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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着钱娶媳妇儿吧。”樊翔笑起来,看来徐远航的糗事地球人都知道。

樊翔开车带徐远航来到一家火锅城,要了个雅间。徐远航没什么伺候领导的经验,索性把他当妹妹对待。倒啤酒,把他喜欢的食材在火候最好的时候捞到他的碟子里,不时地招呼服务生添汤上料。就差给他用面巾纸擦嘴了。

“这样应该算和领导搞好关系了吧?”徐远航饿着肚子想。“真他妈累。”

“跟你一起毕业的警校同学有几个还像你一样在最基层打拼?”樊翔安之若素地享受着下属的服务,问了一句。

“没几个了吧。好多都是派出所的所长副所长了。”徐远航喝了一口啤酒,他不想提这个。

“其实你是个优秀的警察。那段录像我看了全程,不是每个办案人员都会留意到那个小小的细节。十个里得有九个会让嫌疑人在眼前溜走。”

徐远航愣了,这件事发生以后他得到的只有责难,夸奖的话居然在樊翔这样的人嘴里说了出来。

“但是你只做个好警察是不行的,还得学会做人。而且做人是关键。”樊翔点燃一支烟,只吸了两口就按灭在烟灰缸里。徐远航仔细观察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没有一点吸烟的痕迹。浅尝辄止不放纵自己,这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

“我手底下缺你这种有能力的人,你只要听话一点跟着我好好干,绝不会比别人混的差。”

想起了前些天和燕黎明在山上喝的那顿酒,徐远航觉得今天的酒喝得如鲠在喉,不痛快。他直觉樊翔是那种不用废什么力气就把生活打理得妥妥帖帖的人,而且想要的东西一定有办法拿到。尽管目前看来他对自己有栽培之意,但是不知为什么,徐远航的心里感觉不是很舒服。

制售假烟这个案子说起来还得感谢社区的一个治安协管员。轮到他下半夜巡视的时候,发现很偏僻路段上的一个烟酒商店,总是在凌晨两点左右悄悄卸货,而且一卸就是一小卡车。偶尔一次没什么,但是隔三差五总这样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办案人员蹲守了几天,发现这个商店白天也很不正常。从早晨开门就有人上门批发,一直到关门络绎不绝。便衣假装买烟进去看了看,货架上用来零售的货品少得可怜,明显的就是摆摆样子。当时正好有一个商贩前来批货,从包里掏出来的居然是一厚沓现金。店员看到有陌生人,赶紧把钱藏进了柜台里,样子很不自然。

徐远航加入之前同事们已经忙活了一个星期,案情没有什么大的突破。主要是卸货的卡车开走的时候街道上太安静了,如果跟踪一定会打草惊蛇。樊翔认为抓几个虾兵蟹将没什么价值,只会将后面的大鱼惊走。他的策略是通过沿途特别是通往郊区干道上的所有摄像头进行搜索。

这个办法听起来像是大海捞针,但因为搜索的时段比较特殊,几天后终于把目标锁定在市郊通往西营子村和蘑菇峪的岔路口——再往后就没有摄像头了。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可把侦查员们乐坏了。这段时间大家兵分两路,一组在商店门口蹲坑,一组去彻查录像,不管哪一路都累得晕头转向。尤其是徐远航,身体好没成家,一查起案子来就不管不顾,连着两天两夜几乎没有合眼。

“干得不错!”樊翔用嘉许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下们。“全体休整一天,明天上班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大家欢呼一声赶紧跑回家补觉,只有徐远航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樊翔走过去一看,歪着头已经睡着了。

樊翔抱着膀子看了一会儿,酣睡中徐远航的脸孩子一样的不设防,嘴角还挂着一丝憨笑。

“真幼稚啊。”他摇摇头轻声说,转过身冲着门外喊人。

在值班室里美美的一直睡到下午,徐远航被隐隐的争吵声吵醒。他爬起来喝了一大杯白开水,发现是从樊翔的办公室里传来的。

“怎么回事?”他穿好衣服出去,看到傅姐等几个人正站在楼道里看热闹。

“你醒啦?快回屋里躲着去。办公室和工会来人让你晚上去踢球,樊队说你太累了,不让去,正吵呢。”

