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郑中市唯一的私立高中，明德素来被其它几所学校打趣寸土寸金。十九中作为省重点，学校面积已经足够大，而明德的占地面积是它的三倍之多。

三个人跟着顾南飞从后门进去，刚走到门口，就感受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偌大的体育场里不知道开着暖气还是中央空调，温度比外面高许多，龚文林身上就穿了件薄外套，在十一月的冷风中冻成傻狗，被暖气砸脸才缓过劲来。

“我活了。”龚文林舒服的长叹口气，麻溜的脱了薄外套，转头看到温明真依旧裹得严严实实，顿时觉得他们不在一个季节。

郑中市地处南北交界，供不供暖全在一念之间。十九中每个班配的都有空调，但按照往年惯例要等到十二月中旬才开，目前只是当个摆设放着。

“明德果然财大气粗。”连茹跟着说。

他们的位置就在十九中的队员休息处后面，两边只要同时伸个手就能碰到对方。顾南飞把他们带到地方就被人叫走，临走时还不停的交代有事就给他发消息。

连茹碰了碰温明真的胳膊，小声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温明真侧头看了她一眼，“普通朋友而已。”

“而已？”连茹只觉得柠檬好酸，“顾南飞亲自带路，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能和怀神说两句话？”

温明真当真“嗯”了一声，在连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说：“我这边有几张卷子不错，你要不要来一份？”

温明真最近给龚文林和徐晓晓出题上瘾，仿佛回到了之前在数学院带学弟学妹的日子。连茹的程度要比他俩好，虽然同样是五班，但连茹是理科五班，高考最起码能考进一所一本院校。

她学的是理科，正好是温明真的强项，本着一个也是教，两个也是学的原则，温明真毫无犹豫的打算把连茹也带上。

连茹晕晕乎乎，“什么卷子？”

“怀神同款。”温明真说：“全年级仅此一份。”

观众进场还没有结束，整个场馆里闹哄哄的，说话都要靠喊着来。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龚文林居然已经跟隔壁座位的女生搭上话，连茹则是忙着拍照发朋友圈，还要小心划出分组，不要被老师和家长看到。

温明真夹在他俩中间，低着头看论坛上管理员发给她的消息。

管理员001：在不？我这儿有个消息。

W：什么消息？

管理员001：还是MATH大赛的事情，今年要改变赛制。

W：改赛制？

管理员001：从这届开始，参赛队员由各国选派，题目难度也会随之降低。

W：……史蒂芬终于老糊涂了？

管理员：你不知道吗？史蒂芬半年前就过世了，现在掌权的是他的儿子。

温明真愣了片刻，半年前她病情加重，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对外面发生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

史蒂芬是MATH大赛的创始人，据说年轻时对数学极为感兴趣，可惜不得不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为了圆自己一个数学梦，便创办了这样一个比赛，目的在于选出对数学真正感兴趣，并且有天赋的人，因此在难度上要高于一般的数学竞赛，誓要搞一个逼格。

遗憾的是史蒂芬的三个孩子无一遗传到他对数学的喜爱，很早之前就有人猜测，一旦史蒂芬过世，那MATH大赛会不会就此停止，现在看来，降低难度改变赛制反倒是最好的结果。

温明真愣怔的功夫，管理员又发了一串消息过来。

管理员001：据说明年的全国数学竞赛已经提前到二月份了，消息下周就会正式发出去。

管理员001：年龄限制在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之间，分为未成年组和未成年组，名字是我随便取的，大概意思差不多。

管理员001：上次你说要参赛，还没问你多大年纪。

管理员001：你还能参赛吗？

温明真回过神来，敲了句话回复过去。

W：能，我十七岁。

管理员发来一大串感叹号。

管理员001：woc，你该不会是驴我吧？

W：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管理员001：……我这辈子只见过一个这么厉害的人，六年前就登顶MATH数学大赛时才十九岁。

管理员001：你真的十七岁？

旁边传来一阵吵闹声，甚至穿透了周围的喧哗，其中一道声音颇为耳熟，温明真侧头看过去，几分钟前还贴心问她要不要帮忙的温明雅带着几个人被工作人员拦在后门入口，看样子在争论些什么。

“看来温明雅在西区混的不怎么样。”连茹终于发完朋友圈，顺着温明真的目光也看到了后门的争吵，摇摇头说：“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混进来，大家也不至于为了张门票争得头破血流。”

