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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总监过来跟他碰了头,一到跟前就把他视线挡了个严实,“你怎么在这儿?”

童延伸长脖子越过郑总监的头张望,大厅另外一头通休息室的门,老聂被人围拥着出来了,只是,依然没见聂铮。

郑总监伸手把他头扳正,“聂铮去了外地,今天开机发布会他都没出席。谁让你来这儿找他的?”

童延:“……!?”

他拔腿就走,掖着一肚子火气从宴会厅后门出去的。小白花居然还撵着屁股追上来了,“你去哪?”

他没理。

小白花拖着他胳膊不依不饶,“你既然喜欢玩那套,就去找吃那套的人。这不是正好吗?”

那套自然说的是爬床。

童延停住脚,笑眯眯地看着小白花,正要打赏几句,宴会厅大门走出来几个人:郑总监一脸官司在数个背景板角色里头格外显眼,打头的是明影帝和老聂。

老聂眼光落他身上,忽地一滞,步子也顿住了。

童延暗呼一声不会吧,只能呆着,一老一少,隔几米远,相顾无言。

童延瞧见郑总监扶了下额,老聂已经几步踱到他跟前,“你是谁?”

郑总监替他答的:“这就是童延,这些日子的事你总不会没听说过。”

这些日子什么事,自然是童延上过聂铮的床。

可老聂的节操刷新了所有人的下限,眼光依然一瞬不瞬盯着童延,“你受委屈了。想去哪儿,我送你。”

聂铮说送,那就是开车载他一程,可老聂不是聂铮。

童延:“哈?”送你妹!背景板们都尴尬成石像了老流氓!

正在此时,石像群里一阵骚动,童延听见有人叫了声,“聂先生。”恍如天籁。

转头,聂铮带着他的女秘书走路生风地正朝这边过来。

很久之后,童延还记得住,聂铮这天穿的是一身铁灰西装,神色带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可眼神依然烁亮,那眼光一扫,凛凛威仪,气势逼人,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聂铮就这样走到他身旁,手扶着他的腰背,眼光依然看着老聂,略微低头凑到他耳边不轻不重地吐出几个字:“去车里等我。”

女秘书也过来,“走吧,跟我走。”

童延发誓他真听到满天神佛在唱歌。他完全没想到,聂铮承诺给他一个说法,是真的。

他心里当真为自己流了一把处死地而后生的辛酸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聂铮用这种护食的劲儿让他跟自己人走,这算不算他爬床上位终于成功了?

感谢聂先生,感谢一切shǎ • bī神助攻。对,聂先生的白天人格不一定多看得上他,但也不会容忍床伴跟自己爹在一块。

感谢男人不讲道理的占有欲和洁癖,呵!

童延只顾着消化他爬床成功的事实,没留意人群里有人脸上失了血色,有人摇摇欲坠。

他一步三回头的时候,聂铮站在众人面前,权当刚才那个父子相争的场面没发生过,淡定而不容分说,“酒会开始了,进去吧。”

聂铮的迈巴赫就停在楼下,童延下楼,缓缓靠近时才看清这辆车连金属轮辋和轮胎上的翼子板都一尘不染,干净得有些肃穆。映着锃亮的黑漆,他从精致雍容的车身看到自己不那么精致的影子。很奇怪,外边阳光炽烈的晃眼,窗子黑洞洞,车里根本没人,可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还是活生生像是被什么人检阅了一次。

此时他无比清楚自己脚下的路是什么样,说不定今晚他就得躺在再次躺到男人床上,可金主就是金主,跟性别真没半毛钱关系。

他对聂铮也是真心感激,因此等了一会儿,在聂铮上车时,他笑意盈盈地招呼,“聂先生。”

聂铮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端坐下来,眼睛只是扫了他一下,“嗯。”

车开出去,一片静默,不尴不尬。

童延深知搞气氛只能靠自己,但这次道歉也是认真的:“我还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找你不该找到夏奶奶那去,搅了老人家的清静。”

聂铮倒是意外了。

转头看一眼男孩的脸,天热,童延刚出过汗,皮肤比平时更白,嘴唇血色也更加艳冶。聂铮是个能反省自己的人,如今细想,第一次见面,他就对这孩子的长相排斥,是真的跟他审美观冲突?

