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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利于行军,霞之山却是不好走的。”乐弘道人分析道。
翠泰岭中由于有裕河冲击出来的平缓地带,宽阔而平坦,因此可以令大批军队通行。霞之山中的道路虽然不难走,但由于山脉是南北走向,要想翻山进入宣国的话,相当于将整座山都爬了一遍。
但走出了霞之山之后,便直接到达了宣国境内东南方向的安城,从安城到邺城路途通顺,快马只需一天的时间。
“大概陈博涉是想来个釜底抽薪吧。”云霁看陈博涉这样去探路,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陈博涉打算直取邺城。
若是当仇正的军队进入翠泰岭之后,陈博涉的军队能从霞之山进入安城的话,仇正的军队即使获知了消息,从翠泰岭搬兵,也来不及赶回邺城了。
这样一来,陈博涉便能直取国都。
但反过来想,若是陈博涉的兵陷于霞之山山中,仇正的军队穿过翠泰岭的话,那么大批的军队便能从翠泰岭一举南下,荡平原先富南国和香南国的九郡十六州了。
自古以来,南下容易,北上难,便是这个地形的阻隔。
“这样做……太冒险了。”云霁不由得担心起来,“能从霞之山通过的军队数量极其有限,即使能通过,耗费的时日也过长,万一邺城之中有大批军队留守的话,反而会中了埋伏。”
陈博涉这样做的话,太冒险了……也太冒进了……
“师父,我……我……”明明说了不回去了,但眼下这个形势,他实在不能让陈博涉去冒这个险。
仇正是什么性子?从陇南山中,宣国的兵两次中埋伏,并且被耍得团团转,还付了赎金这件事情,便能得知一二。仇正做事,绝对心思缜密,不可能不留后手。
如果他知道霞之山有这么一条山道可以直取邺城的话,他肯定会留大批军队在邺城之中。若是陈博涉的军队跋山涉水,进攻邺城的话,反而极其可能会被瓮中捉鳖。
与其这样的话,不如让陈博涉走翠泰岭,与仇正的军队正面交锋。
现在是秋天,裕河枯竭,整个河滩地带几乎是一马平川。若是骑兵步兵正面交锋,两两相峙的话,陈博涉的军队应该更有优势,也更占上风。
“我还是要去琛州城一趟。”
乐弘道人叹了口气,“去什么去?去帮着陈博涉对付你师弟是吧?”
“我……”云霁刚刚笃定的心思,瞬间又有些犹豫。
若是他去给陈博涉出谋划策,便是帮着陈博涉去攻打仇正了。
他与仇正同在乐弘道人门下,相处了十年的时光。这种师兄弟的情谊,他怎能轻易辜负?
但让他坐视不理,只在原地看着两虎相争,他又做不到。
陈博涉那个傻子,怎么能有仇正狡猾,肯定会落入圈套之中的。而且这次从霞之山中行军的计划,根本就是有些急火攻心了,急于取对方大将首级的一个计划。
陈博涉在带兵打仗的时候,经常能单枪匹马地突破对方的层层守卫,直接与对方大将大战几十回合,将大将斩于马下。
现在他便也把这个方法用到了行军对阵之中,却殊不知,战场肉搏与排兵布阵根本就是两个方法。
战场正面交锋讲究先发制人,擒贼先擒王。但部署战略,向前推进的时候,却要切忌冒失突进,而应该稳扎稳打。
“我……不会提点他,也不会出谋划策。”云霁握了握拳,显然是在忍耐着,“我只在旁边看着,确定他平安。只要他无事的话,我就绝不露面。”
乐弘道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冰冷,“就凭你?恐怕你在战场上,连自己的小命都保护不了,你还想去保护他?”
听到这话,云霁紧握着的拳头又松开了。
是啊……他凭什么能保护得了陈博涉啊?
如果真是到了战场之上,恐怕他便是如乐弘道人所说,根本没有保护他人的能力了吧。
真是太不自量力了,明明是个只能躲在幕后的谋士,却要去战场之上当一个士兵。明明只能行使诡谲之计,去瓦解敌军占据优势,却妄图在正面硬对硬的较量之中,去保护别人。
当初为什么不选择去精骑营,而是要选择当侍从,选择呆在陈博涉的身边呢?
