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长公主在别院停留一个月,是难得的清闲。

要处理的事?务，正月在京中时都已经处理了，封地上和靖北王府的一些事?务呢，现在离得远,干脆不?理会。

只专心享受这难得的惬意休闲。顺便再关心一下萧定瑜的终身大事?。

为此,她还专门找萧定瑜过来谈心,再确认一遍。

她看了一眼南院的方向：“想好了吗,确定是她了？”

“她挺合适的。”萧定瑜甩了甩衣袖，给?了肯定的回答。

最主要的是，她并不?排斥跟顾奚绑在一起，甚至觉得还挺不错的。比起后面安排人去调查摸底的那两个,顾奚的行事?还是比较得她心意的。

想了想，她又添了句：“母妃你瞧着,她可以吗？”

靖北王府那摊事?,母妃即使不?想管,懒得管,但不?可能就真的放任不?管,肯定有安排人盯紧了的。

“现在还欠些火候。”安顺长公主中肯地评价。

啊？这?是要剔除出择选名单了吗？萧定瑜忽然有些慌张,脸色瞬间垮了。

虽然吧,顾奚有时候挺讨人厌,又会气人，但跟她一块,还挺有意思的。嗯,至少比其他人有意思一点啊。她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再挣扎一下，为顾奚争取争取。期期艾艾地道：“她很聪明的，届时母妃教导一二,相信很快就能上手了。”

安顺长公主挑挑眉，饶有兴致地“嗯？”了一声。

她这个反应，似乎让萧定瑜看见曙光，使出浑身解数来夸顾奚：“真的，不?骗你。宋先生同时教我们，有些课程她之前都没怎么接触过，可是一点就透，一教就会，学得又快又好。”

她腆着脸，略带哀求地看着自家公主娘，再次强调：“只要母妃你花一点点功夫，稍微指点一下，她肯定就能做好了。”

她还用拇指按在食指上面，比划出“一点点，真的只要一点点”的手势。

安顺长公主忍笑点头，煞有介事?地道：“嗯，以后主要是你们要日夜相对朝夕相处，总得挑个瑜儿你喜欢。既然如此，那就顾奚吧，我会找个机会和她谈妥。”

萧定瑜连连点头。

在她看来，两人作假掩饰，相互合作，更多的是将顾奚当成是幕僚来用。压根不需要同居一室，自然不会暴露她实?为女儿身的秘密。

如果知道了这?个隐秘的话，要么灭口，要么顾奚就得留在她身边一辈子，而不?仅仅是只合作几年了。

两人既然在人选方面达成一致，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至于顾奚会不?会答应，安顺长公主从来不担心。毕竟，这?段时间里她也没有光是闲着，安排了华女官去给顾奚上课，不?就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她，让她对权势有正确的认知，诱发她对权势的渴望么？

安顺长公主和萧定瑜又闲话几句，谈了些人手培养安插的事?情。忽然发觉，曾经被她抱在怀里呀呀学语，需要她一眼不错地盯着护着的稚儿，已经长大成人，甚至开始笨拙地学着想要护着她了。

她望向萧定瑜，迟疑了一下，却很快收敛自己，脸上的温和渐渐变成冷峻，目光里充满审视。忽然道：“瑜儿，你恨我吗？是我一意孤行将你充作男儿养大，让你不?得不?背负这?一切。”

萧定瑜果断摇头。

或许在年幼无知时，被逼着摸爬滚打日夜勤修苦练的时候她怨过，在被逼着喝各种苦药以保证她长高长大却会迟缓发育的时候也怨过。

但当她渐渐知事，看着府中庶姐庶妹们这不?能做那不能做，不?是因为她们蠢笨或者身份不?够，仅仅只是因为是女子的时候，就已经释然了。

“不?管母妃当年是出于什么考量将我充作男儿养大，但是我现在很庆幸母妃作了这?样的决定。”她微微一哂，颇有些意气风发：“如今我手握权力，万事?自主，这?还不?好么？百年苦乐由他人，仰人鼻息就好了？”

