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下方还在谈话,看门的两人推拒了一会儿,还是没抵过诱惑,接过了那人的酒。
而在衙门上方,盘旋着几道已经隐身后的剑气。
来者大多都是各门派稍微有些名气的小门徒,这次如果能齐心协力地捉到更多的魔教中人,他们在派中的地位又能拔高一截,因此每个人都非常认真地盯着底下的动静。
“那两人里带着个孩子,而且身上也没有什么魔气,会是魔教中人么?”这时,传来了一道声音问。
“怎么会……”很快就有人接上话来,“小孩能成什么大事,他们要进来,也得多叫几个人罢,才不过两人,一个小孩,一个哦……”
那人顿了一下,因为看到车夫平地走了几步,居然是个单脚瘸子。
他挑起眉头:“和一个瘸子,这是什么魔教中人?”
“指不定呢,说不定这都是迷象。”有个人不满说,说完左顾右盼,提声问,“晏师兄呢?他怎么不在?”
“他另外还有别的任务,想来应该先去做那个了。”
空气突然顿了几秒。
然后,有道声音弱弱地问:“那个……你们不热吗?”
众弟子抹了把汗:“……不热。”
众弟子对视一圈,看到大家的衣服都快拧出水来了,又齐齐改口:“……好吧,热。”
大热天的,街上除了卖水的,都一个接一个地关上了铺子。他们虽然身上有剑气抵御,但大家就这么在半空中用隐身诀待几个时辰……
这谁顶得住啊。
初久努力憋住笑声,不消她再问,便有人跟着弱弱出声问:“那我们能不能下去喝口水?我已经热得要蜕皮了……”
一旦一个人开口,就像打开了结环,大家的心思都跟着涌动起来。
再加上这么高温的天气,大家早已被晒得头晕眼花,心情烦躁,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同。
很快,一道又一道剑气从衙门半空飞下,为了避免突然出现吓到孩子,他们还特地先回到房间,再抬步出来。
南吴动作很快,将酒水从车上全都搬了下来,这时看到弟子们,他暗暗捏紧拳头,表面上还一副天真无邪,身世凄苦的样子。
他站在一侧,等衙门士兵点好数目,车夫一瘸一拐地接过该得的银子,两人谢过,随后车夫抬手将南吴脖子一拎,一边走一边臭骂道。
声音越来越远:“小兔崽子的,来,我们好好算算,你方才打碎我的酒,这钱要怎么扣……”
南吴小声嘀咕:“上回你也用这个酒壶装尿,谁知道这回你往里面装的酒?”
身后一群人僵住动作,已经喝完酒水的尴尬看着碗底,还没喝的一碗水停在唇边,听完这话后,陷入了沉思。
但他们心里想着这两人说的是已经打碎的那个酒壶,便很快松一口气,将剩下那碗酒一口干掉。
车夫下意识地提了下裤子,然后问:“那我装尿的酒壶呢?”
全场静默。
“哈哈……我喝的酒感觉挺正常的啊。”其中一人牵牵唇,僵硬地说。
“……我,我也是。”
“我也……”
“……”
众人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放下酒碗,默默蹲到一边吐了起来。
呕吐声此起彼伏,过了半刻左右方才消停下来。
本就静默的衙门,此刻显得更加死寂。
外面,方才驶出去的马车去而复返,停在门口。
一大一小坐在车头,南吴一边把玩着麻绳子,看到门口那两人已经被迷倒,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对着半边门抬脚便是一踹。
衙门内,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活人。
南吴此刻的脸冷下来,不再掩饰身上的魔气,一双眸子瞬间变得赤红,眼尾挑着点朱红,虽穿着是粗布麻衣,却丝毫无法掩盖他的气场。
旁边的车夫瞬间角色变换,恭声恭气地抵拳:“属下去寻教众,南护法稍等片刻。”
说完,他抬步往里走去,再没方才瘸子样。
南吴嗯了一声,随手抻紧了麻绳,目光危险地朝众弟子走近。
他动作利索地将所有弟子全都绑在了一起,本想一举全都杀了的,但转念又想起临走前,秦温纶告诫过,初久不让杀生。
他歪了下头,然后撇撇嘴,满不情愿道:“来都来了,不杀一个两个,多没意思啊?”