不是。

他习惯清净无欲,因此排斥强烈的感官刺激。可是貌取人不应该,所以他一直对童延格外客气。

说到底,其实他审美观比自己以为的俗艳得多。所以才纵容这孩子有了得逞的机会。路走弯了,自然应该极力回到正轨。虽然眼下让他把养歪的孩子收到身边的是各种外因,但也是他端正自己的契机。

聂铮也明白童延完全是个无风都能蹦跶三尺浪的性子,因此,又“嗯”一声算是回答。

童延很快又问:“咱们去哪?”

聂铮说,“去我母亲家。”

童延:“……!?”太讲究了大佬,这么正儿八经的狗男男关系还要见家长?

可金主的话都是对的,于是他点头,“好。”很有眼色地没多问。

没一会儿,车出市区,穿过重重林荫,进了铁花院门,到一栋小楼前停下了。

童延跟着聂铮进了屋,客厅从天花板一直华贵精致到踢脚线,空气中还泛着淡淡的檀香味,可是说不清原因的,脚踏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子透骨的森凉。

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聂母,聂母跟聂铮一样,混血儿的轮廓非常立体,眼珠也是灰蓝色。不同的是,一身雍容,但面相怨气深重。

本来以为见儿子带男人上门,当娘的会跳起来打,童延都做好了当人肉沙包的准备,可是聂母见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血色尽失,身子抖得像招了风的叶子。

没等介绍,聂母抬手指着他,问聂铮:“他……是谁?”

聂铮理直气壮:“带给您看看,他叫童延,以后跟着我。”

说着,聂铮扫一眼跟聂母旁边的老保姆,“去准备午饭。”又问童延:“想吃什么?”

能觉察出的暗流汹涌,童延哪敢有意见,本来想说什么都行,但聂铮深邃目光一直迫着他的眼,像是一定要他的明确答复。

他小心号着金主的脉,挑了个最家常的:“炒肉丝。”

没等聂母这个女主人说话,老保姆先开口了,冲着童延来的,“太太吃素,家里没肉。”

童延:“……!?”果然修罗场?

的确修罗场,没等他说什么,聂铮叫来女秘书:“老人家上了年纪,送回去好好安置,叫个能买到肉的来说话。”

童延:“……”厉害了,一句话不对就送走了贴身照顾自己亲娘的人?

此时客厅里炸开了锅,不甘被送走的老保姆死拽着聂母哭得稀里哗啦,聂母泪流满面地冲着聂铮嘶吼,“你疯了?”

聂铮波澜不惊,“我今天心情不好。”

聂母歇斯底里,“你不高兴就拿我的人出气?”

聂铮眼色愈加深沉,死死锁住他母亲的眼睛,“自己的不幸不该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原来您也知道。”

客厅里突然静了下来。

老保姆还是被送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女秘书领进来的一个看起来阳光知性的年轻女人。

聂母依然哭得要死要活,这顿饭当然是吃不下去的。童延跟着聂铮一块出门上车,虽然依然不明就里,但有一点是清楚的,聂铮刚才因为什么事拿他做了筏子。

做筏子不要紧啊,他现在是个什么处境?刚才因为他吃不到肉,聂铮眼都不眨就开了一个人,就冲这个,聂铮绷着的棺材脸也成了可爱的小甜心。

因此,两个人在后座刚刚坐稳,童延克服金主巨大的气场威压,突然侧身抱住聂铮的肩,头还埋在聂铮颈侧蹭了蹭,特别感激,特别幸福,“聂先生,你对我太好了……”

不太甜的大点心一秒石化,也真是见惯了大场面才没跳起来。

但火气是按捺不住的,聂铮身体没动,垂眸逼视自己肩上的脑袋,“坐正!”

聂铮心里太清楚,童延是真的倾慕他这个人吗?不是。童延更不可能知道他刚才在干什么。

总之,这孩子在金钱权利面前克服心理障碍的强大能力,着实让他震惊。这种年纪就能做到这么没底线,简直堪称天赋异禀。

车停在院子里依然没开出去,车外有人候着。聂铮见童延在旁边听话地坐得腰杆挺直,不容置喙地说:“八荣八耻,你背一遍。”

童延:“啊!?”什么情况?他对八荣八耻的全部认知,也就八荣八耻四个字。

这时,女秘书刚好上车,掏出平板很贴心地搜出正确答案,递到他面前,“给。”

童延:“……”要命,金主大人这是个什么癖好。

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低头看了下前两句,这特么不好出口,只好跟金主讨价还价,“……前几句是套话,就不用了吧。”

聂铮不知道从哪开口吐槽,小小年纪也不知跟的哪阵风,开口质问:“没有这套话里的东西,你在哪?”

