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传唤进宫
宁勤殿。
皇帝的寝宫。
褚瑜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并不想把自己埋在奏折之中,于是按照惯例,拿出桃禄霓寐的话本子读了起来,可奇怪的是,一想到自己今日碰上了桃先生本人,那心情竟澎湃得让他难以定下心来,话本子上面的黑字一瞬间成了难以解读的符号似地。
他满脑子只剩下桃先生风趣不羁的身影。
若萧百婳此时在这儿,肯定会感叹一句:“这他妈不就是追星少年最佳典范么,才一面之缘,都把偶像给烙进脑袋里了。”
既然读不下去了,索性把书给收了起来。
褚瑜转头朝外面唤了声:“明忠。”
明忠闻声,立马打开门,在外面毕恭毕敬地回道:“陛下,奴才在。”
褚瑜面无表情地问道:“明忠,朕问你,今日宫宴上可有人中途离席?”
明忠愣了愣,有些诧异不解。
往年陛下根本不会过问宫宴上的事情,再者陛下自个儿不就是中途偷偷离席的最佳示范。想归想,他还是如实禀报,“禀陛下,若不算上宋公子的话,确实有一人中途不见。”
“是谁?”
“萧府二小姐,萧百婳。”
原来她叫萧百婳啊。
一抹光亮从褚瑜好看的眼眸中划过,很快又藏匿于暗沉之中,他故作淡定地吩咐道:“如此,明日传她入宫。”
明忠回了个“是”,顿了会儿,问了句:“敢问陛下,可是要将萧姑娘带去后宫?”
褚瑜拧眉,“带去后宫做什么?”
明忠这下也懵了,“……这,女眷入宫不都是太后娘娘传唤吗?”再者,您也不喜欢有女子贸然靠近啊……
褚瑜了然,眉头微松,“朕传唤的,自然是来见朕。母后想见谁,自会传唤。”
明忠还是有些不解,但身为奴才,听命行事就好,不得多问。他点了点头,“是。”
把事情给安排好了,褚瑜也有些乏了,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明忠应了声“是”,便轻声把门关上,让人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殿内总算又归于清静,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有些发困。
褚瑜躺在床上,双眸直望着上方的床顶,早已神游在外,不知不觉中,嘴角渐渐扬起了笑意,他实在期待明日的会面。如此想着,便带着喜悦入了梦乡。
梦中,娇俏可人的桃先生似乎朝他招了招手,笑着说道:“陛下,话本子出新了。”
褚瑜不自觉地呓语道:“朕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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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百婳回府后,也不久留,直接领着杏儿朝着自己的惜兰轩走去,全然不给余氏二人留下奚落的机会。不需要她们说出口,她都能想象她们母女俩绝对会拿着今日偷溜出去的事情讽刺她一番。
到了惜兰轩,她立马让人端热水进来。
经过一番清理,那些厚重宽松的衣裙饰品总算是从她身上卸了下来。
她一身清爽地坐在桌前,把今日所见所闻转成剧情,开始染翰操纸。许是后宅妇人八卦太多,叫她灵感大发,唰唰地写个不停,放下笔的那刻,桌边已然堆起一叠上了墨水的纸。
萧百婳满足地放下笔,伸了伸懒腰。
这时,杏儿才敢出声道:“小姐,今夜可真是千钧一发。”
萧百婳茫然地掀起眸子,“嗯?”
杏儿轻声道:“若非那二位公子是良善之人,我们就回不来了,下次奴婢绝不会再让小姐你乱跑了。”皇宫本就是规矩多的地方,若非那二人好说话,恐怕她们就被宫里的禁卫军给抓了起来。
萧百婳想到先前的事情,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放心,反正没有下次了。”
杏儿:“???”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萧百婳也不解释。
她的确打算以后都不去参加劳什子相亲宫宴,这次是为了给余氏二人添堵才去,不过这回宫宴也让她意识到了,自己恐怕是不能再安于现状,这总归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她已及笄,无法推脱嫁人这事儿,这正巧给了余氏发难的机会。
这阵子余氏看上去貌似不大想管她的婚事,可谁知道会不会过几日就给她寻来个歪瓜裂枣说亲,到时她再怎样不愿,在余氏眼里,也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辈调皮。
说到底,还是自寻路子为好。
她打算,再多赚一本的钱,就揣着自己的小金库跑路,以后换个笔名继续谋路也行。
萧百婳看杏儿皱着眉头,像是在努力思考她的话,轻笑了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便把东西收了起来,上/床歇息。两年的感情,多多少少有些不舍,但她不喜欢坐以待毙。
思绪繁杂,渐渐生了困意,随后她便一夜无梦,睡得香甜。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昨日的一场邂逅会给自己的人生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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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一早。
正当萧百婳领着杏儿准备进余氏的宅子时,外头忽地传说有宫人来。全部人又急急忙忙地往大门赶去,她也跟着赶了过去,学着其他人的动作向宫人行礼。
余氏似乎有些惊讶,温声问道:“这位公公,敢问宫里可是有事吩咐?”
