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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就一直这么搁着了。
云霁打的,便是这名青楼女子的主意。
据说赵玉蕾心中是颇为不满又无可奈何,整日唉声叹气,哭丧着个脸,不愿接客,而遭着妈妈的嫌弃,郁郁寡欢。
又听说闻人木那边不替她赎身,花言巧语,一拖再拖。
既然一个心意已定,一个犹豫不决,那么想必这份感情,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
睡到夜半十分,估摸着侍卫和芮深都已熟睡,云霁便走出客栈,找了一处荒野,掏出了木制雀形的哨子,吹了两下。
哨声长鸣,人耳却是听不见的,只能传至“朱雀”随身携带的一种应哨,形成短促的共鸣。
“朱雀”是乐弘道人在各地部署的眼线小队,一个队伍不知有多少人,统统黑衣蒙面,统一被称之为“朱雀”。负责提供情报,传递情报。
除了“朱雀”之外,乐弘道人还拥有“青龙”,“白虎”和“玄武”,共计四队人马,称为四象兽。在云霁下山之前,乐弘道人曾将召唤“朱雀”与“白虎”的权限和哨子赋予了他。
哨声吹响半刻,一位黑衣简行的蒙面男人仿佛凭空出现,落了下来,单膝下跪地了礼。
“云公子召唤,有何吩咐?”
云霁是第一次召唤朱雀,没想到对方武功如此之高,竟能飞影无形,落地无声,微微有些吃惊。
“两件事要你替我做。第一,在香南过的会州城内,散布富南国即将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
“第二,等我进了会州城内的凌云阁内,见过一名叫做赵玉蕾的青楼女子之后,你们开始散布富南国公子要替赵玉蕾赎身的消息。”
“属下明白。”朱雀抱拳。
“还有……”云霁又吩咐道:“你们跟我跟得近一些,确保我不用雀哨也能联系到你们,然后我们伺机行事。会州城中人多眼杂,恐怕不好鸣哨。”
“得令。”朱雀行礼,“我会派两名朱雀跟在公子身边。对了,现在公子身边的人可靠吗?要不要避开?”
“一定要避开。”云霁叮嘱,“明日我将以另一幅面孔示人,你我联系的时候,千万不要让我随行的人看见。”
“公子如此俊美却整日不得见光,真是可惜。”朱雀莫名地感慨了一句。
——
若要策反一国,首先在民间造谣生事,其次要煽动国君身边的人,令国君听信劝谏。
云霁想,现在唯一能触动闻人木的这个老头子的,恐怕就是这个青楼女子了。
凡是文臣,总是重视名声,如闻人木这样的老陈持重的朝中重臣,更是惜名如金。
所以,当他知道了富南国的公子要替陆玉蕾赎身的消息之后,纵使心中不痛快,也不能拉下脸来让赵玉蕾不接受赎身。更何况,他家中已有妻室,又不可能因为这件事逼一逼便纳赵玉蕾为妾。
一来二去,恐怕他只能在这位富南国的甲胄身上使绊子。从而迁怒于富南国。
如果他对富南国心怀恨意,又听到了富南国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的话,想必届时会借着公仇发泄私愤。
如果他在旁边这么煽动了的话,想必香国公便会听了。
虽然主意是这么定了,但云霁还没见过闻人木与赵玉蕾,这一切计划,只是基于他对二人性格的猜测罢了。
为防万一,这个富南国的公子,他决定交给芮深去扮演。
万一闻人木对赵玉蕾一往情深,赵玉蕾对闻人木也是死心塌地的话,从中挑拨离间,要替赵玉蕾赎身的这名恩客,恐怕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个风险,还是让芮深来承担的好。他是要躲在幕后的。
云霁跟芮深交待了一番,芮深纵然不情愿,却也没法拒绝。
因为这次出使,陈博涉吩咐了让云霁全权负责,他只是个听令的下属。纵然有万般的不情愿,他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
云霁一行,人还未至,关于富南国要攻打香南国的消息便在会州城内流传开来,朱雀办事果然利落。
百姓之间人心惶惶,甚至开始备水备粮,怕时局骤变,战争突起。
只是这战起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富南国觊觎香南国地盘已久,有人说是边境之争,有人说是货物通行的税收过于繁重,有人说是世代积累的恩怨。
但无论是哪个原因,云霁一行进入会州城的时候,却被特别盘问了许久是不是富南国的人。可见两国之间已不复往昔通行之顺畅,已成了常态。
第16章献策(小修)
