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妄在半梦半醒时变回了人形，尹真真正趴在他的胸前流口水。

他一恢复，本就狭小的床榻更显拥挤，连个翻身的余地都没有。

步妄没有动，浑身都有些僵硬。

她的发顶挠着他的下巴，黑暗中传来浅浅的香气，有点痒。

步妄看着面前漆黑的墙顶，脑中还有些混乱。

他最近总会做一些凌乱的梦，梦中的情景极其逼真，仿佛真的是他曾经历过的记忆。

比如魔族长老联合修真界埋伏，比如大战中他为了救莫黎而重伤逃亡，最终也没能报仇雪恨。

步妄觉得，或许上苍还是眷顾他的，给予他这么多提示。可惜他还是只能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泥足深陷，无能为力。

今天这个梦里的内容又延长了些，步妄看到自己受伤逃回魔界后，设下结界与世隔绝，禁锢了他的子民，也禁锢了自己。

谁也不知道，其实步妄在雪域留下了一个隐蔽的出入口，谁也不知道他还在期待什么。

旁人只道魔君的身体每况愈下，还会拖着病体抱着一只傀儡猫徘徊于雪域，有时还会对猫自言自语。

直到最后一刻也没等到。濒死的感觉很真实，步妄却没有恐惧或怨恨，只有淡淡的空落。

梦境走到尽头，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注定会与别人结成眷侣，而你注定是她的束缚，她的阻碍，这就是你们的命格。”

男人的语气清冷通透，有一种真正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任何人在这声音面前都显得渺小无力，只能信服。

但这声音很熟悉，步妄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你们有一个可以重来的机会，这一次，不要再重蹈覆辙了。”

“你是谁？”

“我是……”男人的声音逐渐弱去，似乎飘散在风烟中，终不可觅。

步妄一直留在了这个混沌空间中，后来又陆续来了许多人。他们没有实体，不人不鬼地被困于此，只能听到彼此一模一样的声音，性格水火不容，无时不刻不在争吵……直到又能看见她。

睁开眼，意识到方才只是做梦，步妄松下一口气。

随即又想起一件事。

和梦中不同，这次他不是独自一个人回来。

“我们一起走。”耳边似乎又回荡起尹真真的声音，还有被她紧紧抱着的感觉。

这感觉倒不是步妄的回想——睡梦中的尹真真似乎觉得他这个人形抱枕很舒服，肆无忌惮地又扒上来一点。

【齐王爱美人】：“孤龙袍都脱了，就给我看这？我是不是该把她喊起来。”

【树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拿琳琳做实验】：“叫醒了又能怎么样，都是自己人，到这了还想接着当恶毒男配？”

齐王哼了哼：“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抱她，我也要抱。”

【凇宝】：“可是我们长得都一样。”

【齐王爱美人】：“孤比你们好看，气质也比你们高贵。”

【姐姐喝茶】：“尺/度大的时候会自动群屏蔽，下次我们直接搞到屏蔽吧，省的齐王哥哥吃醋。”

齐王：？？？

……

尹真真一觉起来，睡得无比满足。她伸个懒腰，哼唧着翻个身，看见步妄背对着她坐在地上。

尹真真一愣，坐起来问道：“你变回来了？”

步妄没有回答。

呵，一定是害羞了。尹真真也不追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我们这是在哪啊？”

沉默了一会，步妄似乎才整理好万千心绪，“为何帮我。”他声音低哑冷漠。

尹真真不喜欢他这种语气：“我才不是帮你，我是有目的的。”

步妄没有追问，尹真真怕他不信，补充道：“我有一个朋友需要你，要是你死了，他大概也不在了。我还有个朋友，她不想让你死。”

步妄默了默，才道：“你朋友真多。”

尹真真耸肩：“没办法，人缘好。”

“这是魔宫中的密室，传输法阵可直接通往人间。你若想走，现在就走。”

“那你呢。”

“……与你无关。”

尹真真下床坐到他身边，不悦地盯着他。

步妄闭着眼，脸色同唇瓣都是苍白的，原本俊朗的轮廓越发凸显出一种脆弱之美。

尹真真一下又心软了，但还是克制住，抬手戳了戳他。

步妄睁开眼，皱眉不耐地看着她。

“你现在很虚弱吧，”尹真真微笑着歪头，眼神揶揄，“要是我不在，有人闯进来，你肯定打不过。”她说着叹口气，“唉呀，你现在只能依靠我了。”