来人正是明忠。
这是褚瑜头一回让他把女子叫进宫里,他当然不免多想了些,也就上心稍微查了下萧府的情况。他心知余氏的嘴脸,也就不给好脸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倒也不是吩咐,只是陛下让萧二姑娘进宫面圣。”
随着话音一落,周围顿时静了下来,众人大气不敢出,隐约还能听见晨露落地的声响。
余氏满眼不敢置信。
萧百婳也是相当错愕,勉强回过神来,颤抖着声,指着自己,“公公说的可是我?”确定不是萧迎夏???在她偷溜出去浪的这段时间,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明忠仿佛不知道她在紧张似地,转而微笑道:“是的,还请萧二姑娘赶紧随着奴才入宫,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萧百婳僵着笑,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那就劳烦公公带路了。”
明忠“嗳”了一声,让人带着她上了马车。
身为唯二知情昨夜奇遇的人,杏儿实在不得不多想,怯怯又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萧百婳扭头,从她的眼中看懂了意思,陡然恍然大悟,顿时悲从中来,也跟着哀戚地说了句:“杏儿,等我回来。”
杏儿隐忍着泪水,点着头,微微抖着唇道:“小姐,奴婢等你回来。”
宫车随行的人在一旁看着这主仆俩依依不舍的戏码,着实有些迷茫无语,他们明明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好生对待这萧二姑娘,是天大喜事,怎萧二姑娘与她的婢女看起来像是要生离死别似地。
他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话。
等萧百婳上了马车,余氏才讪讪地上前一步,“公公,虽然臣妇这样问是有些冒犯,可陛下找的确定是我们家婳儿,而非夏儿?”萧百婳那上不了台面的,怎能有如此好运!
明忠当然是听懂了言下之意,面上微冷,“既然尚书夫人知道是冒犯,就莫要多问,不知者无罪,可明知故犯便是大罪。尚书夫人还请切记自己的本分,莫要越矩了才是。”
余氏遭如此一刺,脸色煞白。
明忠冷哼一声,直接上了前面的马车。
很快地,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动了起来,热闹也一点一点从萧府外散去。
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萧府众人的视线里,萧迎夏才凑在余氏耳边,不甘地唤了一声:“娘!这……”
余氏缓了缓气息,咬牙道:“夏儿莫担心,那小蹄子想必是触怒了贵人。”绝不可能是因为受到宫里人的青睐!
萧迎夏咬了咬唇,闻言,觉得言之有理,便稍稍松了口气。
是啊,上不了台面的人,又怎可能有过人之处让贵人起了兴趣。
马车上。
萧百婳坐没坐像,整个人瘫在那儿。
方才经过杏儿暗中提醒,她才意识过来,昨晚到处乱跑的事儿到底还是被人知道了,这回被传进宫里面圣,恐怕就是要训她不懂事,甚至降罪于她。
她深深叹了口气。
昨天才在那畅想自由的未来,今日就准备唱起铁窗泪断头泪了,这老天就是跟她有仇。她无奈地想,反正小命都快不保了,何不及时行乐,趁着没人管,肆意做回最真实的自己。
萧百婳侧卧在柔软的垫子上,一只手还不忘拾起一旁的糕点往嘴里送。
一边啃着,还一边感叹着。
这宫里的待遇可真是好得没话说。
押解罪人还不忘给罪人送最后的早饭,最重要的是,这糕点跟茶水的味道还挺好的,不比昨日宫宴上的差。
过了几刻钟。
马车便抵达了皇城,随后又从敞开的大门直直朝着宁勤殿的方向行进。
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时,萧百婳才缓缓端坐起来,等人传唤。
下了马车,皇宫里压抑的氛围瞬间迎面而来,昨夜宫宴人多热闹,逼仄被节日喜庆驱散了不少;可此时少了那点生气,变回一派庄严安静的模样,那种来自强权的威迫便如无光暗淡的天一样,直直朝着她扑了过来,压得她呼吸有些困难,像是被人掐住喉咙。
她不由双腿发软,背后流下了冷汗。
“萧二姑娘,请吧。”明忠在一旁提醒道。
萧百婳咽了咽唾液,面色微白地点了点头,便随着他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