凌云阁的老鸨见到几位公子走进门来,精神为之一振,急忙上前招待,眼睛又不住打量。
云霁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另外几个侍从又都是武夫打扮,只有芮深生得端正,白面书生一个,老鸨自然格外热情。
“这城里说是要打仗了,人心惶惶,连带着寻乐子的人也少了。”老鸨一边用攥着帕子的手拍着芮深的胸膛,一边故作抱怨,“这城门查得一紧,景国和富南国的客人都不来了,真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啊。”
芮深是个老实人,家有妻小。被个风尘老鸨左拍右捏,像一块猪肉被翻来翻去,弄得进不是,退不得,只得看向云霁求救。
“我家公子从富南国来,这次是想指名玉蕾姑娘,不知……”云霁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在老鸨手里,老鸨顿时眉开眼笑,急忙招呼赵玉蕾下来接客。
赵玉蕾强装着笑色从阁楼上款步而至。她长得不算出尘绝伦,只是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美目含情,随便瞟一瞟,任是无情也动人。
“那么这位客官就楼上请。”老鸨招呼着芮深随着赵玉蕾上了楼,云霁准备跟上,却被老鸨拦了下来。
“你家公子去乐一乐就完了,你这个下人就不好跟着了嘛。”
云霁被这么拦了一道,也只能退下,吩咐侍从道:“我们去外面等公子。”
——
这边的厢房里,芮深竭力按照云霁的指示,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他听着赵玉蕾弹琵琶,然后在情动之处,握住了她的手。
“我钦慕赵姑娘的才名已久,今日得见,真是惊若天人。”芮深虽然是个忠诚的人,却长着个风流的样子,抬眼看着赵玉蕾的时候,眉眼间流露的深情,任是个石头人儿也能被盯化了。
“公子,请自重。”赵玉蕾抽回了手。她虽然为风流女辈,但自从被闻人木追求了之后,却颇守妇道地为这个老头子保起了贞操来,不愿再让别的男人碰。
“我知道姑娘芳心暗许,可惜不是在下。”芮深站起来,有些遗憾地摇着头,“在下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姑娘的感情,想来真是不甘心。但姑娘可想过,那人是怎么对你的?”
被芮深这么一说,赵玉蕾也不禁回想起与闻人木相处的朝朝暮暮。
二人年龄悬殊,一开始,赵玉蕾只当他是老师,尊敬他,敬重他。闻人木赏识她的才华,并不因她是青楼女子而轻薄于她,二人日渐亲近。
后来闻人木酒醉之际对她吐露真言,说不能再止于师徒关系,自己其实卑鄙下流,接触她只是因为对她有所求。
而赵玉蕾被这赤裸裸的告白臊红了脸,随即心里又小鹿乱撞了起来。明白了自己心里隐隐约约的那份期待到底是什么。
她见过不少文人雅士,却没有一个令她有如师长般的尊敬,又有如情人般的动心。
酒酣耳热,干柴烈火,孤男寡女,烟花之地。这一番表露心意之后,怎么可能不发生关系。
于是二人便经常相会。一个老当益壮,一个正值妙龄。
闻人木情事之后,信誓旦旦地说要替赵玉蕾赎身,纳她为妾,让赵玉蕾等他。
赵玉蕾信以为真,于是一等便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中,闻人木来凌云阁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
赵玉蕾没看出男人是在躲避她的心思,反而信了闻人木国事繁忙,家事难处的借口。直到最近,才渐渐开始有了其他的想法。在想闻人木是不是刻意躲着她,拖着她,后悔说了那句纳她为妾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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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青春也没了,时光也耗了。”芮深乘机说,“不能总是这么坐以待毙,应该主动给那个人施加些压力。”
“这……”赵玉蕾皱眉,谈何容易呢。
闻人木是辅政之能臣,而她只是烟花之女子。二人地位悬殊,况且她这边没有半点筹码,谈何主动,谈何施加压力呢?
“如果姑娘有此打算的话,在下愿意帮姑娘赎身。”芮深见她眉头紧锁,知道她微微被说动了,于是急忙献策,“若是闻人木得知另有人钟意于姑娘,说不定会赶在这个人替姑娘付赎金之前,赎了姑娘。这样一来,不就是主动了吗?”