“说得好像你在就能打得过一样。”步妄的声音和群里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尹真真撇撇嘴，无视这句话，起身四处走了走。这个房间好像是个独立的密闭空间，没有门窗，只有一个传输法阵。

应该不会有人闯进来吧。尹真真不放心，还是在他们周围放了一圈陷阱。

弄好后，尹真真不经意抬头，发现步妄正在看着自己。

见她忽然抬头，目光对上，步妄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唇角微抿。

尹真真笑笑，又低下头，过了会忽然飞速抬头，逮了个现行。

步妄似乎被她吓到，手足无措目光乱飞，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尹真真哈哈大笑地坐到地上，女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闲来无事，她从储物囊里找了些针线和布，一边哼着小曲，边缝东西。

尹真真的手工还不错，从小就给自己补衣服锻炼的，后来也会做些东西拿去卖。

“你在做什么？”步妄奇怪地看着她。

“做些布娃娃。”

步妄皱起眉，不明白她的用意，就坐在一边静静看着她能做出什么玩意。

尹真真很快缝好一个，步妄看到成品，无语了。

一个长发黑衣红眼睛的小人，表情拽拽的，抱着一只小黑猫。

“喏，送给你。”尹真真把娃娃扔到他怀里。

步妄皱着眉，很嫌弃地拈起来端详了一下，又不满地看着她。

“你不想要？”尹真真挑眉。

步妄没说话，把布娃娃往身后一丢。尹真真连忙顺着看去，却找不到了。

“本尊要修炼了。”步妄不给她询问的机会，闭目入定。

肯定是被他偷偷藏起来了，尹真真抿住上扬的唇角看着他，没再说话。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怎么会有这样傲娇的人，还是魔君呢。

【姐姐喝茶】：“我可以拥有一个姐姐亲手做的娃娃吗，不用像魔君哥哥这个这么可爱，随便做一个我也会很满足地珍藏起来的。”

【凇宝】：“凇宝也要！”

群里的人争先恐后，尹真真失笑，她本来就打算给他们每个人都做一个。

尹真真又做了个莫黎，然后把她想象中的反派形象都做了出来。群里都乐开了花，又开始互相攀比。

尹真真觉得他们真的挺好玩的，说起来是大反派，却经常像一群争宠的小孩一样，特别好哄。

尹真真又想起昨日她置身险境时，他们几乎失控。那时她虽然没顾上看群里的情况，但现在回想，也能看出他们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担心她吗？尹真真还是不敢相信会有人这么在乎自己。或许是因为他们绑在一起，只能同生共死吧。

群里安静下来，【阿寻的小道士】：“不是的，那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尹真真好奇：因为什么？

【树叶】：“总之，以后别再做那种危险的事了。”

尹真真没再深究，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无论如何，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关心她。

尹真真倒不后悔这么做，原著里步妄为莫黎受了重伤，让她愧疚终生，现在她不过是替莫黎还他的。

尹真真叹了口气，又开始思考自己在这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

她并不是个容易共情的人，可能有时候会心软圣母，但更多的时候没心没肺，没兴趣看别人的故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尹真真就是觉得莫黎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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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妄继续潜心修养，尹真真也不敢再偷懒，终于开始努力修炼。但是毕竟要循序渐进，她还是信奉劳逸结合，每天修炼八小时，剩下的时候便是做饭吃饭睡觉，还有装修。

美好生活要靠勤劳的双手创造。

步妄每次睁开眼时，都能看到密室里多出些东西。铺着碎花桌布的小桌子，光芒耀眼温暖的小灯泡，榻上铺了张雪白的柔软毛毯，略显凌乱地垂下来。尹真真就躺在上面，架着腿捧着灵镜。

小茶有碟片，在道士的符咒和琳琳她哥的技术支持下，科学与玄学中西合璧，让灵镜播放出来。

尹真真从前忙于生计，几乎不看电视，如今看得津津有味。一边吃零食一边大笑，转头就看见步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只好收敛。

可是后来尹真真发现，就算她已经很安静了，还是能经常看到步妄不修炼而是盯着她看。

尹真真犹豫了，迟疑地坐起身挪出一块地方，对他道：“你，也想看吗？”

步妄淡淡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又闭眼修炼。

狭小的密室被她布置得满满当当，因为天天做饭，充满了烟火气，步妄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色彩与光明。

若能一直这样待着，似乎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