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 139 章

萧怀瑾和贺培文一到顾奚和萧定瑜住着的府邸,就被迎了进去。

并没有得进主院,而是在府中厅堂见的面。

一般来说,若是亲眷,会客基本上都是在主院,以示亲近。

没什么交情,不太想见又?不得不见的,就是在厅堂。

两人本来也没指望得到亲眷的待遇,见了面,互相见礼,面色如常地跟顾奚和萧定瑜寒喧。

能说些什么呢?

不外就是:

“你养母天天都惦记着呢,生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过得不好。”

这话?也太假了点。

顾奚毫不给面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确实得天天惦记着,生怕被连累吧?尤其是枕边人不太靠得住的时侯。”

贺培文自有唾面自干的风度,脸上一点尴尬之色都没有,温文尔雅,极度包容地道:“你怨我们贺家是应当的,是我们贺家薄待了你们母女。”

他叹了一口气:“确实,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正因如此,你养母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但她再难,也想办法将你送入摘星院,去搏自己的前程了。”

反正他跟顾奚确实没什么情?份,还不如将罪过都揽在已身,将顾奚养母洗成一朵盛世白莲朵,在夫家不喜的情?况下,仍然坚持着将养女培养得出息,真可谓是一片慈母心肠。

顾奚听得发笑,漫不经心地道:“是啊,好一片慈母心肠。要知道,她养我到十二岁,我替她做工了六七年,一文工钱未得。哎,但怎么说呢,既然你们说这是养,我也得认不是?”

贺培文眼里掠过一抹暗色:“那是你的孝心,毕竟她将你一幼儿,好生养大了。”

“嗯,她也得了好处不是?前前后后,因我之故,她至少得了一千金。她养我,拢共花了不到百两银。”

贺培文态度温和,一本正经地说着特别恶心人的话?:“这就是你们母慈女孝了,哪能以钱财来计较?俗话?说,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噢,贺家主是觉得十倍还之尚且不够对吧?”顾奚笑得更欢了,看着贺培文:“别急,我还得不止这些呢。”

贺培文略略皱眉,感觉到对方的不在意。

这种态度,他莫名有一种熟悉之感。

忽然福至心灵,想起来了。

那是一种高?高?在上,却又不露声色的蔑视。

是他当年对待顾奚的态度。

当时他这般对顾奚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大约是怎地会有人这般的不识趣,低贱如泥的人,也配与他捧在手心里的嫡子嫡女相比?

如今,当他被顾奚以同样轻慢的态度对待时,心里翻滚着的都是无边的怒意,感觉自己被深深地羞辱了。

而且还是自己送上门任由羞辱的那种。

但他终究心思深沉,忍下了这奇耻大辱。“你们母女之间的情?份,谈何偿还呢?反倒显得生分了不是。”

顾奚笑盈盈地道:“那倒不是,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跟你说啊,李家掺和走私一事,证据是我亲自收集好送给姚家的。”

李家是贺锦心的夫家,因为参与走私,家财尽没,全家流放三千里,正在南越一带吃风呢!

贺培文面皮一抽,强忍着挤出笑容:“好孩子?,你这也是为了锦心好,让她脱离了李家这个狼窝。”

当时他还有一点爱女之心,果断动用了关系,让贺锦心和离大归。

顾奚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可不。让她有机会过一过再嫁掉进福窝里的好日子。”

贺培文脸上的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

踏马的这句话是贺锦心经常说顾奚和她养母的。

“那也是你们姐妹一片心意了。”

顾奚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贺培文的精彩表情。

“那倒不是,这是我应该做的。还有呢,贺锦霖好男色之事,是我透给常家的。丁绍,是我给了钱,让他去陪贺锦霖的。”

贺培文脸色大变,再也端不住他温文君子?的范,面色阴鸷目光怨毒地盯着顾奚。

“竟然是你!”

常家小娘子?,就是贺锦霖的未婚妻,拿住了贺锦霖喜好男色性喜虐待的证据,闹得沸沸扬扬,逼上门来退亲。

让贺家丢尽了脸面。

在贺培文看来,正是因为退亲时闹得太大,贺锦霖这辈子?都出仕无望,才会破罐破摔,流连帝京南风馆,与丁绍勾勾搭搭。

若不是丁绍这个贱人勾着,他的儿子,怎会做出这等狂悖孟浪之事,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在大觉寺正殿前广场,颠鸾倒凤,被雷击而亡!

用那样的姿势不堪地死去,还被一早上山礼佛的各家夫人看见!

若不是死得这么不堪又清奇,他何至于要上表辞官,在家躲羞?

顾奚含笑道:“是我啊。只不过我也没料到,老天还真的开?眼了啊。毕竟,我也只是一片好心,贺锦霖他既然好男风,何必委屈他娶妻生子?煎熬一生呢?”

