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 118 章

别说魔祖要逃出这个屋子,就是他想逃出身边的那个法阵,恐怕都很困难。

而且最?让她惊讶的是,魔祖并没有?死。

还在苟言残喘起伏的?胸膛,凌乱的头发,法阵上未干的?鲜血,周围虚弱浮动的魔气?,都在表明着魔祖还活着。

初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能站在原地,余光将周围都扫了一遍,发现除了绑住魔祖的?法阵之外?,旁边还有?个小小的法阵,那里是一张床,似乎在不久之前还有?人躺在上面的样子,而那张床显然不是给魔祖睡的。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初久脑子里嗡嗡作响,有?一股诡异的?冲动正试图冲破她的?脑海。

而在这时,魔祖终于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身上的?伤因为动作而再度撕扯,浑浊的?鲜血因此流了下来,不过他早已麻木,身上的?感知都迟钝了,只是多少年来没有?行动,导致他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都做了许久才完成。

到终于看到初久的?面容时,他脸部动了动,不知道是想笑还是生气?,脸上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表情,皱褶在他脸上像一条条肥厚的?小虫布爬着,挤着他的?五官都看不真切,身上也传来阵阵恶臭,魔气?环绕在他周围,遮住了其下溃烂的?伤口。

很久之后,他才像想起来要说话似的,迟疑着?张了张口,声音沙哑,但?还是让初久听了个明白:“你就是……新任门主?”

初久直直跪下来,拱拳道:“属下巫禾,参见魔祖。”

许久不曾听见这声称呼,他鼻间发出一声怪异的?哼声。

如此一来,更叫初久确定,这人就是魔祖无错。

“魔祖怎么……”

然而话刚出口,突然觉得胳膊一刺,像是被锋利的小刀刺过,初久眉头轻蹙,接着就看到一抹鲜血飞到魔祖的?面前,他这个动作已经花费了大部分的?气?力,只吸了一口就累得倒在了地上,呼吸声跟着?浊重起来。

好一会?儿,才听他半喘息半笑着?道:“是你……是你!他们的计划……果然成功了!”

初久蹙眉:“魔祖……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你还不知道?”魔祖咬牙咽下一口血沫,也不知道怎么的?,大概是长期待在这里,渐渐磨没了他的?意志,他知道自己撑不下去,其实早该死了,要不是那该死的法阵……要不是他们,自己已经死了!

然而经过这么些年,他起初的?愤狠怒火也全都消没了,他变得麻木,变得无所谓,只是在看到初久,平静如石的心里才出现了一丝波动。

如果是她,自己确实能解脱了。

他如此想着,又笑了起来:“魔祖未死,就不会?出现新任魔祖,这个……你知道吧?”

这也是初久所疑惑的?地方,她点点头,随即问道:“这些法阵是怎么回事?魔祖又为何会?现身此处?”

“为何?这若是能问……大概,就该问你父母!”说着,他顿了一下,又有?些迟疑,“不,他们已经死了是么?我好像不太记得了……”

初久心里咯噔一声,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只剩一步,她忙道:“是!属下的?父母,早已逝去。”

“呵,他们已经死了……死了……”魔祖说着,语气里反倒有?些羡慕,浑浊的?眼睛迟钝地眨了两下,艰难地告诉了初久一个事实。

巫禾,并非魔祖转世。

一切都因当年魔祖战败,被打入悬珠塔,外?界都以为魔祖要死了,然而实际上却是巫禾的父母带走了奄奄一息的魔祖,用秘术将其的灵魂吊着?一息,再将他的?魔核融进巫禾的?体内融于血中。

因其逆天而行,巫禾的?父母为了保住巫禾的?性命,以鲜血养她,又要保魔祖不逝,如此瞒过天道,让其以为魔祖已死,又能阻止新任魔祖转世。

但?此举实在艰难,巫禾的?父母早早的就逝去,法阵又要依亲人之血才能完成,所以魔祖一直以为巫禾早就死了,也不知道秦温纶做了什么法子,居然维持着?巫禾的?生命一直到了今日。

初久脸上一阵黑一阵白,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还存活于这世上的?原因,是因为还有?一个南吴。

要不是因为今天撞见了秦温纶下来,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事实到底如何。

而一切的?打破点是在沈风宸引巫禾出塔,给她下毒,因此激发了巫禾本来就堪堪欲碎的身体,秦温纶为了让她活下来,便在这里又起了一个法阵,强行拉巫禾回来。

然而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拉回来的不是巫禾,却变成了初久。

她一直以为的穿越,实际上是因为一场法阵的意外。

“不过你也算运气?好。”魔祖见初久震惊的?模样,心情诡异的?好了些,他继续道,“当初他为了救你,可是费尽心机得到三足乌石,强行打入你体内,这才让你成功瞒过天道,活到今天。”

“那三足乌,可让你有?什么变化?”