“踢球?”徐远航立马来了精神。市里每年都组织业余足球队的“百团大战”,去年新华分局得了冠军,他是主力前锋。今年开赛的时候正赶上他犯错误,前几场没让他参加。

“樊队你行行好,这场要是再输咱们就被淘汰了,多丢人。去年的冠军啊。”工会主席不敢跟樊翔来硬的,软语哀求。

“不行!人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晚上再去踢个九十分钟,明天还能工作吗?案子正到关键时刻,你们找别人去。”

“这可是局里的意思……”办公室主任插了一句,樊翔一听就怒了。

“你少拿局里压我。去年得了冠军队员一人就发了一身运动服,剩下的奖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干什么花了。我手底下的人不缺你们那身破衣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办公室主任是个出名的马屁精,樊翔家里来头不小,自己也是真枪实刀干出来的,从来不怕得罪这种小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实在是没必要继续吃瘪。工会主席和办公室主任心里骂着脸上还讪讪地笑,灰溜溜地走了。徐远航从值班室钻出来,溜进樊翔的办公室。

“醒了?回家洗澡吃饭去。”樊翔一脸的平静,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樊队,你前些天还跟我说要学会做人呢,刚才说那些话多得罪人啊。”徐远航心里其实挺感激他的,觉得他说的那些太给劲了,也替自己出了一口恶气。

“有些人不用在乎他们的感受,他们自己都不在意。”樊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一小截细腰,白的不像话。“怎么着,夸我呐?肯定有事求我。”

徐远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想去踢球。不是为运动服,是真喜欢。”

樊翔围着他转了半圈儿。

“不累麽?”

“运动是最好的放松。”徐远航眼睛里满是黑亮黑亮的期待。

“樊队?”

樊翔笑着挥挥手,徐远航撩开两条长腿跑没影儿了。

燕黎明和杨志云分别是工商联队的守门员和后卫,结束了和税务局的比赛向场外走,燕黎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下一场谁对谁呀?”

“新华分局对建行。”杨志云呲牙咧嘴地揉着被人踹了一脚的肋部,突然眼睛一亮。

“徐远航哎,你看。”

燕黎明他们的球队去年在第三轮就被涮了下来,他挺忙的也就没再继续关注。今天听杨志云说新华分局是去年的冠军,徐远航是主力前锋,一下子来了精神。工商联队是由一帮大小老板组成的,偷着弄进几个退役的专业球员,此次是志在必得。一想到也许会和徐远航在足球场上面对面交锋,他全身的毛孔都开始收缩——真叫一个爽呀。

“我不和球队吃饭了,你去跟着张罗吧。”燕黎明在广告牌子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燕你想要的话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往个石砬子上撞?我丑话说到前头,徐远航那道货你就是有一天把他弄上床,也得让他把你JB给掰折了。你这是何苦呢。”身边没人,杨志云说话也随便起来,拧着眉头看着燕黎明十分的不解。

燕黎明没有生气,一直盯着场地内做准备活动的两队球员看,嘴角噙着笑,苍茫暮霭中两只眸子显得格外温暖而明亮。突然“啪”的一声,体育场里亮起了灯,双方的观战人员开始大声欢呼。杨志云愣了一下,摇摇头走掉了,转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燕黎明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孤单。

徐远航踢得很投入,但跑动的间歇总是感觉有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他困惑地向四周张望,场地里光线太强了,反而显得场外的人群黑压压一片,根本无从找寻。也许是沈修吧?她说过等学生下了晚自习会过来看球。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徐远航甩甩头继续投入战斗。

终场哨响,徐远航的技术真不是盖的,一次头球一次助攻,新华分局最后以2:1险胜建设银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观众们闹哄哄地向出口处涌动,燕黎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拿起一瓶矿泉水逆着人群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接近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先喝点水。”沈修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徐远航,眼睛里掩饰不住的钦佩。“你真厉害呀,这场上的人来来回回追着你跑,谁都没你跑得快。”

徐远航琢磨了一下,弄不明白这是场足球赛怎么就变成折返跑了呢?想想人家姑娘不懂球,就当她在夸奖自己吧。他喝了一口水,把剩下的水浇在自己热气蒸腾的头顶,惬意地使劲拨楞了几下,甩了沈修一脸的水珠。

“哎!你怎么跟只大狗似的乱抖毛啊?”沈修咯咯地笑起来,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

“你敢骂我……”徐远航刚刚赢了球,心情无比舒畅,觉得眼前的沈修特别可爱。他弯下腰冷不丁抄起沈修把她放在观众席前的护栏上,假意松开双手。“快说你自己是小狗儿,是小京巴儿!”