温明真挑了下眉，“怎么说？”

连茹一摊手，“明德查票查的严啊，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但明德连自己的学生都能扔出去，着实是个狠人。”

温明真想了下，明白过来。

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只有温明雅试图用自己拉拉队员的身份带人进来，即便班里的同学忘记告诉她，那其余的啦啦队员呢？一起练习近一个月，连说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连茹说：“温明雅这次也算是阴沟里翻船。”

温明真捏着手机，略带玩笑的开口：“拿着宫斗剧本上学，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对对对。”

连茹对温明雅没有什么好印象，她们并没有见过几次，她讨厌温明雅，是因为温明雅会在背后说温明真的坏话，也不是直来直去的说，而是拐弯抹角、明夸暗贬，以至于大家闹起来的时候，还都觉得是温明雅委屈。

用现在的话来形容，温明雅是个标准的白莲绿茶婊。

争吵还在继续，又过去几个穿着同样衣服的工作人员，温明雅双目含泪，看上去受了天大的委屈。

温明真只是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她和温明雅平时确实没什么交集，但有原身的记忆在，她对温明雅并非一无所知。

和软糯可爱的小妹温明悦不同，温明雅对原身的恶意很大。她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但中间隔了同父异母四个字，以及其中一个人的降生颇为不清不楚时，矛盾便随之而来。

现在，这份矛盾随之降临到了温明真身上。

之前同连茹说的那句话并非随口开的一个玩笑，成年人总是宽容的。她上辈子过世前二十五岁，温明雅比她小足足十岁，她还不至于同一个小朋友计较。

温世豪和单柔的过错是他们两个人的，人毕竟无法选择自己的降生，就像她对温明悦，只要温明雅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温明真不介意把她当做普通人看待。

场馆里响起振奋人心的音乐，温明真低下头，继续看管理员发给她的消息。

管理员001：你真的年纪这么小？

管理员001：温明真你知道吗？

管理员001：她可是最近五十年里国内唯一的数学天才，虽然很多人还不知道她，但她真的很厉害。

……

一会儿的功夫，这人的消息就刷了屏，温明真看着屏幕上那一串自己的个人履历，其中还伴随着管理员的碎碎念。

上辈子她就认识这个管理员001，也知道他是个话痨，只是没想到对方对自己了解这么多。

W：……我知道她。

管理员001：她超厉害的对吧！

W：……还行。

管理员001：什么叫还行？你信不信最多再有两三年，她肯定会成为最有名的青年数学家！

温明真手指一顿，事实上不需要两三年，如果她没有病的起不来床，如果她现在还是温明真，手边有足够的资料供她使用，最多只要两年，她就可以成功推算出图塔猜想第五小节。

她将会成为最伟大的数学家之一。

管理员001：算了，不说了。

管理员001：对了，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总是在论坛等挺不方便的，以后有什么消息我好通知你。

温明真想了下，回了句“好”，然后把自己的微信号发了过去，没过一会儿，一条好友申请就弹了出来。温明真退出论坛，切到微信界面。

她有自己的考量，以前她不需要做什么就能收到很多消息，比赛或者其他，但现在很多消息需要她自己去了解，001虽然话痨，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好地消息传递者。

并且001的主攻方向也是数学，和她有不少可以探讨的话题。

两个人又在微信上聊了几句，温明真表示自己会参加全国数学竞赛以便获取MATH大赛的名额，001则热情的表示自己可以帮她熟悉往年MATH大赛的题目。

温明真没有拒绝，她总不能告诉001，如果她和老史蒂芬都活着，那么这一届的MATH大赛，她很有可能以嘉宾的身份被邀请过去。

一个穿着工作制度的女生朝这边走过来，温明真摁灭手机屏，抬眼看过去。

女生朝她出示了一下工作证，说：“你好，可以看一下你的门票吗？”

温明真侧了下头，不远处的温明雅也正朝她这边看，两个人目光交汇，温明雅终于卸下伪装，朝她露出一个称不上友好的表情，和不久前在外面判若两人。

温明真笑了笑，正想从兜里把门票拿出来，一个飞跃了大半个场地的篮球嘭的落到她一米开外的场地边缘，伴随着场内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和拍打声，一个染着银白头发的少年从另一边窜过来，撑着场边的栏杆朝温明真挥手。

“嘿，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