如果不是靠得如此之近,那么他的身份就不会被识破。如果不是因为他想见陈博涉的心情过于急迫,那么他很可能还能在旁边默默看着他。
哪里像现在,连呆在他身边,默默看着他,竟然也做不到了。
第80章喜欢
去找陈博涉的话,也是无济于事。因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冲锋陷阵,在你死我活的战场之上,全然没有任何用处。
但留在这里的话,惴惴不安的心情却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了。只能茶饭不思,坐立不安,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以前在邺城中便是这样,只要陈博涉去远征了,他便止不住地担心,就像他担心上一世中的那个男人一样。
现在,也是同样如此。
两世之中,担心受怕的心情,当真是一模一样。
怎么办……
怎么办……
——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云霁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朱雀的传信。
看到有个身影从锦城中过来,便迎了出去,想看看是不是朱雀来传消息。
但战争期间,处处都是岗哨,哪里都是封锁。朱雀想传递个消息,必须跋山涉水,并没有那么容易。
只能等着……盼着……守着……想着……
度日如年。
时间漫长得如同无边无际的海,与天交界,消失在尽头,一望无涯。
——
云霁常常从夜半惊醒过来。
仿佛能听到鸣金之音,仿佛能听到战鼓雷雷,仿佛能听到厮杀和吼叫,仿佛能听到金戈的碰撞之声……
他还几次梦回了男人离世的那个场景。
那双终于放开了他的手,那双终于阖上了不再睁开的眼,那很多盏彻夜未灭的长明灯火,那夜半三更的一声鸣锣……
最初被男人纳入后宫的时候,他甚至盼着男人的死。以为他死了,自己便能逃出笼子,便能自由了。
但纠缠了一辈子,当男人真的死了,当那个禁锢了他一辈子的金笼子,终于不在了的时候……
他才知道,他对于自由,可能并没有那么向往。
这一世,他最初也是想逃,想自由,怕被束缚,怕像上一世中被囚禁在男人身边。
但真的离开了,不见面了,他却加倍地想念了起来。
——
朱雀在路途中被耽误了几天,终于传来了消息。
陈博涉要亲自率军要翻越霞之山。
“不行,不行……太冒险……路途遥远,易中埋伏,而且后防空虚……若是仇正从翠泰岭南下的话,琛州城恐怕都保不住了……要去阻止……阻止……”
云霁如同梦呓一般反复叨念着,伸手在沙盘上演算着对战形势,手却是越来越颤抖了起来,不小心碰掉了山头插着的小旗。
“如果仇正在这几个点设下埋伏的话……陈博涉入山的兵马,很可能遭遇从山上冲下来的伏击……不行……要想个办法……”
“师父……我……”他手脚冰凉,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要去帮陈博涉。”
他实在没办法袖手旁观了。
虽然他知道应该保持中立,哪边都不应该帮,但真的到了事关生死的时刻,他便真的不能用什么同门之情来约束自己了。
他骗不了自己。他还是想着陈博涉,还是担心陈博涉,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博涉落到仇正的陷阱里面去……
对不起……对不起……
他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对师弟的道歉,但真的只能是道歉而已。
若让他这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不插手,他真的做不到。
或许是因为内疚,也可能是因为觉得辜负了师父的教诲和多年的养育之恩。接下来的行动,他有些木然。
他出门,险些撞到了门框。去牵马,险些在马厩前面摔倒,连拽着马缰绳的手也是冰凉而颤抖的。
乐弘道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没出声阻止,也没言语苛责,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
云霁牵着马准备离去的时候,对上了乐弘道人的眼神。
那是一种冰冷和失望的神情,大概是因为觉得教了这么多年的徒儿,最终还是没学会顺应天命,顺势而为,而感到失望了吧。
“师父……”云霁脚下一软,跪在了乐弘道人的脚边,磕了三个响头,再一次地作别。
“徒儿无用,这些年下山,唯一辅佐的主公,只得陈博涉一人。徒儿不懂什么叫做禽择良木而居,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徒儿只知道,若是陈博涉死了,徒儿会内疚一辈子。”
云霁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内疚和惭愧,眼泪禁不住又涌了出来,溢满了眼眶,“徒儿辜负了同门情意,竟要去帮着陈博涉对付师弟,徒儿……徒儿……”
