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另外一边,悬珠塔。

几名魔教弟子跪下行李,垂首正对前方,坐在大殿台上的秦温纶。

秦温纶瞥了眼他们身侧摞了几叠,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药粉,问:“这些就是你们磨出来所有的了?”

“是的。”

“磨这些要做什么?”一侧的南吴有些好奇地盯着那几叠药粉瞧,他的鼻子较他人敏感些,即使这些药粉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实,他也隐隐从空气里闻到了一些不对,在殿里没站几刻,就摸着脑袋有点发晕,“我怎么突然好困……”说着,他还懒洋洋地抬手打了个哈欠。

“你还记得前几日探子从外面得来的消息么?”秦温纶随口问,他知道南吴平时不关注这些,大概听过就扭头就忘,也没抱什么希望,点点头算是已经认好,让那几个弟子先行退下。

悬珠塔虽然被密闭在山内,但也专门培养了一群出去查探消息的人,一方面是为了检查外出的人的行踪,一方面是探查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如果发生了,他们也好做处理。

前两日探子来报,说是有一批外出补日用货物的魔众无意间被正派发现,打包送进了牢里,三日后就要问斩,以示效尤。

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么多年来,正派不是不知道他们偷偷进诚的事,多年来也相安无事,如果是外出的魔众做了什么坏事还能理解,但他们不过是负责采购,身上魔力低微甚至可以不计,就因为没有服下隐藏魔力的药丸导致外泄被其发现,就将他们全都抓进牢里……

说白了,就是在告诉他们。

从抓住他们的开始,之后便是刀光相见,有你没我。

而他同时也想起了初久临走前告诉他的事,没想到这曼陀罗花就派上了用场。

如此看来,她应当是已经提前得到了些许消息,不让他们和那些人正面相对的原因也大概在此。

初久在外,虽然用结界很好地掩藏了自身的魔气,但她大病初愈,毒性未消,连记忆都不曾恢复,甚至在刚醒来那几天,连她自己会不会轻功都忘记了,如果遇到什么门派的掌门,交起手来定然不会好过。

一想到初久很可能遇到危险,秦温纶就坐不住了。

他即刻从位置上起身,招人进来:“十二魔卫,随我出塔!”

“不行!”这时,南吴却突然出声打断他,“你要是离开了,悬珠塔谁来镇守?”

门主不在,长老闭关,秦温纶作为门主心腹,首当镇守悬珠塔,其次再是石泽,但目前门主不在,石泽也离开了,南吴还不过是个孩子,悬珠塔这么重要的地方,定然是不能让南吴来的。

秦温纶:“但一众魔众都在牢中,门主也提到过让我们去救,如果我不去,谁去?”

他话音一落,南吴便接口道:“那我去呗,他们再重要,都比不过悬珠塔重要,如果你走了,后脚那群牛鼻子老道就冲进来,我要怎么对付?比起那群人,救几个人我还是行的!”

秦温纶一时沉默。

他现在的身份确实不能随便出走,那些人大概就等着这个机会,只是目前没有初久的消息,应该他们也暂时还不知道初久在哪里才对。

如果要出去,南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当即叫住南吴,说:“那好,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听到这话,南吴本能地直起了后背,整个人端得严肃起来。

-

此时初久正在去衙门的路上。

她特地放慢了脚步,待走进人群,便迅速将散出去的魔识全都收敛干净。

在这城里呆了几日,她每天都在大街上闲逛,表面闲玩,实际是在寻找那几个外出魔众的下落,可一连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魔众出现,前两日却突然贴出告示,说几名正派弟子捉住了几个魔众,要在后日处斩,以示效尤。

原文里提到这处时,说是几个魔徒贪玩,在喝醉闲逛之时意外地撞见正派弟子,大言不惭地出挑衅,结果几招之后就败露了身份,被押送到衙门收押处斩。但原文没提在哪里撞见,初久想着喝醉应该是在酒馆附近,一连蹲守几日都没有见到人影,甚至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如果说原文显得那几名魔徒行事不经大脑,胡乱妄为,而现在的情况,则更接近于针对。

且这也更接近初久当初的设计。

想到这里初久顿时一怔,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

难道这个世界是看她写的太垃圾,所以把她拉进来,让她好好看看,正常的文到底要怎么写么?

那这样也太公开处刑了吧?

