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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章时年主动伸手,从善如流。

“肛肠科的,和陈安修很熟。”楼南笑眯眯的说着让人误会的话。

谁要和你一个肛肠科的医生很熟,你这天天被压的,才需要时不时去那里修补一下呢。陈安修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

回去的路上,车子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章时年自从上车,就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陈安修尽量将车子开的平稳点,不打扰他的休息,经过一处红绿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章时年突然问,“吨吨是谁?”听着是个孩子的名字。

陈安修的注意力正在前面过街的行人身上,没防备他突然开口,下意识就回答,“我儿子啊。”

“你不是没结婚吗?”章时年又问,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开放了?流行未婚生子?

“是没结婚,但儿子是我亲生的。”从他肚子里出来的,这样的不算亲生,都不知道什么样的才算亲生的了。不过未婚生子这种事情真不好和人解释。

“哦?多大了?”好在章时年也没在未婚生子这个话题上深究。

陈安修松口气,“十岁了。”确切是说是八岁半了,不过他们这里,孩子都讲虚岁的,也没必要跟外人交待这么仔细吧。

此时绿灯亮起,陈安修缓缓启动车子,章时年没再继续这话题,至此车里重新安静下来,可能人家只是一时好奇吧,陈安修从后视镜里看那人已经重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扑下来,眼下一排阴影,睡着的时候很无辜的样子,很熟悉的感觉,想到楼南的话,陈安修一惊,急待确认一样鬼神神差的又往后看了一眼,不巧正对上章时年疑惑的眼神,陈安修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心虚,赶紧将目光收回来,专心开车,不再分神打量后座上的人。

晚上一起散步回来,章时年照例看他的时政新闻,陈安修抱着一本书坐在他邻座的沙发上,书是他从章时年那里借来的,作者姓汪,好像是本民国时期的随笔,之所以用好像,是因为陈安修一晚上根本没看多少,他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观察章时年了,楼南不说,他还不觉得,楼南那么一说,他越看越像,眼睛像,嘴巴像,皱眉的样子像,笑的样子也像,怪不得第一次见到章时年的时候感觉眼熟,这不就是他家吨吨长大的版本吗?这么些天他竟然没想到这点,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忽略。可是应该不可能啊,吨吨是季君恒的孩子,怎么会和章时年这么相似呢。

这个小家伙已经盯着他一晚上了,怎么都不累的,章时年调低电视的声音,对着陈安修招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小陈,来,这边坐。”

陈安修从沉思中醒过来,没怎么顾忌的坐过去,两人座的沙发,两个男人坐上去基本就没有什么多余空间了。

章时年双腿优雅交叠,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样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你和我儿子长得真还挺像的。”陈安修没头没脑的就来了这么一句。

章时年眉梢挑起一抹笑意,身子好像无意地微微像这边倾了倾,手臂撑在陈安修腿边问道,“有多像?”

陈安修还沉浸在发现儿子与章时年太过相似的巨大冲击中,浑然未觉两人此时的暧昧姿势,“反正很像就是了。”他低声嘟囔一句,“不过那种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人不是都说世上有三个与你容貌相同的人吗?也许真是凑巧了,吨吨和章时年就是其中的两个呢。

“什么可能?什么不可能?”

温热的气流喷在脸颊上,陈安修直到这时才发觉,沙发好像有点挤,他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被章时年半抱在怀里一样,他皱眉,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也没什么,不过你皮肤还真不错。”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除了眼睛的那丝细纹,章时年的皮肤光洁细致,一点没有常见的那种男人的粗糙。

章时年捂脸闷笑,他好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了。再这么下去,他几乎要忍不住真的要对这人做点什么了。他自问不是个念旧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至今都记得九年前的那天晚上,事先睡在他床上的小家伙,虽然动作生涩,但却在他身下热情辗转相迎,有种少年独有的青涩美好的味道。以至于多年之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他就把这人认出来了,当年的那个小家伙已经成长为一个清爽挺拔的青年,举止随性,眉眼鲜活,他的眼睛很漂亮,不是那种未经世事的纯净,反而像是经历过太多事情,人通透了,沉淀了。未经世事的纯净太脆弱,很容易被破坏,唯有这种沉淀下来的干净,才弥足珍贵,他很想知道在他这个年纪,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让他这么快速的成长起来。可惜这话他不能问,因为这个小家伙显然已经不记得他了,他有意无意的试探过好几次,陈安修是真的不记得那晚的事情了。也是,这么漂亮开朗的一个小家伙,那时候一定会有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吧,否则也不可能那么早就弄出个孩子来。或许还有过男朋友,谁能知道呢。

