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真真觉得不太对劲，这么久了，她修为都涨了许多，步妄却好像还没恢复，每天修炼的时间越来越长。

与其说是修炼，尹真真瞅着更像昏睡，有时她大声说话都吵不醒他。

尹真真也问过道士，但道士毕竟不能接触到步妄，无法诊断，只能推测他可能中了什么咒或毒。

尹真真修为低微，探不出什么，只能不安地守着。

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布置的测灵警报器尖鸣，有人在试图闯入。

尹真真吓了一跳，下意识转头去看步妄。

他毫无所觉，仍在沉眠。

尹真真拿出破仙刀，警惕地握在手中。

震动越来越剧烈，尹真真几乎站立不稳。他们所在的空间被撕开，外面站着一个身影。

是炽岩。

两人看见对方，都愣了一下。尹真真如今见到他不仅不怕，竟然还有点亲切。

不是坏人就好，至少炽岩对步妄绝对忠诚。

炽岩看到坐在地上闭目无觉的步妄，皱起眉，顾不上一边的尹真真，他急切地蹲下扶着步妄。

“主上。”

“他可能中了毒。”尹真真说。

炽岩抬头狠狠瞪着她：“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主上为了救你才中了同心印上附带的噬心咒。”

……

噬心咒是清晖宗研制出来专门针对魔族的，会逐渐蚕食中咒者的法力，且不易被察觉。

清晖宗豢养了一些修为不低的魔族用来做实验，尹真真见过，中了噬心咒半个月就会法力枯竭而死。

步妄能强撑这么多天，还大战了一场，实属不易。

尹真真跟着炽岩带步妄回到魔宫，冥衍早已等候在此，见到不省人事的步妄同样吃了一惊。他转眼见到神色惶惶的尹真真，不禁叹了口气。

炽岩不搭理她，冥衍便将这些天的事告诉了尹真真。

炽岩被关起来不过是个障眼法，让魔族长老和修真界误以为他们起了内讧。

早在那时，步妄就安排炽岩留在魔界伺机除去长老们的党羽。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同心印这个意外。

炽岩虽然对尹真真不再有那么强的杀意，却坚决不准她再靠近步妄。

尹真真就一直站在门外。

她问过小道士，清晖宗在课上说过，噬心咒没有解法。用来对付魔族的毒咒，他们只怕不够奏效，怎么会有解法。

尹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得腿酸了，她就蹲在廊柱下的阴影里。不知过了多久，宫门才打开，尹真真连忙看过去。

炽岩沉着脸出来，见她还在外面，他握紧了拳头，目不斜视地离开。

冥衍走到尹真真面前，“主上想见你。”

尹真真愣了愣，低声道了声谢，便急忙跑进去。

殿中仍是漆黑一片，尹真真这段时间已经适应了许多，还是不小心摔了一下，跌跌撞撞才跑到床边。

床上的人被她惊动，步妄抬手欲要点灯，尹真真却直接按下他的手，“不用了。”

尽管只是简短的三个字，还是能听出她声音有些低哑干涩。

步妄愣了一下，尹真真没再说话，就这么静静拉着他的手没有离开。

过了一会，步妄调整好心绪，道：“本尊无事，你不要多想。”

他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藏不住一丝虚弱无力。

尹真真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沉默了一会，步妄忽然道:“本尊想吃点东西。”

尹真真愣住，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这个要求，问道：“你想吃什么？”

步妄想了想，“就你前几日吃的那种面吧。”

尹真真有点犹豫:“你身上还有伤，食物浊气恐怕不利。”

……

步妄一贯鲜少表露自己的想法，如今肯开口已是难得，被她反对后便没再提。

尹真真反倒有些不忍，她吸了吸鼻子，抬手点了盏灯，拿出锅碗瓢盆，就坐在地上生火煮面。

水烧开了，咕嘟嘟的声音衬得殿内愈显安静。尹真真看着蒸腾的雾气，忽然道:“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她顿了顿，也不再继续装作不知道他是煤球这件事，挑明道:“你还是猫的时候我就没照顾好你，现在又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害你没能成功报仇。”

她背对着床，步妄只能看到她一点侧脸，在雾气中显出一丝渺远，挺翘的鼻尖在灯火映照下泛着红。

“我不想欠你的，但好像也不能为你做什么。”尹真真把面饼放进锅里，心不在焉地用筷子搅着，像是把这些面条当成了自己杂乱的思绪，不停地想要理清，却越搅越乱，只能断在滚烫的沸水里。