想自己好歹也是看过不少穿书文的人,没想到自己穿进来却是遇到这档子破事,初久脸色微红,恨不得当场掘地三百米。

思绪之间,初久已经来到了衙门附近。

衙门口站着不少人,多是找县太爷报案的百姓,其中有人推搡,辱骂,哭哀,甚至还有提着专门请高人所写的祝词,待见了县太爷,以谢平怨之恨的人。

大门左右各站一名士兵,面目硬板,目光直直盯着前方,站挺如松,乍看下来不为所动,但只要人群中有要打架的苗头,他们当即行动,迅速地制服对方。

除此之外,门口上两只石狮子额头各刻了符印,府上正空浮动着淡淡金色结界,以正养气,与其内黑气抗持,外防魔道侵入。

这结界概是高人所覆,初久还没完全靠近,就感觉到其散发出来让她有些不适的力量。

她现在将大部分的功力都封起,故而会有这种反应,由此也能猜出来,现在在里面的魔徒,定然不太好受。

如果结界不除,等秦温纶派人过来,这也会引起些麻烦。

她手指微动,微微张口念了个诀。

倏而,衙门门口几人身上便带了道寻常人无法看见的白色结界,待他们走近之后,那道结界即刻浮上,在结界之内,又加了一道结界,大大缩小了金色结界的控制范围。

巫禾做完这一切,便迅速地隐匿于人群之中,朝住处走去。

而她没有发现,在她离开之后,晏且南停在了她方才停驻的位置,望着初久离去的方向沉思。

“晏公子!”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虑。

晏且南放下因思考,习惯摸着下巴的手,转过身来,朝两位士兵行了个礼。

“兵大哥,在里面的人如何?”

其中一人道:“服用了你给的药后,果然削去了大多功力,现在连看门的都打不过,完全不足为惧!”

可你们不就是看门的么?

晏且南脑袋空白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提醒。

他动了动唇,思及说出这话定然尴尬,便尬笑了笑:“虽然不足为惧,但还请万事小心,要处斩的消息一出,魔教等人说不定会有动作,若想钓出大鱼,还需细心耐心。”

提醒之后,晏且南又问了些他们现在的症状,便告辞两人,回到了自己下榻的旅店,关门进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空白的传书符,用法力在上面快速划了几笔,将其用真火点燃。

符纸迅速燃尽,随后像有意识般迅速地飘出窗外。

——万事已备,明日便可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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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日,天气格外闷热。

未至午时,地面上的碎石都亮得刺眼起来,路上行人零星,店家连叫卖声都停了,只有茶馆酒馆那里还有些人,大多都是从外面刚回来,一来就扎在了馆子里大口咕噜喝水,以窃那瞬间的凉意。

远远的,一辆马车缓慢地走过来,停在了衙门当口。

车夫抬手拉下脖子上挂着的白巾子,随手一拧,哗啦地拧出一小滩来,落到地上发出滋呀的声响,不消片刻只剩薄薄一层黑印,再过半刻连印子都没了。

“哎呀,这天热得,两位兵老爷也哑得很吧?”车夫自来地搭讪道,“这天气,茶馆酒馆的该高兴了,就俺这个送酒的苦哈哈,这么多酒水,只能看不能喝,着实馋人的很!如果不是知道这货要给衙门的,俺连单也不想接喽!”

“给钱的事,你还不接?”靠得远的那士兵翻了个白眼,唇上已经热得起了白皮,里面还长了两个燎泡,远远地就闻到味儿了,忍不住暗地里咽两口唾沫,急道,“干活干活,快把这些东西运进去!”

“欸欸,知道了知道了!”车夫嘿嘿一笑,抬手在身后车门一拍,冲里面喊道:“小兔崽子的,快点出来干活了!”

里面回的嘭的一声,南吴跳坐起来,却一时不察碰到额头,顿时痛得嗷嗷叫。他一边捂着脑袋打开车门,脸上还有些扭曲:“嘶,知道了知道了。”

“小兔崽子的干事不流利,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还不快点搬,别让官家等急了!”车夫瞄了他两眼,故作生气地说,说完目光朝里一瞥,更是气得直跳胡子,“你看看你,把我额外带出来的酒罐子给敲坏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南吴一听,知道他要骂人了,急忙抱起两坛子酒就往门里冲。

车夫气得原地骂了一通,翻进马车里将酒馆子扶起来。不一会儿,他带着两碗酒下来,端到了两人面前:“你瞧瞧这,小兔崽子新来的不懂事,把本来要送给二位爷的酒罐子敲坏了,二位爷这站着辛苦,先来喝了这杯酒,待日后多送两罐,补偿补偿!”

两人盯着车夫手里的酒碗,齐齐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