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燕老爷是一点都不想让燕梨进宫去见顾珩的。

他苦劝她:“梨花儿啊,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如今是何等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是,我?知道不能全怪他,这七年来发生的事?确实太多了。可如今放在我们面前的结果他就是这个结果,这你总要接受吧。”

“梨花儿,他再也不是你养在院子里的小奴隶了,他现在是一怒而伏尸百万的天子!你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杀了多少?人吗?啊?你知道他恨你吗!”

然而任凭他苦口婆心把嘴皮子都磨得薄了三寸,他那个女儿还是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燕老爷无法,又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再使出个什么仙法消失个五年七年的,那他这把老骨头可真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是的,得益燕梨当时消失得太过干净和七年来不变的容貌,燕老爷也坚信她是遇了仙了。

他还很贴心的在燕梨含糊其辞试图把这七年的经历糊弄过去时给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小小声地说:“没事儿,阿爹知道天机不可泄露,阿爹不逼你说。只是你要是有什么延年益寿的丹药,还是可以孝敬阿爹一颗的。”

燕梨哭笑不得,却也只能默认。没办法,她死了一堆脑细胞也想不出怎么才能不露破绽地把这七年圆过去,系统的存在又不能透露,也只得推脱给玄学了。

不过吃死过一堆皇帝的丹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燕梨恐吓他爹:“你不知道,凡间道士炼得丹药都是骗人的。仙丹是何等宝物?岂是凡间俗物能炼制出来的?那些骗钱骗地位的还算好,最怕的是有那种修邪术的妖道,故意炼那些邪门毒丹来害人性命,吸食他人命元来延长自己寿命呢!”

燕老爷被唬得一愣一愣地,立刻放弃了养两个道士嗑嗑药的想法。

然而他的想法让燕梨忽悠着放弃了,燕梨自己却吃了秤砣铁了心,让燕老爷灿如莲花三寸不烂之舌没了用武之地。

燕老爷只能妥协,捏着鼻子进了宫求见顾珩。

要说顾珩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他心狠手辣却也从未亏待过燕家,可他如今满身的威仪让燕老爷见了也难免心里打颤。

也不知闺女怎么偏就要到这活阎王跟前去!

燕老爷躬身施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燕梨回来的消息禀报了。

顾珩居高临下地看着燕老爷,眼中的情绪被琉冕遮挡,看不分明。

他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把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是了,她那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燕府的事?情逃不过他的耳目呢?

他死死按住龙椅的扶手,强压下?想要立刻奔向燕府的冲动。

“让她进宫。”他听见自己冷冷地说。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放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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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进这座宫殿时,燕梨第一次感到了紧张。

大殿华丽空旷,他屏退了所有人,只余他们。

龙椅居于高大的台阶之上,而他高高在上地,俯视她。

燕梨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他瘦了很多,玄黑的龙袍挂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面部棱角分明到几乎锋锐,可五官却越发的精致浓艳。

他还是那么好看,可不再是过去那个光风霁月的谦谦君子,是锋利到刺目的美,像峭壁上开出的带着剧毒的花。

原来七年可以让一个人改变至如此地步。

有一瞬间,燕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行礼。

他们遥遥相望,不知所措。

燕梨想出的无?数开场白,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

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人变得陌生。

“阿姐。”顾珩缓缓地勾唇一笑,“还认得我?吗?”

一声“阿姐”如利刃穿过记忆的裂隙,一往无?前地击碎了时光厚厚的屏障。

燕梨心神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承认道:“你变化真的很大。”

“哦?”他靠在龙椅上,手指用力地摩挲着扶手上的龙纹雕花,“那阿姐觉得是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

“那当然是......”

“够了!”他却听不下?去,霍然站起身来打断了她,再也无?法忍受般落荒而逃。

燕梨愣在原地。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白面无须身材微胖的中年太监悄声走到她身侧,恭敬道:“姑娘先随咱家来吧,咱家给姑娘安排住处。”

燕梨跟着他离去:“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那公公天生一张讨喜的面庞,笑着道:“咱家贱名李德福。”

“李公公是在阿......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吗?”燕梨貌似不经意道。

“是咱家命好,得了陛下?青眼。”

自来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着的太监都是最会揣摩人心的,想来这位李公公怕是如今最为了解顾珩的了。

燕梨心中无数问题百转千回,最终却只问了一句:“陛下?今天还有空吗?”

