番话，足以叫她知道——兰月所听来的消息并不假。

那么，这位与安平侯府断联多年的姑老太太，今日上京的缘由，就更是扑朔迷离了。

宁以卿只觉得头疼。

老袁见她没有旁的吩咐，便安静地打算退下，脚正跨出门槛之时，忽然又听宁以卿问道：“袁伯，夫君小时候是否生过一场大病？”

老袁提起的脚有一瞬间停滞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