“唉……”乐弘道人叹了一口气,气得一甩手,“我不是气你与仇正那小子站在对立的立场,自古以来,师出同门,但在战场之上各司其主的先例,并不是没有。这与同门不同门的没什么关系。只是对于你会对陈博涉那小子动了感情,而感到失望罢了。”
“……”云霁惊得抬起头来,“师父……你怎么……”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活了这么大年纪,感情这种事情,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乐弘道人冷哼了一声,“你这么心心念念地想着,盼着,早已经超出了谋士对于主公的感情。”
“但想必你也知道,谋士最忌讳的便是感情用事。”
“我教你顺应天命,操纵人心。而操纵人心的前提,是你的心要是冷的,像石头一样。不会动心,不会动情,更不会喜欢上什么人,担心什么人。”
“现在你对他投入了过多的感情,这会影响到你的判断。”
“你明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卷入战争之中是最明智的,但你却做不到。”
“我教你诡道教了这么多年,你竟然还是没有学会啊……”
云霁听了,只能再在地上重重地磕头,“徒儿愚笨,终究无法做到心如磐石,也无法控制对陈博涉的感情。只知道,现在不在他身边陪着他的话,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徒儿也……”
乐弘道人伸手重重地在他的脑门儿上敲了一记,“你也什么?随他而去?为师养你这么多年,可不是让你这么轻易地随着什么人去送死的。”
“可是……可是……”云霁抽泣得几乎哽咽,“我……我……”喜欢他啊。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不知是什么原因,也不知喜欢的到底是前世今生的哪一个,但就是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
明明知道不该也不能……不该罔顾君臣之礼,不能重蹈前世覆辙。不该打破主仆之界,不能放纵自己沉沦。
但就是喜欢上了。
上一世喜欢上了,这一世还是喜欢上了。
两世都踏入了同一条河流,然后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罢了,罢了……”乐弘道人挥了挥手,背过身去,“要走要留,要生要死,都是你的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师父……”云霁在地上最后磕了三个响头,磕得额头都有些发红发青了,然后跌跌撞撞地走出门,纵身策马,一路往东,疾驰而去。
——
云霁从另一条山道进入了霞之山中。
那条山道曲折艰险,却比从南边入山的道路,能更快地赶到山中一处易设埋伏的地点。
云霁一路上好几次险些掉下山崖,但好在他在新兵营中也算受过了严格的训练,所以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赶到埋伏地点的时候,两方军队在狭窄的山道上战成一团。
仇正布置的伏兵不算多,因为山崖陡峭,藏不了过多的士兵。这边陈博涉的精骑兵数量也不多,两方在人数上可以打个平手。
云霁看到山上腾起了一团团的尘土,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滚下山崖,尘灰散尽之后发现是一块块的巨石和圆木。
仇正的军队正在从山上往下抛掷重物,半路狙击陈博涉率领的精骑兵。
而陈博涉的精骑兵正陷于狭窄的山道之中,山道二面都是高山,无处躲闪。
仇正这小子的行事风格,果然如他所料,伏击、陷阱、假情报……不会从正面交锋硬碰硬,而是用各种旁门左道的手段去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等等……诱敌深入,瓮中捉鳖……
云霁发现那些重物投掷的方向,似乎不单单只是为了砸击陈博涉的士兵。
只见那些巨石和原木,被横架在了狭长的山道之上。
他是为了封堵住陈博涉撤回南方的退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肯定会有增兵!
果不其然,当通向南方的道路完全被封堵了之后,北边狭长的山道之中出现一支大军。仇正并没有将大批兵力调往翠泰岭,而是部署在了霞之山中,目的也是为了擒贼先擒王,要先捉陈博涉。
这回如果真的正面对战起来,仇正的兵力明显要胜过陈博涉的兵力。
怎么办?
难道只能看着陈博涉的军队陷入仇正的包围之中吗?
但云霁还没来得及细想,两方的军队便已经直接交锋了。
第81章交锋
本来在山上抛掷重物的北方士兵们,此时全部都俯冲了下来,与陈博涉的南方兵在两山之间的狭长山道上直接交锋。虽然硬碰硬,一对一的单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