“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李公公瞧着好说话,却是滴水不漏。

未走多远李德福便停了脚步:“姑娘,到了。”

长信宫。正在顾珩居住的建章宫旁边。

李德福殷勤地把她引进宫殿,殿内摆设无一处不精美华丽,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秩序井然,做事?行礼时不发出一丝杂音。

李德福又唤来两个面容清秀的宫女,这两个宫女光从服饰上就能看出品级较高,仪态礼仪比一般的宫女也更为出色。

李德福指着那容长脸的宫女道:“这个叫抚月,擅刺绣。”又指了指旁边杏眼桃腮的宫女:“这个叫弄影,擅厨艺。”

抚月弄影一齐向燕梨行礼:“奴婢见过姑娘。”

“这两个都是咱家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品能力,还望姑娘用得顺手。”李德福笑呵呵地道。

“李公公选得人必定是好的。”燕梨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不着痕迹地塞进李德福手中,“今日忙乱,不能招待李公公是我失礼了。还望李公公不要见怪,帮我给陛下?带句话。”

“姑娘请说。”

燕梨想张口,到底还是不好意思,便让弄影传了笔墨,写?好折起来交给李德福。

李德福收好纸条:“姑娘放心,咱家一定亲手交到陛下?手上。”

“那就多谢李公公了。”

送走了李德福,燕梨强打起的精神顿时泄了气,也不要抚月和弄影服侍,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

她没有想到,她有一天竟然会因?为和顾珩相处而感到累。

“幸亏他现在还没有三宫六院,”燕梨自嘲地笑了一声,“否则我?岂不是还要开启宫斗副本。”

“我?说你应该缓一缓的吧。”系统抱怨道。

“缓一缓有用吗?”燕梨闭目靠在枕头上,“要是他知道我?回来了却拖着不肯去见他,只会更生气吧。”

“那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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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宫。

一张纸条皱巴巴地摊开在桌面上,看得出是被人狠狠地揉成了一团,然后又小心地展开。

“你在我心中一如往昔。”

顾珩冷笑,真是花言巧语。他刚刚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陌生和震惊。

这世上除了想要骗他的人,谁会昧着良心说他和七年前一样呢?

但是燕梨......她和七年前一模一样。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七年的时光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风霜。

顾珩又酸又苦地想着:她这七年过得可真好。

可他确实和七年前不同了,甚至比七年前更加狼狈。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就叫嚣着沸腾起来,可却在触碰到她目光的一瞬冻结成冰。

他甚至没有敢听完她的回答就如败军之将一般落荒而逃。

真是可笑。

他大声地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燕梨。

窗外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尖锐蚀骨的疼痛自左腿膝盖骨处猛烈地席卷全身,顾珩后背顷刻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可他却倍感轻松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他享受疼痛。

当?身体痛苦到无暇他顾时,那些千丝万缕的情绪自然就会放弃折磨他。

可是今日情绪的浪潮太过汹涌,即使他已经疼得冷汗浸湿了重重衣衫,却依然得不到解脱。

他意识不清地想着,李德福,李德福说什么来着?

哦,她问他今天还有没有时间。

他有,当?然有。

他把自己蜷缩在床上,一边对抗痛苦,一边等她。

从午后到傍晚,从傍晚到深夜,他已经汗湿了三套衣衫,可是她还没有来。

就好像他这七年的等待,永远没有回音。

顾珩觉得自己快要被可怕的绝望吞没了,他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生出的幻觉。

冰凉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他随手抹掉,不管不顾地冲进雨里,霎时猛烈的疼痛让他闷哼一声差点跌落在地。

他挥开着急忙慌跟上来给他撑伞的李德福,一步一挪地走向长信宫。

夜色已深,长信宫早落了宫门。

忽然一阵“哐哐”地砸门声,守夜的福茂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暗骂到底是哪个狗胆包天的夜里来敲宫门。

然而让他这么敲下去当然不是个办法,福茂才打开门一声责问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看到了浑身湿透脸色比鬼还要苍白的皇帝。

他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参见陛下?,参见陛下?。”

顾珩却好像是没看见他,游魂一般地闯进寝宫。

燕梨刚刚有了点睡意就听到屋外一阵嘈杂之声,她批衣起来正欲找抚月问话就看到了顾珩。

他浑身都湿透了,被雨水浸润过越发乌黑的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侧,显得他发愈乌,脸愈白,整个人像是雨夜中的艳鬼。

燕梨被他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她扬声唤道:“抚月快去烧热水!弄影去拿一身干净的衣服来,再拿块布子!”