她认真地对着安顺长公主道：“且不?论我是男是女，总归靖北王府就只能是属于母妃所出的孩子。其他人，他不?配！”

从当年靖北王选择求娶她公主娘，以保证自己能继承靖北王府之时起，双方就默认了以后的继承人只能是她公主娘所出的孩子。

总不能她公主娘出力保住了他的王爵，结果却要传给?贱人们儿子的道理。

是的，在她在看来，如果说她父王偏宠的侧妃是贱人，她父王就是一个更贱的贱人。

言而无?信，刚愎自用，反复小人。

真以为就因为他胯/下多了二两肉，就是别人的天了。

安顺长公主目光微暖，轻轻摸了摸萧定瑜的脸，勾勒出她的轮廓。

似安慰又似惆怅：“我儿长大了。”

都到婚嫁的年龄了。

萧定瑜骄傲地挺了挺胸，表示她现在已经能担得起事啦。

安顺长公主的目光落在她光洁的下巴上，忽然道：“你该跟四?意他们学着怎么在脸上做伪装了。”

前面十来年可以下巴光洁，但现在满打满算的，都快十七岁了，后面得时不时冒出点胡茬来才能蒙混过去了啊！

萧定瑜满脸的不?乐意，觉得这?会破坏自己的盛世美颜。上课又觉得这?话在理，勉勉强强地应了下来。

在二月最后一个休沐日的前一日，安顺长公主琢磨好了如何跟顾奚交底，谈一谈合作。

挑着时间舒舒服服地泡了温泉出来，侍女伺侯着将头发拧干，天就渐渐黑沉起来。

安顺长公主瞧了瞧天色，扭脸对华女官道：“摆饭吧。派人去传一声，让顾奚晚膳后过来。”

顾奚今日照常是跟着萧定瑜下课后就过来，想必现在已经到了。为了避人口舌，秦嘉也是每次休沐都过来，偶尔姬蘅也会一起。

用过晚膳，在院子里溜达两圈消食，正好跟顾奚说说话。

等她用完晚膳，华女官才将顾奚领了进来。

“阿华，你带人远远守着。”安顺长公主吩咐了一句，华女官领命退下，悄无?声息地让别院里的暗卫动起来，撤离一段距离后，远远警戒，不?让闲杂人等靠近殿下一会要走的路线。

顾奚落后半步，安静地跟着安顺长公主遛弯。

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路，却模糊了各自的表情。

她心下有些忐忑，不?知道为何长公主殿下忽然召她过来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附近一片安静宁谧。

安顺长公主悠悠问道：“跟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看到的听到的也不?少，有什么想法吗？”

顾奚面上却一脸疑惑地看过来：“殿下指的是？”

安顺长公主笑笑：“别紧张，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比如说，瑜儿的行事?，我对瑜儿，陛下对瑜儿的态度。”

顾奚心念电转，谨慎地措词：“世子此前之所以会出手打人，皆是因我而起……”

安顺长公主侧脸看她，失笑道：“无?须紧张。此事并不与你相关，瑜儿行事?向来如此，碰着她看不?过眼的，誓要搅个天翻地覆才肯罢休。”

她顿了一下，接着着：“只是你既已是公主府女官，自然荣辱与共，有些事?，得看明白，你如实?回话便是，仅当是考较。”

顾奚思忖片刻，斟酌着道：“此前的不?清楚，但世子行事?其实很有分寸，与传言出入颇大。不?过我想，殿下与世子既然放任外面传闻，想必是另有考量。”

安顺长公主面上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来。只淡淡地问：“陛下待瑜儿的态度呢？”

“陛下。”顾奚顿了一下，似是有所顾虑，委婉地道：“我见识浅薄，只觉得，像是宋先生待世子的态度，才是真心想为她好的。”

安顺长公主轻轻笑了笑。

“你看得倒是挺明白。”

她的目光虚虚落在远处，摇曳的灯火星星点点地散落在别院各处，将暗沉的天色都点亮了。

“殿下谬赞了。”顾奚恭谨地回道。心想，长公主殿下是想要做什么呢？不?会没缘由地问她这?种几乎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问题。

