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以卿深吸一口气，摒去纷乱的思绪，又耐着性子问道：“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姑老太太那儿的事，墨羽可曾说过什么？”

“他只来嘱咐了奴婢这么几句，然后便说自己有要务在身要先行一步。”兰月一脸无辜，“但奴婢气不过那金麟今日如此僭越，连带着看墨羽也不顺眼，只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很是敷衍，就拦着不让他走，除非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个清楚才行。”

宁以卿被她无辜又较真的模样逗得终于露出一个笑来。

兰月见她笑了，更加笃定自己没有做错，“但墨羽形色匆匆，跟奴婢说，侯爷吩咐了要事让他去办。眼下姑老太太的车马已经出了京城，他得赶着去安排人前去护卫。哦对了——”

“他还特地嘱咐奴婢，这事儿跟夫人说说没什么，千万千万不能往外传。奴婢在想，是不是他担心姑老太太得知了这事儿，会不情愿侯爷的人一路跟着自己回乾州去？”

宁以卿眉心一跳，直觉告诉她这事情没兰月想的那么简单。

眼下那姑老太太究竟为何会一反常态来了京城、又究竟做了什么，她无从得知，便是想问，怕也只有陆华和陆宴礼两个人知道。

如今大房二房撕破了脸面，把陆淮之送上了京兆府，那么她是定然没法子从陆华那里头问到消息的。

而陆宴礼……

宁以卿自嘲一笑，他若是愿意让自己知道，也不会让金麟搬出这样的架势来“请”她回府，将她困在这屋子里看得跟犯人一样牢。

她想了又想，既是姑老太太的事儿，必然是牵扯了上一辈的恩怨，也只有那些老人能知晓一二。

可这陆家上上下下的族老宗亲，她认得的没有几个，平日更不曾来往，此时她想要问，只怕也不会有人搭理她。

侯府之内当年服侍在老侯爷身边的旧仆，如今大都已是风烛残年，林氏嫌这些人年老无用，不是打发走了，便是遣到京郊的庄子里头等死，便是有一二个还留在府上的，也是对大房忠心耿耿，必不会对自己说实话。

又还能有谁呢……

宁以卿忽然眉心一动。

“兰月，去请袁伯来我房里回话。”

兰月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便将人带到。

老袁今日不曾出过府，只因陆宴礼与宁以卿都不在府内，又有昨日那样突如其来的巨变，他便留在梨岚院内坐镇，以防有不安分的下人生事。

见到宁以卿的时候，他疲倦的脸上终于舒展了一丝笑意。

“袁伯，”宁以卿料定老袁还不知道外头的事儿，试探道，“侯府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管不了外头的事儿，但这府里的内务也不能落下，我在想，前阵子分家也罢，如今大房主母猝然离世也罢，还有淮哥儿下了牢狱……这些事情都不是小事，是否要给咱们家那位姑老太太传个信儿？”

她又解释道：“我年轻不懂事，可府上究竟也没有别的长辈，终究是姑老太太与咱们家最亲。给她传信儿，一则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二则，如若她能回来坐镇，大家都能安心些。袁伯觉得呢？”

老袁一听到“姑老太太”四个字，脸上霎时愁云惨淡起来。

宁以卿见他有些讳莫如深的模样，又作出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这……可是我唐突了？”

老袁连连摆手，“夫人过问这样的事情是应当应分的，是老奴回话不及时。”

“大小姐……也就是夫人口中该喊的姑老太太，”他面带惋惜之色，“早与咱们安平侯府彻底割席了，老爷在世的时候，还明令禁止，不准府中之人再与她见面联络。”

“怎会如此？”宁以卿假作惊讶，难以置信地看着老袁，又低声道，“姑老太太不是公爹唯一的妹妹吗？”

老袁惋惜地摇了摇头。

“老侯爷与大小姐原本是兄妹情深，大小姐未出阁时，不爱红妆爱戎装，每每扮作男子，跟在老侯爷后头到军营之中历练。大小姐为人豪气、飒爽，原本、原本都是很好的……”

说起这些往事，他只觉得心如刀绞，浑浊的眼中逐渐泛起泪花，他抬手抹了抹，叹道：“后来，侯府遭遇变故，大小姐的父亲——夫人该唤一声老祖父的，也在那场变故之中亡故。好在老侯爷交友广泛，有位贵人……”

他眼神略微闪烁一下，却很快掩盖过去，若无其事接着说道：“朝中有位贵人竭力帮扶了一把，这才不至于叫抄家毁爵。但那时侯府是戴罪之身，虽有恩赦的旨意，但到底影响族中子弟的前程。也正是那时，陇西崔氏前来求亲。”

“对安平侯府来说，那次求娶，真是恰如久旱逢甘霖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