初久一听便急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杀人,此刻不动一兵一枪就把人全都药倒,而南吴居然还嫌弃不够刺激,想来杀几个人!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一圈,然后随手从其中一个剑鞘里拔出剑来,直接抵住了他们的脖子。
寒寒剑光折着日光白,在这种天气下格外刺眼。
南吴手腕稍稍一动,就见锋利的刀刃破开了那人的脖子,殷红的鲜血瞬间冒出。
大概是幻觉,南吴的眸子更红几分,身上的魔气紧跟着兴奋起来。
初久忍无可忍,上前将另外半边门一踹,怒喝:“南吴!你在做什么?”
南吴扭头朝门口看去,那鲜红的眼睛顿时有了笑意。
他呯的一声丢下剑,直接一个剑步扎进初久的怀里。
初久被撞得身形一晃,没反应过来,就听南吴兴高采烈:“门主门主,你可终于出现了,南吴这些日子好想你啊!”
初久看了看被捆得像个大杂烩棕子似的弟子们,又看了看埋在自己怀里的毛头,一时有些懵,但很快她反应过来:“该不会是……秦温纶叫你这么做的?”
方才被割破脖子的那位弟子,脖子上依然流着血,不过很快就止住了,那伤口浅的很,南吴在割的时候故意割偏,使表面看起来流血很多,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来。
南吴并不真想着杀人,所以刚刚那么一说,就是为了引初久出来。
南吴思考几秒,装作很可怜的样子:“门主,这些酒都是我一个人搬过来的,我手好疼……”
初久问:“那你刚刚怎么拿得动剑的?”
还捆人,少年你很嚣张嘛?
“……”南吴说,“我是用魔力驱剑的,手很疼。”
说着,他往外退了一步,将双手摊出来给初久看。
上面还有几道淡淡的红印,明显是刚刚捆人劲儿用大了,如果再晚点看,连印都没有了。
“该。”初久扔下他就往外走。
南吴见“卖可怜”的招术不管用,小嘴一扁,眉头拧着看向巫禾,眼泪瞬间就铺了一层,还颔着下巴,努力睁大眼睛,端然一副被丢弃的可怜娃子模样。
初久往外走了几步,最后被盯得难受走了回来。她见南吴这样,半是好气又好笑地捏了把他的小脸,又因为他的脸实在太嫩,忍不住多摸了几把,才想起来要恩威并施,便努力冷着张脸说:“我就原谅你这一回!”
南吴很得意,但没敢表现出来,他纤长的睫毛扇了扇,低声说:“好叭。”
“行了,这里不宜久留,把大家救出来之后就赶紧回去,知道了吗?”初久没忍住,又捏了两把他的脸。
南吴立刻急了:“门主还要去哪里?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
“当然不,我还有点事情要办,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初久严辞警告他,“下次不许这样了!回去转告秦温纶,不许用假杀人的手段引我出来!”
南吴小声嘀咕:“那真杀人呢?”
初久声音更重:“更不许!”
南吴顿时不满地挑起眉头:“可我们是魔教中人,为什么不能杀人?他们都能轻易地欺负我们!”
初久一哑。
魔教一直都是修炼秘术的门派,早些年形成之时收纳了众多门派的蝼蚁之辈,滥杀无辜。一个违背正道的方针,再加上恶名昭彰,很快就沦为不齿之徒,大众对魔教的印象及差。
受得的本就是随意杀人,用人炼秘术等的思想,地位也是如此,强求他们不动手不杀人,外道也不会因此对魔教有什么改观,至多就提一句不伦不类。
魔教本就被摆在了人人诛杀的位置,不杀生只是一时,不可能长久。
深刻地感觉到洗白的路有多艰难,初久只得去想其他法子。
初久收回目光,虽然不清楚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但还是道:“不是不能动手,只是能不引起麻烦就不引起麻烦。敌不犯我我不犯人,一人恩怨一人毕,没必要牵扯到无辜的人头上。”
南吴看她两眼,心想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以前的初久浑身暴戾,还是现在的初久让南吴觉得亲近。
见南吴点头了,初久才松一口气,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说:“那我先走了,你们小心一点。”
南吴静了静,连忙叫住她:“门主!你能不能在外面附近等等我?我有点东西想给你!”
初久一听,心里好奇,但不管怎么问南吴都紧闭着唇不肯多说,多次要求初久在外面等他,初久想着今天没什么人上街,小心一点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便答应了他。
在有些偏僻的小道等了会儿,南吴才紧赶慢赶地追了出来,怀里还揣了个东西,宝贝似地紧紧护着。
初久见他满头是汗,热得步子都不稳了,刚张开手,南吴一个扑嗵地又扎进了初久的怀里。
这时,晏且南恰好赶完任务过来查看情况,便撞上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