“……”一听到三足乌,初久脑海里就闪过那些诡异的?预知,脸色更加难看了,三足乌的?神力极强,若要成功,光凭她一个人肯定不够。

大概是看出初久的?猜测,魔祖心情更好了几?分,强撑着?一口气,居然还能多说两句话:“也对,你该不知道吧,他把反噬都没进了自己的?体内,一旦你身体出现什么反噬,他都会毫无差别地接纳,替你承受所有?的?痛苦。”

……所有?的?……痛苦?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真相,初久彻底傻了,她终于回想起那一次次的?受伤,为什么自己很快就恢复的?原因……居然全是得秦温纶所助!

初久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心神不宁使得呼吸都乱了,这时她猛地察觉到一阵刺痛,连忙捂住心口,却见原来是魔祖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一副快要西去的?模样,唇边缓缓地溢出鲜血来。

他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揉开一个丑陋且怪异的?笑来,声音浑浊得听不轻:“他也快承受不住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眼眸一闭,彻底没了呼吸。

周侧的?魔气?在魔祖死去之后,完全散去。

初久静默一阵,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这时,外?侧刚刚走到山口的秦温纶突然捂住心脏,后背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握紧了手中的药草,似有所感,半跑带跌地冲回悬珠塔。

初久从地下往回走,这次她并没有?再作?顾虑,直接用结界将自己送回了地面,展袖一抹,坐台便恢复了原状。

晏且南见她回来,身上没受什么伤,脸色却苍白得不行的?样子,担心地走上前:“你怎么了?”

说着试着?去摸了下初久的?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心中一紧,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初久做了一个深呼吸,勉强使情绪平静下来,偏头看向晏且南:“没事,你先去帮忙照顾一下病人吧,我有?事要和秦温纶谈谈。”

“你这样可不是没事的?样子!”晏且南心中莫名地颤了颤,然而初久脸色坚定,不肯多说一个字,晏且南不舍她分神难受,只得点点头,勉强应了下来,离开了大殿。

在他走后,秦温纶握着药草终于赶到门口,只一眼,就知道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败露了。

他心中仍存侥幸,走过去行礼:“门主。”

“魔祖刚刚已经西去了。”初久一出声,声音便是沙哑的?,她垂在袖子里,剪得扁圆的?指甲全都没入了掌心,这才艰难地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秦温纶听到这话,全身都被钉在了原地。

这话就像是当场判了他死刑似的,代表着?他所有?的?行动全都被摊在了阳光之下,那些难堪的龌龊的?事也事无俱细地摆在初久眼前,那些他小心翼翼藏好谁也不敢告诉,日日夜夜祈求能烂在肚子里最?好永远不会?被人发现的事,现如今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终于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秦温纶低下目光去,身上像压了万斤的巨石,再不敢抬起头来。

以现在初久的?性格,他在暴露的同时,就知道自己再无资格留在她的?身边。

那些伤痛,此刻也都复苏,扒开他的?伤口,往里面吹凉气?,用刺扎进去,那些红线争先恐后地往他心脏逼近,努力地想要跃出衣袍之外?,想要让初久也瞧瞧,秦温纶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艰难地往后退了一步,颤着手指想要裹紧自己的?衣服。

然而这时初久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他瞬间不敢再动,仿佛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他已无入可退。

初久的?靠近还在继续。

他视野里先是挤进一双鞋,接着,那鞋子往前一压,视线跟着?一晃,再入眼时,却是初久的?发顶。

初久,跪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年,对不起。”

秦温纶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

他实在太惊愕了,仿佛丧失了所有?语言能力,他面对着?初久,此刻满脑子除了逃离,再无别的想法。

这些……不该让她知道!

他狠一咬牙,喉咙间逼出一口腥甜,内脏阵阵抽痛,呼吸一阵阵抽紧,才勉强让他冷静下来。

“你不必……”却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