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到了零,江时舟就顺势提到：“对了，主将，我想……见零。”

如果没有林决,江时舟也能找到接近“零”的办法,可是他和林决现在几乎是同一条船上了,江时舟不想绕过他。

林决没想到江时舟会提出这个要求。

他一愣，下意识说：“不行。”

什么？

没料到林决拒绝得这样果断，江时舟神情微敛：“是有什么问题吗？如果以军部的名义，只是对零做个简单访问，我想没有什么问题。”

“你的身份太敏感了，如果你见到零,我很担心那台仪器会从你的身上检测出不对劲，”林决背过身，“零会记录下访问者，如果执政官也发现你去看了零，一定会奇怪。”

“更何况,以零的智能，他能在瞬间将你匹配到……过去的你,所有数据特征都吻合的人,执政官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林决知道自己的能力,如果江时舟去见他，他的数据分析一定能瞬间匹配出他和总工程师的相似性。

他是从“零”身上诞生出来的人类的意识,他作为林决可以撒谎,但是作为一台仪器,他还不会。

如果江时舟走到了“零”的面前，会发生什么，根本难以想象。

“我没有想要去中央电脑总部见零的意思,”江时舟说，“我只是想要访问一下零的数据库，和它简单聊几句而已。”

“聊几句？你是要试探关于X的事情吗？可我怕……”林决听到江时舟这样说，松了口气，可他还是担心，如果扯到X，那么温奥一定会有反应。

但是江时舟却笑了一声。

他说：“我还没有那么蠢，主将。”

林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江时舟不可能明着和零提出X的。

那……

“你只是想要看看零吗？”林决问道。

“是，我想看看，现在的零，和过去的零，有什么不一样。”江时舟垂下眼。

林决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江时舟坐在椅子上，额头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嘴角紧抿，一眼望去，竟然像极了当年初次进入横山基地的样子。

有些阴郁，也有些执拗。

“江，你恨零吗？”林决忽然道。

这问题问得突然，林决自己也没想到，完全是脱口而出，可他立刻想到，自己又问了个傻问题。

当年的江时舟，可是宁愿被流放，也要摧毁零的啊，怎么可能不恨它？

“不恨。”江时舟的话打断了林决的思绪。

然后林决就听到江时舟道：“一台机器而已，没什么恨不恨的，如果厌恶它，摧毁它就好了。”

*

界面是惨淡的白，一个很小的蓝色符号在中央闪烁。

深夜，江时舟卧室里。

他的手指从虚拟界面上划过，然后轻轻地点了一下中间。

“欢迎您进入中央电脑虚拟核心，林决主将。”

一行黑色小字从惨淡的页面上浮现出来，江时舟的手指轻轻地点击着桌面，神色晦暗不明。

因为利用军部名义访问零，需要很多层审批，所以林决干脆就给了江时舟自己的账号。

江时舟很感激林决的信任，但是很可惜，他辜负了这份信任。

他没有对林决说实话。

他不是简单地和零聊几句。

打开了自己的手表，从里面抽出一张芯片，插入了计算机，特殊权限在暗中被悄悄开启，惨白的白□□面四角忽然渗透出了黑色的线，就像是会流动的液体，一点点地蚕食这里。

黑色的小字被彻底抹去，惨白的界面成了深沉的黑。

虚拟的3D界面在房间里原来并不突兀，但是成为全黑以后，就显得十分亮眼。

然后，在漆黑的界面上，红色的字体一个个地映出来——

“欢迎您的访问，江时舟先生。”

“以下将为您打开所有权限。”

“请等待…”

零的最高访问权限者，最高操纵权限者，中央电脑总工程师，江时舟。

江时舟双手交叠托着自己的下巴，他看着红色的字体不断跳跃，神情冷漠。

从当年设计出零，他的权限就一直是最高的，不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要用的还是当年他设计出来的那套核心程序，那么他是最高权限者这一点就永远不会变。

而这个秘密，除了他没人知道。

包括执政官温奥。

只是相较于以前他进入中央电脑的简单，现在他必须先借用别人的身份，进入中央电脑程序内部，只是能够进入内部的也不多，所以之前在格码星，他没有尝试联系零。而现在，林决的账号为他提供了这个方便。

这不是什么病毒入侵，哪怕温奥现在就守在计算机显示屏的面前，也看不出任何的不对。

黑色的界面之门大开，在外人眼里层层封锁的中央电脑核心，现在□□得如同婴儿。

江时舟敲击了一下界面：“我要关于一百年前审判江时舟的所有资料，还有林决的所有。”

沉默了一下，江时舟又道：“以及，关于零的销毁计划中，中间涉及的所有文件。”

想到自己会借到林决账号的原因，江时舟又补充了一句：“以及代码X，能代表的人物。”、

语言指令化作命令，被高度智能接收。

江时舟看着一条条指令被接收，心底浮现出了微妙感。

他忽然想要和零对话。

不是这种指令处理，而是面对面的，像当年一样对话。

这台高度智能的机器，现在是成了冷血，没有感情的机器，还是比当年，更加像是人类了？

而就在他的命令发出去以后，睡在隔壁房间的林决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是……江时舟？

江时舟在强制命令他？

林决从床上爬起来，他往前走了两步，但立刻摔到了地上。

他闭上眼，意识回归主脑，看见数据在内部疯狂流动。

但是表面却风平浪静。

林决清楚地意识到了现在发生的事情，作为程序本身，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最高权限是江时舟。

当江时舟这个身份发出命令的时候，他只能被接受。

他只是没想到，江时舟骗了他。

明明先前和他说的是，只是和零简单地聊几句啊。

林决看着第二条指令，想到了零中储存的关于“林决”这个身份的信息，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