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不善文史

孔夫子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自从面见过婉皇贵妃之后,他对大皇子的教导也是用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大皇子虽说天资一般,倒也学得也认真。

皇上派人来传话时,还派人取走了一份所学的课业内容。

孔夫子留了心眼,将大皇子还不能烂熟于心的几本书都从内容里划掉了。

他几乎可以笃定,皇上在考教完大皇子的功课之后,也会对他赏下嘉奖。

所以大皇子走后,他不仅没有离开,甚至还饶有兴致地亲自打扫起了学堂里的桌椅,他捏着一块半新的帕子,将桌椅的角角落落都逐一擦过,摇头晃脑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是心情极好的。

约莫一个时辰的时间,学堂门口又有了人声。

孔夫子眸光一亮,迎了出去。

只见两个公公一前一后走入学堂,见着孔夫子时,两人便是站定了步子,其中一个扯着嗓子问道,“你就是孔夫子?”

孔夫子连连点头,“正是,请问公公是?”

说话的那一个哼笑了一声,“奴才是奉天殿伺候的小丰子,特奉皇上口谕,到学堂来走一趟,孔夫子,还请跪下接旨吧。”

孔夫子面带喜色,毫不迟疑的撩开衣袍跪了下去。

丰公公看了他一眼,随即就把手中的信物高举,“皇上口谕,孔夫子自入宫以来,教导无方,罚三月月俸,自即日起自省十日,书呈于上,再定去留!”

说着还笑眯眯的看了孔夫子一眼,“孔夫子,跪谢圣恩吧。”

孔夫子此刻脸颊上的神情别提多复杂了,甚至连笑容还来不及散去,就这么僵在嘴角旁边,他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微臣叩谢皇上圣恩!”

他眼见着丰公公要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两步追上前去,“丰公公,丰公公留步啊。”

丰公公朝身旁的公公递了个眼神,自已停下了步子,“孔夫子可是有事啊?”

孔夫子连忙压低了嗓子,手里也是递了一个荷包过去,“丰公公,敢问今儿大皇子可是答得不好?”

丰公公看了他一眼,眼底都是嘲讽,却还是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孔夫子啊,也别怪奴才说话直,大皇子答得时候,奴才们可都是在旁边瞧着的,起初皇上还问些篇目长的问题,大皇子答不上来,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后来啊,就连个三字经,大皇子都有些背不利落,皇上这才真的生了怒,就连皇上最喜的那尊镇纸,都摔碎了。”

“怎……怎么会……”孔夫子听了也有些错愕,话都说不利索了,“大皇子在学堂时,这些都是……”

丰公公毫不留情,直接打断了孔夫子的话,“哎孔夫子!虽然大皇子是这般情况,可你也该上些心,堂堂皇子,总不能将来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吧?”

孔夫子还想为自已辩解两句,可是丰公公可不想和孔夫子多说什么,当即就告了辞,“奴才这边还要回去跟皇上复命,孔夫子,还请快些出宫吧。”

没一会儿,就连朝堂里的大臣也是听闻了皇上训斥大皇子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周嫔听说了,也是一改往日对二皇子不上心的态度,到偏殿去看了看,脸上的笑意更是一刻也止不住,她身边的婢女更也是顺着她的心意笑道,“自古一来,长嫡难定,如今大皇子这般不成器,看来娘娘的心愿就要成真了。”

周嫔顺了心,脸上更是露了喜色,“注意着些,别什么话都说,要是成不了,不还得被人笑话?”

婢女又是笑了笑,“再过一年半载的,二皇子也该开蒙了,到时候……”

后边的话没有说下去,屋内皆是喜色,其乐融融的。

另一边,昭和宫虽然紧闭宫门,可是该得的消息,虽然慢一些,可还是会传入柳浅浅的耳朵里的。

等柳浅浅听了流萤汇报的始末,宇文尧也已经回到了昭和宫里,都没有等柳浅浅唤他,宇文尧就主动到了屋外请见。

柳浅浅手中的笔墨都还显得饱满,就往笔架上一搁,转头便问,“礼就免了,说吧,怎么想的。”

说来也怪,宇文尧对着旁人都是一副冷漠迟缓的模样,可是到了柳浅浅面前,总是拘谨又羞涩,这会儿柳浅浅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宇文尧就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他抿了下唇,才开口,“儿臣不善文史,被父皇训斥。”

柳浅浅从流殇口中得知了柳大将军暂且无恙,还在与安宥临交锋的信息,今日难得心情好了一些,听到宇文尧的回答,也是放下了手中未干的纸张,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他,“这些话,你骗得过外人,是骗不了本宫的,那些书册内容,你日日背诵,就连那日你陪着阿稚的时候,都还颂着,怎么到了你父皇跟前,就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宇文尧还没说话,柳浅浅又道,“你的性子本宫最是清楚,别说那些见到你父皇紧张之类的话,本宫不会信的。”

宇文尧一双眼睛好似明亮得很,他迎着柳浅浅的目光,又是红了耳根,缓缓说道,“石卓跟儿臣说,路走错了,就不能回头的。”

柳浅浅点了点头,“他说得不错,不过,这与你在奉天殿答不上来你父皇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宇文尧不答反问,“皇贵妃娘娘会生气吗?旁人说的那些话……”

宇文尧在奉天殿如此表现,不识大字,又文史不通,虽然皇上的威压犹在,众人不敢当众议论是否,可是总归会有些好事之人,说些“皇贵妃娘娘不好好教导大皇子”之类的话,毕竟宇文尧可是养在昭和宫的,再不济,也会扯出秦氏和柳浅浅之前的那些过往,将宇文尧的表现归结于柳浅浅的放纵,总之就是没有什么好话的。

“不会,”她应了一声,微又微一笑,毫不在意地道,“旁人怎么说,与本宫有什么干系?”

宇文尧的眸光更亮了,将柳浅浅的神态学了个三分,“旁人怎么说,与儿臣有什么干系?”

“儿臣看到秋芜和冬双在收拾行囊了,”他站得笔直,轻声说着,“儿臣问了她们二人,才知道,皇贵妃娘娘要寻个机会,送儿臣和三皇弟出宫,又担心仪仗太大,惹得旁人瞩目,所以一遍遍地在削减行囊。”

柳浅浅看着面前才到自已腰身的大皇子,第一次觉得心口有些堵闷。

宇文尧缓缓低下头,不让柳浅浅看见他的脸颊滚烫,“那么儿臣被贬出金陵,便是最好的方式,就算同行的人再多,也不会引得任何人猜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