既然已经忘记了,就没有再提起的必要了,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或许真的不该去招惹他。

陈安修一头雾水,他说了什么笑话吗?这位章先生有时候还真是挺奇怪的。

章时年收敛了笑容,说,“电视你自己看吧,我去书房。”

见他要走,陈安修突然想起一件事,“章先生,这个周末你有安排吗?”

章时年回头,“应该没有,你有什么事情吗?”

“如果章先生这边没事的话,我想周末休息两天。”这个周末他奶奶生日,爸爸已经提前给他打过电话了,全家人都回去吃饭,让他到时候带着吨吨也回去。他这工作是做五天,休息两天,不过休息的时间要根据章时年的具体安排来定。

“行,车我用不着,你也开着去吧。”

“那倒是不用了。我回家坐车很方便。”

“新车磨合期,多开开总是没错的。”

“那就谢谢章先生了。”

第二天是周四,意外的来了一位访客,是位三十上下的年轻人,穿着得体,一看就是那种商业精英,但他在章时年面前,就像一个真正的小辈一样,恭恭敬敬的喊章时年四叔。他一进门就说,“四叔,你来绿岛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章时年对他也有种自家子侄的亲近,笑着说,“我来绿岛就为了躲个清静,通知你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区别?这还没告诉你呢,就被你摸上门来了。”

那年轻人就笑,“四叔,我一听人说你来绿岛了,就巴巴的赶过来,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喜欢啊。”

“你爸爸呢,身体还好吗?”

“好着呢,每天早上还能和警卫员走趟拳。年前的时候,还去北京见过老爷子,不过四叔当时在美国还没回来。”

“你们有心,我听家里人说了。”

两人在会客室说了半下午的话,晚饭之前章时年坐那人的车子一起离开了,章时年不在,刘越便不肯给他饭吃,陈安修拍拍屁股,找出饭卡去吃职工餐厅。在那里遇到工程部的同事,又跟着回工程部办公室坐了会,回来的时候快九点了,章时年还没回来。陈安修拨通了电话,想问他需不需要去接人,那边听着很热闹,估计人不少,章时年说他不用过去。

那天晚上章时年没回来,第二天上午也没见人,今年是陈安修奶奶八十的整寿,陈爸爸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一下,陈安修征询了妈妈的意见,给老太太挑了一只玉镯子,中午的时候去金店取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章时年不在,陈安修也没事可做,但又不能提前回家,这几天天气好,海边路上的樱花都开了,他正想出去走走,就遇到了秦云提着一包东西过来了。

“嫂子,怎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进屋说。”屋外很多监控探头。

原来刚刚有客人退房,留下了一大包雪梨,前台问过客人,客人说不要了,根据酒店的规定,这类的食品都要做丢弃处理的,秦云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丢掉太可惜,就送到陈安修这里来了。

“你住在章先生这里,也没人管你,这梨放你房间里,没事就啃两个,春天燥,吃点梨好。”秦云还有活没干完,放下东西没多说什么很快就离开了。

秦云的话提醒了陈安修,反正现在没事做,就给吨吨炖点冰糖雪梨吃,医生说了,吨吨多吃点润肺的东西好,他以前就常给吨吨做,吨吨还是挺喜欢吃的。厨房里虽然不大用,但一应用品都是备好的,陈安修找了找,冰糖也有。

他现在有功夫,一连削了六只大雪梨,从尾巴那里切开,还有心思在边上雕刻了无数锯齿形,去核挖空,梨肚子里塞上捣碎的冰糖,最后加上盖子,放在电饭锅里蒸,吨吨不喜欢吃那种炖出来的雪梨水,嫌太甜,这样蒸,融化糖水自然渗透到雪梨肉里,滋味感觉更好一些。