“明天我就离开魔界，以后无论如何，你都别再管我了……”

尹真真话音未落，步妄不知何时下床走到她身边，也坐在地上。宽厚而苍白的手掌盖住她不安乱动的手背，拿走了她的筷子。

“不知道能做什么，就留下来。”步妄熄了火，慢条斯理地将面捞到碗里。

尹真真看向他，步妄穿着一身墨色单衣，长发未挽，披落在肩侧。温暖的橙色灯火在他的白皙病容上摇曳，脸颊多了一丝血色，如桃花般的色泽。

他此刻微微低着头，神色平静，不像什么魔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令她怦然心动的男人。

步妄将碗放到一边，也转头看着她。尹真真垂下目光，想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被他抬起下巴。

下一刻，步妄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唇瓣覆上一个柔软的触感。

尹真真没想到魔君的吻竟然是这样温柔的，一如此刻深沉的夜。

母单二十年的初吻啊，尹真真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个热水壶，尖叫越来越高，就要爆炸了……

尹真真想推开他，可是浑身僵硬而瘫软，根本动不了。

心脏猛跳着，仿佛复苏了自己的意识，每一下跳动都像在耳边敲鼓。

尹真真忽然意识到，这是莫黎的身体。

步妄放下手凝视着她，见她这幅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禁唇角微扬，却又压下笑意，拧眉想，是他亲得不好吗，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刚刚被屏蔽的聊天群里炸锅了。

【齐王爱美人】:“这么快？行不行啊。”

【姐姐喝茶】:“估计就亲了一下，魔君哥哥真克制，要是我怎么舍得放开姐姐，唉，怪我太爱姐姐了。”

【树叶】:“我怀疑他可能是……”

尹真真关了群聊。

“你……”她不敢看步妄，侧着头欲言又止。

除了幼儿园时期喜欢过午睡隔壁床的男生以外，尹真真的少女心已经死了十几年，今儿算诈尸了。

“你已经做过了选择，没有机会反悔了。”步妄紧紧抓着她的手，掌心炽热，“留在本尊身边。”

尹真真愣愣看着他，觉得他好像忽然哪里变了。

好像，变主动了，没那么闷骚了？

冷静下来，尹真真试着抽出手，却抽不动。她也就没敢再挣扎了，只低声道:“魔君喜欢的是莫黎。”

“如果我没有这副容貌，魔君大概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吧。”尹真真摸摸脸，自嘲地笑道。

又和这个较上劲了，六界第一叹口气。

“你可以把莫黎看成是你的一部分。”他不能说太多，只能如此隐晦暗示。

尹真真愣愣看着他:“你……你是六界第一？”

“嗯，”他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本尊一直是六界第一。”

尹真真不可置信:“你什么时候变成步妄的？”

“什么叫变成，”他不满地皱起眉，“步妄本就是我，只不过是过去的我，就像你和莫黎一样。”

尹真真更不明白了，“你是说，莫黎是过去的我吗？”

唔，说漏嘴了，步妄抿紧唇。

尹真真察觉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是谁把你们送到我身边的？是他在控制你们吗？”

凭借她三千网文的阅读量，尹真真已经脑补出一堆阴谋了。

可无论她怎么死缠烂打，步妄都不再说了。尹真真也怕他说了会引来什么不好的惩罚，也就不问了。

不过说她是莫黎，尹真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无论是这脸，还是莫黎那优柔寡断的性子，都不像她啊。

难道轮回转世也会基因突变？

尹真真想了一会也就不纠结了，她又没好气地看向步妄:“那你凭什么随随便便亲我？”

说到后面两个字，她声音还有点打颤。

步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从他上辈子死的那一刻开始，不，应该更早一点。在他封闭魔界时，遗留的仇怨终于了却，失去活着的意义，在漫长的时间里只留下无尽的悔恨与思念，如附骨之疽，形影不离。

没有实体被关在虚无的空间里，和那群怪胎待在一起，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能再看见她，为了这一刻，一切都值得。

可是眼看又要重蹈覆辙，步妄迫不及待地与过去的自己融合，在恢复行动自由时，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紧紧抱住她，再也不放手。

步妄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本尊又亲了，你待如何。”

……这魔君形象是一崩千里了，尹真真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