来了来了,这种天打雷劈的“为你好”!

贺培文胸膛急促起伏,怒火燃尽了理智,什么谋算,什么挖坑,统统不记得了,径直扑向顾奚:“贱人!我杀了你!”

顾奚根本没让他近身,凌空抽飞了他。

她低垂下眼,漠然地看着撞倒屏风重重跌落在地,趴着直不起身来的贺培文:“贺家主不用多礼,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他们该得的。”

“这样的回报,你还满意吗?”

萧定瑜和萧怀瑾两个,双生的嫡亲兄妹,坐在一边,相看两相厌。

都觉得腻歪透了。

彼此都曾起过杀机,也曾实实在在地欲置对方于死地,有个鬼的亲情!能够平和地坐在一处,没有拨刀相向,已经是因着自身过人的涵养了。

两人不咸不淡地叙话,围绕着安顺长公主偶尔说上两句。更多的时侯是用目光表达对对方的轻蔑与鄙视。

而自从顾奚忽然提到贺培文一双儿女,频频曝出惊天大雷,俩人默契地收了声,安静如鸡地围观这场巅峰对决。

萧怀瑾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顾奚,又?看了看萧定瑜,嗯,看萧定瑜那震惊的神情?,十有八/九是头一回知悉这些事。

嗯哼,这傻货,知道顾奚可怕了吧?枕边人如此恐怖,晚上能安心睡觉吗?

嗯,枕边人?萧怀瑾牙疼般抽了口凉气。对那个所谓情?比金坚的女欢女爱故事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按常理而言,顾奚这种心思深沉心机重的人,怎么可能会纯粹地,毫无保留地喜欢上一个人呢?

大概率是拿这个作幌子?,掩藏她真实目的。

你没看她反手算计了贺家一双原配嫡出的儿女,贺培文这老狐狸,居然一点痕迹都没摸着?

要不是顾奚突然放大招,自己曝出来,恐怕贺培文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双儿女的悲惨结局,有她的手笔在呢!

而做这局的时侯,顾奚有什么资本呢?

用的人手,恐怕都是当时身为她“未婚夫”的萧定瑜给的。

结果萧定瑜也一无所知。

这就很可怕了。

他正这般想着,坐在他身边的萧定瑜就腾地一起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顾奚面前,一脸不快地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嗯?

正在遐想联翩的萧怀瑾,以及正一腔怒意却又被打醒的贺培文,不约而同地看向萧定瑜。

这是要怒斥顾奚无耻了吗?

快骂啊!

骂狠点!

萧定瑜原来这么憨傻,啊,不对,这般正直耿介的吗?

忽然有些期待呢!

然后就听到萧定瑜特别心疼地跟刚才威风凛凛制霸全场,还将贺培文凌空抽飞,打得吐血的顾奚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都不跟我说?早知道,早知道……”

她恶狠狠地道:“我绝不放过他们!免得脏了你手。”

她看向贺培文,撸了撸袖子?:“幸好这货傻到自己送上门来,看我给你出气!”

顾奚按住了她,轻声软语地道:“你别动气,修为被废了脾气还这么大,你现在亲自揍他,不是自降身份吗,还累着自己。”

萧定瑜一脸气怒:“我没有修为在身,照样能打掉他大牙!”

贺培文气得又?吐了一口血。

这对该当千刀万剐的狗女女!

萧怀瑾一脸无语地喝了口冷茶压惊,就知道不能对萧定瑜有太大的期待。

贺家一双原配嫡出子女,一个死得不堪,一个活得艰难,顾奚都这么狠了,她还犹嫌不够。在人家亲爹面前,说顾奚出手设局算计,是脏了她的手,人干事?

他微含怜悯地看了贺培文一眼,这个人,帝君还满心指望他此行建功呢?令自己陪同前往,不过是为了护他周全。

还以为这老家伙有多能耐呢?结果一个回合,就被顾奚给废了。

最后还是得他来收拾残局。

顾奚嗔道:“气大伤身,为这么点小事生气,也不值得啊。”

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萧定瑜颇为受用:“好好好,我不气,你别担心。”

顾奚倒是颇有耐心哄萧定瑜,但却不耐烦这两个碍眼的人再继续呆在她的视线中。

转过脸来,对着萧怀瑾客客气气地道:“你看,时辰也不早了,贺家主又是这般情状,你们同来,自然也应同归。还是赶紧带贺家主去医馆一趟吧。”

她颇为担忧,貌似关切地补了一句:“毕竟一场风寒都能要人命,更何况中年吐血,岂可久乎?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命的隐疾,若是不行,就早点送他归京吧。”

她看似关切担忧,摆足了姿态,萧怀瑾却听出来了话?中隐藏着的极度不耐,以及根本不想掩饰的森然杀机。

这话?就差明说,再不走,怕就得客死异乡了。

给脸不要,那就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