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迟愿是江家千金

十八岁的迟愿,刚刚经历了成人礼。

她的人生之桥便自此横截断裂,从此一切都以无法阻挡的趋势,急转直下,被冲入命运的洪流里。

激流里偶尔飘来的碎石,便足以摧毁她。

漂泊不定,居无定所。

前有对陆氏虎视眈眈的敌人,后有借着认亲之名,行抢夺掳掠之实的家人。

迟愿腹背受敌,四面楚歌。

江恣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起初她并不信任他,像只炸毛的小兽,对他露出尖尖的犬牙。

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接受他的好意,又慢慢的开始信任,再慢慢的变成依赖。

尽管现在才知道,不求回报的好心的背后,往往是更加庞大和无法承受的代价。

只是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而当时的迟愿,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八岁。

即便努力做出一副不好欺负的狠样儿,充其量也不过是色厉内荏。

落在别人眼里,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一眼就能看破她的伪装和内在。

江恣就是这样。

不得不说,他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

从选定猎物,倒狩猎成功,他足足花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的

敲碎她防备的外壳。

以至于,她被轻而易举的抓住软肋,扼住命脉时,还傻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直到那一晚,血色在她面前如同大雾般弥散四起。

陆年宵的一声声求救,变成了一把把尖刃,将她的心脏扎出千疮百孔。

她因为自己的轻信,差点害死小年。

这为一错。

因为贪恋这一时的方隅庇护,导致搭上了陆氏集团一半的股份。

这为二错。

这两个错误,饶是她用整个后半生去弥补,也偿还不了。

她恨江恣,更恨自己。

如果她没有判断失误,没有害怕,没有退缩,没有抱着求助别人的念头。

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迟愿梗在喉间的呼吸猛地呼出,她胸脯剧烈起伏。

失神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

是的!

五年前,她害怕了、退缩了、逃避了,才会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同样的错误,她难道还要犯第二次吗?

不该让谈渡带她走。

她非但不能走,还得迎上去!

正视内心的恐惧,也正视自己的敌人。

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五年前的噩梦重蹈覆辙!

迟愿狠掐了下掌心,刺痛让混乱的脑子得以清明。

她目光毫不退让对

上江恣的,逼着自己开口。

“江家主怎么来京城了?”

她脸上挂了一层虚浮的假笑,多看一眼就能识破她的紧张。

但好歹,没再往后缩。

站在她后面的谈渡眉梢扬了扬,漆沉眸光掀起,落在江恣身上。

活像个带着雏鸟第一次跳悬崖的老鹰,看似放养,实际上一步不落的盯着她,以防突发变故。

当然,迟愿并没看到就是了。

她全身的注意力都用来应付江恣了。

需要花极大的力气,将对他本能的恐惧和厌恶压下。

不过,第一次这么操作,显然是不太熟练的。

尽管佯装的再努力,偶尔一丝泄出的憎恶,还是让江恣捕捉到了。

他抿了抿唇,良久,才扬起笑意。

“听说迟家为你办认亲宴,我来给你送礼。”

迟愿叫他‘江家主’,摆明了是要撇清关系装不熟。

江恣直接忽略称呼,显明也是要和她套近乎。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回合。

视线在空中相撞,一个激进,一个温和,却互不退让。

迟愿卯足了劲要抢个头彩,她得在五年后第一次见面中不落下风。

告诉他,她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会被他骗的团团转的迟愿了。

她不

怕他。

从今往后,他也休想再从她这里拿走一丁点东西!

她的眼神,将她的意愿完完整整的传达了过去。

江恣目光变得柔和,甚至裹挟着浅浅的哀伤。

最后,还是先败下阵来。

“只是有意和迟家结交,迟小姐不必如此防备。”

她就只是防备吗?

她是恨不得直接把人撵走!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迟愿真会这么干。

但现下是在宴会上,场上有无数提前安排的记者,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头对准着这里。

她有任何一点失态,都将会在明天的新闻上见到夸张十倍百倍的解读。

所以,迟愿尽可能的保持微笑。

“人有防备心才是正常的,江家主。”

江恣闻言,看了眼她身后的谈渡。

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防备他,可以。

那为什么对谈渡就能放下心防呢?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

谈渡站出来,横在两人之间,阻断了江恣柔和却如韧丝般百折不断的视线。

扭头斜乜了迟志杰一眼:“迟家主,戏看够了吗?”

迟志杰躲在人群里,自以为可以躲过这修罗场。

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被点兵,硬着头皮走过来。

“五爷、

江总你们聊,我带迟愿妹妹去熟悉下宴会流程。”

说完,拉着迟愿,慌不择路的离开。

待那一抹鹅黄消失在视野,谈渡才缓慢收起懒劲儿。

站直了的身躯比江恣冒出个头尖儿,迫人气场铺天盖地的压下来。

眯起眼,笑。

“听说你家那从小走失的妹妹也找回来了?”

江恣弯起眉眼,颔首:“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谁说的,你这招偷梁换柱,不就差点瞒过我了么?”

谈渡仍旧是笑着的,眸底却沁寒一片。

江恣唇角稍微下压了些,温声。

“你现在说话,我愈发听不懂了。”

谈渡随手拿过一杯酒,摇晃几下,看酒水挂满杯壁。

腥红的酒液折射进眼底,映入一抹如烧如灼的火点。

“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懂?”

他低笑声,凑近。

“五年时间,就想出个找赝品顶替,好瞒天过海的主意,江家主,你让我有点失望。”

江恣面上笑意消失,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谈渡嗯了声,尾音上挑,闲懒的很。

“你指的是迟愿是江家那个遗失的千金这件事?”

说着一顿,勾唇笑。

“那我很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