赵玉蕾听着,细细琢磨着。
她势单力薄的一个弱女子,根本无法逼闻人木就范,而现在居然有一个人主动提出了要帮她,她没有道理不去利用一下。
“只是小女子不明白,为何公子能对小女子如此上心,不图回报?”对于凭空出现的这么一个冤大头,赵玉蕾还不敢全信。
芮深搬出早与云霁套好了的说辞,“说是不图回报,姑娘真是高看在下了。”
“在下仰慕姑娘已久,但姑娘却不为所动,所以在下只能出这个下下之策。”
“如果闻先生不赶在在下之前,替姑娘赎身的话……这流言已经放出去了。届时木已成舟,姑娘恐怕不接受在下的赎身也是不行了。”
“你居然这般……”赵玉蕾方才还笑着的脸色,突然便不悦了起来,“我以为你是帮我,想不到你竟然是想在我身上讨一个便宜!”
她被闻人木捧了几年,不接他客,自然生出些小姐脾气。虽然是青楼女子,却也珍惜名节,只卖艺不卖身。没想到这次来的这个客人,表面上一副为她着想的面孔,暗地里却是要败坏她的名声,令她没有退路,只能从良于他。
如此卑鄙而又阴险的计策,实在是令人作呕。
芮深心里暗骂云霁出的什么鬼主意。说让他扮演深情款款的有情郎,作君子之姿,却又要作小人之态,扮演一副要占她便宜的垂涎样子,说什么图不图的。
他心里埋怨着,脸上却还是得挂出讨好又深情的笑容,“在下错了,在下不是,不小心把心里那些龌龊心思说出来了,真是该打,该打。”
他装模作样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两巴掌,“若是姑娘不愿让在下赎身,也可以反悔就是。在下不会为难姑娘。在下对姑娘的爱意,只要放在心里便好。”
赵玉蕾看着芮深的眼神,又从愠色转为了怀疑。
芮深见状,急忙又在脸上拍了几巴掌。这次拍得比前两巴掌更实在,除了啪啪作响之外,还在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我不该轻薄了姑娘,若姑娘不解气,干脆打死我算了。”
“客官,快停手,停手。”赵玉蕾急忙阻止,“我不是责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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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芮深这样诚恳地表态,又听着芮深就这么承认了自己的心思,她本来还有些怀疑的,现在却又有些相信了。
这人既深情,又有点小打算,虽然深情令人生疑,但那些小打算却颇为真实……
既然这个人的心意不假,来意也明确,说好了要来帮忙……不妨……
利用一下?
反正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不用这个法子逼一逼闻人木,就这么被耽误了,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无论这人今后的打算如何,既然现在是想帮她的,不妨死马当做活马医,试一试再说吧。
芮深见赵玉蕾的眼神晃动了一下,便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成了。
果然,赵玉蕾的语气软了下来,还问他那半边脸疼不疼,最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
云霁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看到芮深半边脸上还微微有些红,忍不住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取笑他,“情圣居然被打了,真是太委屈了。”
“不是被打,是我自己打的。”芮深觉得挨得这些自己打自己的巴掌,本事可以避免的,都赖季云的鬼主意。
于是他忍不住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坦然说一心爱慕她,要为她帮忙,演一出戏,难道不好吗?为何中间一定要加一段对她有所图的说辞?”
云霁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揉了几下,解释道:“人嘛……就是这么多疑,你若对她情深不倦,她反而觉得你撒谎。你若带点自私自利,她反而会相信。没有萍水相逢的情谊,也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操纵人心之术便是如此,要装成一个对对方有利的人,却又不能装成一个一心奉献,只利人不利己的人。
太过完美的人,令人不可信。
芮深想了想,似乎有了点眉目……
季先生的考虑,将人性中不愿相信陌生人,却为了利益而不得不信任陌生人的那些个心思,全部都计算在内了。
因为陆玉蕾是利用他给闻人木制造压力,所以她会用自己的这个想法去揣测他人的想法。
所以尽管只是第一次见面,陆玉蕾也相信了,一个同样为了“利”而接近他的恩客的所做所说,应该都是真话。
大概是因为成功扮演了一个情圣过于兴奋,也可能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芮深想到云霁方才揉着他的脸颊的冰凉而纤细的手指,竟脸红了起来,觉得挨了几下打之后,能被这么一双玉手安抚着也是挺好的。
“那我们就坐等谣言散布了。”
云霁靠了回去,声音与他的姿势一样是慢吞吞,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