陈安修有心思做,没心思等,梨上锅,定好时间,他就跑回房间午觉去了。等他一觉醒来,跑下去看他的梨的时候,章时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餐桌旁吃他给吨吨蒸的梨。

第9章回到家里

第二天陈安修是空着手开车离开的,因为章时年很给面子,炖的梨当天就吃了两只,其余的四只也被他收到冰箱里了。这种情况下,陈安修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这梨不是给你炖的,是准备给我儿子的。再说这点东西还不至于舍不得。

事先通过电话,陈安修很快就接到了等在路口的妈妈和吨吨,脚下放着不少买给老人的东西。

“壮壮,这车里面可比咱家那辆宽敞多了,看这样子是新车吧,你这个老板人还真好。”吨吨自动爬上副驾驶,陈妈妈提着东西去了后面。

“人是挺好的,不过我也就给人做两个月。”

“就是一天都得好好做,别让人家说闲话。”

“妈,我知道了。”每次说到工作,妈妈就唠叨一遍,听得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行,行,我知道你长大了,一点都不听话。”陈妈妈一辈子是个要强的人,年轻的时候脾气大,现在年纪稍长,性子反而收敛温和很多。孩子们不愿听的,她念叨的也少了。

“妈,望望呢?”

“不用管他,他说明天的时候自己回去,反正他自己也有车,方便。”

沿着滨海大道北去,繁华的城市逐渐被他们抛在后面,公路两侧更多出现的是田地和村庄,还有高高低低起伏的山岭,现在是四月份,绿岛靠海,天气回暖慢,树木刚刚开始发芽,田野里的绿色还很少,穿过一条不长的隧道向右拐去是进山的路。路是沿着山势向上延伸,一侧是长满树木的和缓斜坡,另一侧是不算很深的山谷,夏天雨水多的时候,山谷下面郁郁葱葱,溪流湍急,现在是枯水期,溪水很浅,无数的鹅软石暴露在阳光下,远远望去,白花花的一片,进山的路只有这一条,据陈爸爸说是在他小时候就有了,这么算来,少说也有四五十年的历史了,这些年陆续修补过,路况还算不错,不过路面不宽,两辆车并驾齐驱都困难。车子一拐上山路,陈妈妈就念叨陈安修开车慢点。

东山算是绿岛市比较出名的一个旅游景区,山上道教和佛教的建筑都很多,不过这些基本都集中在山的南边,陈家村在东山北面的山坳里,溪谷森林的自然景色很不错,但离着其他旅游景点太远,也没有什么购物商店,旅行社为了节约费用,行程上很少安排这个景点,所以不同于南边常年游客不断的盛况,北边除了暑假旅游高峰期,很少见到旅游车辆。北边的这些村子也没有南边的富裕,但胜在远离喧嚣,日子要平稳宁静很多。

这些年村子里的生活都好了,很多人家都起了三层的楼房,不过陈安修家还是住在原先的三间红瓦房里,陈爸爸前几年也有盖楼的心思,但那时陈安修在外面当兵,天雨看着又没有住在村子里的打算,他怕盖了只有他们老两口住着也没意思,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现在的这三间瓦房是陈安修一岁多的时候盖的,房子还很结实,有一个敞亮的大院子,孩子们都还没结婚,一家人住着还挺不错的。

陈家村里的街道和胡同都是用大块的条形石铺成的,宽阔平坦,开车进去绝对没有问题,陈安修家住在村子西头,从胡同南头数第二家,第一家靠着大街的就是江新宝老人的。

到家的时候,陈爸爸已经做好午饭了,正站在胡同头上一边和人拉家常,一边等着他们。见到陈安修他们车子过来,他迎上去,摸了摸车头,笑着说,“这车看着真不错。”

陈安修下车和村里的叔伯们打招呼,打开车门对他爸爸说,“爸爸,你要不要上来坐坐试试?”

陈爸爸探进头进去看看,摆摆手说,“不上去了,我刚去了菜地一趟,鞋上都是土,人家车里这么干净,别给人踩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