“顾奚，你想要什么？”安顺长公主忽然问道：“只是想要自己掌控亲事?，好好选个夫婿的话，如今也已经达成了。”

想要什么呢？顾奚心想，她自然是想要再也无?人可以对她指手划脚，妄想摆布她。

只不过，这?个自己心里知晓就行了，不?好说出来的。

她眉眼弯弯，上前搀扶住安顺长公主，带着笑道：“这?都是托庇于殿下才得以达成的。如今并没什么想要的，能替殿下效力，已经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了。”

安顺长公主心中暗自点头。懂分寸知进退，越看她越满意。

“你跟本宫说说，想要选个什么样的夫婿？本宫替你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

顾奚心里一咯噔，面上仍是若无其事地将曾经萧定瑜偷听到的那一番话重复了一遍。

安顺长公主眼里笑意渐浓。

还是个谨慎的。

她也不?耐烦绕来绕去，直截了当地问顾奚：“你看我儿如何？”

顾奚脚下一软，差点没将自己绊倒！

特娘的！谁造的谣啊？！她又不是嫌命长，去招惹萧定瑜那种危险份子！

她慌乱地摇头：“殿下明鉴，我对世子并无想法！”

安顺长公主似乎挺失望的，深深叹了一口气，向顾奚疯狂推销萧定瑜：“那你考虑一下？毕竟我儿长得好看，出身好，爵位高，除了脾气大一点，混不吝了一些，算得上是极好的人选了。”

她意有所指地道：“若是你成为靖北王府的世子妃，以前你烦恼的，会掣肘你的事?，俱可迎刃而解。”

顾奚瞪目结舌。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呢？虽说挺有道理的，可是安顺长公主这?样的强力推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定了定神，委婉地道：“世子很好，唯有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才可堪配。”

“既然很好，你真不?考虑一二？”安顺长公主顺着她的话，看她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不?由得笑着宽慰道：“你大可放心，本宫不?是在试探你，而是诚心跟你提亲。”

顾奚面露迟疑，踌躇着，疑惑地道：“殿下说笑了，我身份低微，哪里配得上。若是有什么我能效力的，殿下不?妨明说？”

要不?然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就入了这?位的眼？要知道伯府那边，一个受宠的庶子而已，都觉得纳她为良妾是抬举她了。

身份低微是实情，对此她倒是挺坦然的。

“那我就直说了。”安顺长公主爽快地道：“你看陛下的态度，还有瑜儿在外面的名声就应当明白，别看我们身份尊贵，里里外外的，多的是人想要算计。瑜儿身份特殊，她需要一个能够全心助她，不?会在她与家族之间权衡得失的世子妃。”

顾奚顿时了悟。

不?会在家族和夫家之间权衡得失，可以全心助她，直白点说，就是要一个生死荣辱皆系于萧定瑜的人，不?用娘家撑腰，也无?须担心娘家拖累。

但是身份上与萧定瑜能够相匹配的人，哪个不?是身后有一整个家族呢？

她就不?一样了。明面上来说，她无父无母，只是一个养女，那些人对她实在也不?怎么样。

她也没有脑子不?清醒到要为了那些人而牺牲自己的地步。

只不过，仅是如此，萧定瑜也多的是可选择的对象。

顾奚试探般问：“即便如此，世子可选择的人选，想必也有许多。”

安顺长公主并没有对她的试探不悦，只是为难地蹙了蹙眉，似乎是另有隐情却不便出口的样子。

她蹙眉想了半晌，似乎是拿定了主意：“你是入了名册的女官，此事告诉你也无?妨。”

顾奚眉头一跳，很想说，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说，我并不想知道什么秘密啊！

知道得多死得快啊！

只是安顺长公主岂是她能够拒绝得了的？

“为什么只能选可信之人，其他人都不合适呢？”顾奚眼睁睁地看着安顺长公主微微启唇，缓缓道：“是因为瑜儿她，不?能人事?。”

顾奚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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