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又是深夜,顾西凉被一阵轻巧的响动惊醒,他越来越浅眠,深怕一个不注意何亦舒会发生什么意外。起身开灯,才发现是阮恩上卫生间,关门开门的声音。阮恩看了眼顾西凉,随即躺回原位,这次是她故意隔了点距离。终于无法再伪装下去,声音颤抖。
“我搬出去吧。”
“这么多年你爱她,她爱你。”
“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有多美丽。”
顾西凉闻言,胸口突然一紧。他以为他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他以为他能成熟,从此就自由,却在听见阮恩的话后闪过满心的慌乱。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抱住她,声音低沉。
“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要你走。”
阮恩还记得之前她酒精过敏躲在棉被中,顾西凉细心地为她上药膏。那时的她不害怕犯错,只一心相信天空如此辽阔,总有一天自己能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那时的她也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对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需要时间,来认清自己的心。
于是她终于主动地朝顾西凉怀里靠了靠。
既然你要我留下,我便留下。我知道你此刻意乱如麻,虽然很煎熬。可是没关系,时间麻,我有的是。
阮恩很了解自己,就像她自己曾对顾西凉说的那样,她最大的优点便是“决心”。只要他朝她跨出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她也不会灰心。
反正爱情里头,谁缴械投降谁先放手,就全盘皆输。
阮恩回家越来越晚,即使到了下班时间也总是抢着做别人的工作,她不想回去看顾西凉与何亦舒相濡以沫的样子。此刻已经八点,街道许多情侣三三两两从她身边经过,大手牵小手,笑得欢快。看着街边的精品店里写着打折,她这才记起今天是七夕。没有情人的情人节不算失败,败的是明明就有情人,却待在另个人的身边。她苦笑,继续盲目的往前走。
一辆林肯缓缓地跟在她身后,看她没有往回家的路走才开上去停在她身边,顾任降下车窗,微扯薄唇。
“弟妹。”
阮恩回头,“咦,你不是回美国了么?”
“谁规定我走了就不可以回来?”阮恩听见顾任的回答,又想起上次在他面前失态,不由脸红地哦了一声。今天是情人节,顾任特意选在这天回来,果然发现她一个人。他看她脸红的表情,心里的占有欲便更加强烈。
于是故作不经意地去揭她伤疤。
“西凉没有和你一起?”
“啊,那个,何小姐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顾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是亦舒就不奇怪了。”
虽然已经经历过比这更直面的场景,可被人**地道出真相,阮恩的伤口还是止不住又扩大了点。顾任见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话锋又一转。
“怎么样,是要我送你回家呢,还是去狂欢一下?”
阮恩睁大眼,“狂欢?”
“我知道有个地方,今晚应该会很漂亮。”
“那有没有酒?我好想喝酒哦。”
顾任不知道阮恩对酒精过敏,想着她心情不好,便欣然答应。
“要什么有什么。”
女生闻言终于笑了,打开车门坐进去。
最后两人来到大屯山,夜风安静着拂过阮恩的身体和发。她突然觉得内心宁静极了,于是心情很好地站在山腰,对着整个灯火通明的台北大叫。顾任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侧头便看见司机老陈讶异的眼光,他敛神,老陈又将目光转开。
阮恩喝了点啤酒,和顾任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还很有兴致地对他谈起遇见顾西凉的情景。
“他真的很冷诶,冷得要死!还没有同情心!要不是我长得像何亦舒,他肯定不会管我死活!”
阮恩的语气里全是不满,紧接着又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口,打了个饱嗝。然后她见顾任没有动作,又非要逼着他一起喝。
“我也喝醉了,那谁负责送你回家?”阮恩不依,她说一个人喝多没劲啊。顾任无可奈何,拿起身旁的酒瓶象征性地灌了一口,她才罢休。没一会儿却又开始古灵精怪。
“我们来玩游戏,输的喝!”顾任问“什么游戏?”阮恩歪着头,半天过后才说“黑白配。”顾任不知该笑还是气,最后还是依着她。
“黑白配,男生女生配!”
“顾任你输了,快喝!”
顾任是故意输的,喝酒多了毕竟伤身,他不想要她喝太多。谁知这大小姐还不满意,半晌又叫输了的他唱歌。他黑着脸道“不会。”
老陈却突然出声,“阮小姐,其实少爷的声音很好听。”顾任一个眼神过去,老陈却不与他直视。阮恩闻言更不肯罢休,一直吵吵嚷嚷要他唱,顾任也再崩不出吓人的脸色了。
“我只会一首。”
“那你还等什么?”
阮恩甚至拿出手机来录像,顾任僵硬地撇开脸不去望镜头,可他还未开始唱,阮恩就很不给面子的醉倒下去。顾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歌他要唱了,以后还能有什么威信。顾任凑过身抱起阮恩,盯着她的眉眼看了良久,然后声音充满确定。
“我真的不准备放过你了,就算会放不过自己。”
守着何亦舒吃完药,顾西凉送她回房间休息,这才发现阮恩还没有回家。他拿起手机拨过去,却是顾任接的电话。
“喂。”
他不说话,顾任继续道“阮阮喝醉了,你下楼接还是我送进来?”
顾西凉走出门口,顾任正扶着歪歪斜斜的阮恩,她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地大声质问。
“为什么他有后备情人我没有?一点都不公平。”顾任讶异地挑眉,没想到这小女子思想还挺邪恶的啊。于是他对她开玩笑,“那你看我符合条件么?”阮恩闻言还真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顾任,然后咬着指甲有些憨厚的笑。
“绝色啊你。入选!”说完她还振臂高呼,顾任赶紧上前欲将她扶住,顾西凉却抢了先,对着顾任语气不善。
“你带她去喝酒?你知不知道她不能碰酒精,否则全身过敏。”顾任的脸也沉下来,半晌才道“你要是真在意她,就不会任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没有方向的走。”顾西凉不想再与他多说,抱起挣扎中的阮恩进门。
何亦舒也被嘈杂的声音闹醒,走出门就看见顾西凉横抱着阮恩上楼来。
“怎么了?”
“没事,喝了点酒。”
“需要我帮忙么。”
“不用了,我会照顾她。”
阮恩一碰到绵软的大床整个人才安静下来,乖乖地任顾西凉脱掉自己的衣服,换上清爽的睡衣。顾西凉想着她半夜肯定会难受,也没有心思睡觉了,拿来维肤膏,然后坐在床头审阅顾氏最近的报表。还好这几天有陆成代替他出面稳住股价。
不到一个小时,阮恩果然开始手舞足蹈地挠手臂,他无奈地叹口气,抓下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往上面的红点涂抹药膏。阮恩感觉到一阵清凉,记忆潜意识地回到那一晚,不禁脱口而出。
“顾西凉,你帮我挠痒好不好。”顾西凉便用指腹轻轻地抚上去,阮恩在睡梦中满足地弯起嘴角笑。可片刻又变了表情,皱着眉,一脸不安。
“顾西凉,你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他动作的手就停了下来。
是不是每个男人一生都有这样的两个女人?一个是心头的刺,它要你痛你就得痛。可只要你想,大不了狠心一下便能将之连根拔起,然后它顶多成为一个伤口,鲜血淋漓过后总会愈合。
而另一个,是胸口的朱砂痣。它不会痛,你却永远无法将之磨灭,就像是一种可怕的习惯,陪着你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