……

依你依你都依你。

童延再次完美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认真开始念:

“以热爱祖国为荣,以危害祖国为耻;……”

而聂铮依然端坐如钟,只是头略微顿了下。候在车外的两个男人接到示意,突然动了。

车里,童延扎着脑袋,“以服务人民为荣,以背离人民为耻……”

车外,两个男人从后备箱抬出被五花大绑、连嘴都塞得严实的陈特助,就像抬着什么死物似的,悄然无声地往楼里去了。这不是寻常人能立刻接受的暴力场面。

车里,聂铮眼色平静无波。

童延声线清朗:“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

一派,硬拗出来的安宁祥和。

第16章奸妃

车回市区后,童延随聂铮去了公司。

按吩咐,童延跟着女秘书走,女秘书说:“半个小时时间签合约,然后送你回家取行李,从今晚开始,你就搬到聂先生那,有问题吗?”

童延:“啊?”同居?这就不太妙了,他外婆病着,在家住至少能时不时给童艳艳帮把手。

可到了郑总监的办公室,一份新合约摆在他面前,郑总监说:“没问题就签了,签约金会立刻打到你的账户。”

童延默默数着签约金的位数,跟大牌不能比,但比之前那次不靠谱的合约好太多了。有了这笔钱,他外婆好长一段时间血透血滤和药钱都有了着落,对了,还有家用的花费。漂亮!

他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郑总监说:“死里逃生,不发表个感言?”

童延想都没想,“人生赢家!……哎我经纪人是谁?”

郑总监到嘴上的“我”字又咽回去了,“等等再说!”

童延签完约就心满意足地走了,郑总监对着合约上的照片看了好半天。

他想到重新对这群孩子做评估的那天,聂铮来了,坐在一旁闷声不吭地听,也只是听,没发表任何意见。不巧童延的演出资料播到一半,会议室电路突然故障,他们只能中途休息,聂铮离开。可被他送出去的路上,聂铮状似无意地问:“刚才那个孩子怎么样?”

他当时怎么答的?“短板是只念过两年艺校,底子资历都薄;长处是人非常有灵气,没被乱打磨过,塑性尚佳。单这一张好脸,就给他加分不少。”

聂铮说:“听起来不错。”没再继续话题。

可只是这不错两个字,就能决定接下来童延至少能顺利出道,即使最后能走到哪一步依然看他自己,但也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这个圈子,多少人向往,可打得头破血流后能挤进来的都是万里挑一。最后能在人前光鲜的,全是站在顶端上的,童延从他和聂铮这已经得了一个好的开始,奈何本人耐不住,天生就是兴风作浪的料子。

童延现在跟了聂铮。跟了聂铮路就好走吗?还真不一定,聂铮这个人,跟他走心走肾似乎都不容易,毕竟被专业坑儿子选手一路坑大的。老聂两口子分歧了一辈子,只有一点高度一致:在情爱这件事上,坚决任性地走自己的路,让后人一看就觉得无路可走。

要不聂铮这注孤生的气质是怎么养出来的?可不是看都看腻了吗?不过,童延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郑总监手指在桌子上愉快地敲了几下,“好戏开场!”

童延回家取行李的路上从卡里取了三千块钱,剩下的连卡一起给了童艳艳。

童艳艳又是那句话,“这是多少,你自己留了多少?把钱包给我看看。”

童延捂着口袋嬉皮笑脸地躲,“我还有张卡,留了一万。哎我都多大了,你翻我兜就不怕翻出点不该看的?”

细算起来三千应该够用,算算刘导的戏一月后开拍,他那角色应该戏份不多,满打满算两个月能杀青,在外边吃住不用愁,省着点花,三个月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再说他到哪都能挣。

童艳艳拧了下他的脸皮,“臭小子。”

说着眼圈就红了,“你可没在外头住过这么久,你们公司到底什么培训,要一直住外头?”

说培训当然是个幌子,总不能大咧咧地跟童艳艳说他去陪金主,没得给人添堵。童延忙着收拾夏衣,头垂着,“封闭式培训一月,然后去剧组两月。”

侧头看一眼他妈,终究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替他妈擦泪,特别精神地喊出来:“高兴点儿,你儿子现在要出头,咱们日子不用紧巴巴的了。”

“刚才我跟巷子口的六婶说过,一月一千五,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