沈修坐不稳,慌乱地尖叫起来。“打死也不说!”她冲着徐远航挥舞着小拳头儿,摇晃了几下,义无反顾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沈修紧紧搂住徐远航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不动。

“我,我身上都是汗,还没洗澡呢……”徐远航抬起手想把沈修推开,隐隐又觉得不妥。他尴尬地站着,看到人们陆续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大家行色匆匆,没有谁注意到暗影里的他们。

“远航。”沈修抬起头望着他,眼睛像两颗水润的小星星。小星星眨呀眨的,最后温柔地阖上了。

徐远航再不懂风情,也知道沈修此时在等待着什么。这样的时刻,他应该低头触碰她毛茸茸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亲吻她柔软的唇。

可他的心没有砰砰乱跳,血液也没有沸腾,他只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跑。

“坏了,怕是真有毛病。”徐远航莫名害怕起来。

燕黎明全程围观了这场爱情戏码,看的眼睛里全都是沙子,眨一下都磨得生疼。

老太太您不厚道啊,他想。谁说您儿子的对象黄了?好的都快演小huáng • piàn儿了。他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既可怜又猥琐,还有点可笑。

此刻足球场边的灯都熄灭了,整个体育场只剩下最外圈的路灯。黯淡的光线下燕黎明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和唐鹏游荡的那些大街小巷,路灯下柳树旁,公园的长椅上,到处都有情侣在尽情拥吻。他们把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着烟,像两只饥饿疲累的流浪狗,找不到一处能撒尿的地盘。

燕黎明低下头仔细寻找,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子儿。他很清楚自己在干蠢事,但无法控制心里酸溜溜的鼓胀和胃里冷冷的空虚。挪动几下脚步找好角度,他侧着身凭着直觉对准徐远航的屁股狠狠地投了过去。

“谁啊?”徐远航揉着屁股大喊了一声,沈修惊惧地睁开眼睛。

“别追。”她紧张的拉住徐远航的胳膊。“肯定是个变态!”

燕黎明飞快地转过身在黑暗里奔跑起来,许久未曾有过的恶作剧的快感和辛酸伴着回忆同时向他袭来。他一边咒骂着自己的堕落一边咧着嘴微笑。

“变态?老子就变态了怎么样!”

徐远航送沈修回家,一路上她都嘟着嘴,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她这是生变态的气呢还是生我的气?”徐远航心虚的很,因为他对那颗暗处飞来的小石子儿倒是心存几分感激之情。目送对方进了楼道门,徐远航开着队里的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夜色中有一种奇怪的不安悄悄捕获了他,像黏在头发上的蛛丝一样如影形随。

“去他的!”他自言自语着猛打方向盘,车朝着人民西路方向疾驶而去。

徐远航站在门口,左手掐着一把羊肉串儿,右手拎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夹肉烧饼和啤酒。温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徐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他把徐远航让进来关上门。“我今天就在你老太太那吃了一顿中午饭,饿的都走不动了。”

“你有那麽忙吗?玩儿游戏懒得动弹是真的吧?”徐远航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电脑。两个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温青去里间的小厨房拿了两个盘子出来。

“下午病人就没断过,天黑了我一般不出门。”温青咬住签子扯下一串羊肉大嚼起来。“我害怕。”

徐远航望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心说你个小精灵你骗鬼呢。他有一种怪异的想法,总觉得温青是一只会法术的小老鼠,胆小怕事也好,温柔乖巧也好,都是假象。哪怕你把他当块儿抹布来擦地板蹭皮鞋,伸伸腿抖抖毛,他若无其事的马上又能变得精精神神的。

“徐哥!发什么呆呢?你哪儿不舒服吗大晚上的来找我?”

徐远航的脸红了。

“你给我把把脉。”他把胳膊伸到温青面前。“看看我是不是肾虚。”

温青疑惑的把油汪汪的手指搭上徐远航的腕子,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

“我觉得你那腰子拿出来晒干了也得有窝瓜大,虚从何来呀?”

徐远航沉着脸不说话。

“你不是尿频尿痛尿后滴沥吧?”温青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前列腺炎,输液管事儿,跟肾虚没关系。”

“我对我女朋友没感觉。”徐远航耐心等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