干燥的布子很快被递到她手上,弄影不敢在顾珩面前多待,匆匆去忙了别的。

燕梨试图给他擦头发,可是顾珩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比她高一个头还要多多,燕梨够他够得很费劲。

她微恼,轻拍他的头:“低点儿。”

这一幕把刚进来的李德福唬得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滚出去。”顾珩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李德福不敢废话,把带来的衣服放在身边的小几上就马不停蹄地溜了。

“快先去换衣服。”她皱紧了眉推他,“这么穿着难道舒服吗?”

顾珩笑了,他笑起来眼角像个小勾子,勾住最浓郁的艳色:“阿姐不帮我换吗?”

燕梨一愣,怒道:“顾珩!”

“阿姐。”他青白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眼角勾住的艳色浓郁到快要化成一滴带血的泪水滴下来,“你知道我?恨你吗?”

他腿疼得站不稳,不得不靠在燕梨身上,可他的气息也是冰凉的,带着寒意扑在她的颈窝:“你知道我?恨你吗?”

燕梨的怒气被这尖锐的话戳了一下?,蔫蔫地散了。

“我?知道。”她低声回答他。

“你不知道。”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水渍把她也沾湿,心里涌上一阵快意,“你要是知道,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你还当?我?是以前的那个奴隶吗?”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莹白耳垂,很想狠狠一口咬上去,厮磨出鲜血,可他最终只是咬了一口她垂落的发:“我?是皇帝,我?可以杀了你的。”

“那你杀了我?吧。”她说,“如果可以解开你的心结,你就杀了我?吧。”

“杀了你?”顾珩冷笑,一把推开她,“你想得美。”

“既然不想杀了我?,那也不要再作践自己了。”燕梨扬声,“李德福!进来给陛下?更衣。”

燕梨看着他的眼睛:“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和我?说,但得先把自己收拾好了。”

她说完便转身出去,把站在门口左右为难的李德福一把推了进去。

李德福:“......”

好命苦的一个公公!再没有比他更窝囊的大内总管了!

顾珩很快换洗完毕,除了脸色过于苍白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这些年早练就了万仞加身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只要他不想,那就没什么人能发觉出不对。

燕梨也没有发现,她只当是因为淋雨太久。

“我?只问你一句话。”顾珩神情冷淡,“你这次回来是为什么?”

“为了你。”燕梨实话实说。

他呼吸一窒。

“是吗?”他冷笑,“那我要你留在宫里?你愿意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燕梨直勾勾地看着他,“我?说了,我?是为你而来。”

顾珩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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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顾珩再没有来过长信宫,他像是把她忘在了这里一样。

燕梨也不急,每日读书赏花,悠闲惬意无比。

反倒是最开始一直劝她缓一缓的系统着急起来:“宿主,何竹文一家已经在刑部大牢里关了快要一个月了,你再不行动起来他们真的都要被杀了!”

“他杀何竹文是他暴君生涯的开端,也是他名声坏掉的开端,你务必要阻止才行呀!”

“你急什么?”燕梨一边给盆栽修剪花枝一边道,“你也看到他那天的样子了,你觉得我?现在跟他说这些他能听得进去吗?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

系统深吸一口气:“有一个噩耗我?还没有告诉你。”

“什么?”燕梨升起不详的预感。

“任务目标的仇恨值上涨了,现在是65。”

“涨了这么多?”燕梨吃了一惊。

“这还是已经降过的!”系统濒临崩溃,“你两第一次见面刚对视上的时候,那一瞬间就涨了10!”

“你说说这是多恨你啊......”系统小声逼逼。

“不过人家恨你也是有理?由的。”这没啥用的系统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稍微有点压力就变成话痨,滔滔不绝地吐槽着燕梨,“你说说人家之前把你放在什么位置上?那简直就是生命中唯一的光明和信仰,结果你呢?一声招呼不打就消失了不说,临走前还玩弄了一把纯情小少年的感情,这谁能感情不变质啊?”

“你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不用化黑眼线都能去电视剧里客串一把反派。我?都害怕他把你人道毁灭害得我?也......”话音戛然而止。

“又说漏了?”燕梨似笑非笑。

系统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先说一句,我?纯属好奇啊。”燕梨道,“如果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系统沉默了一下?还是回答了她:“如果两个黑化值和仇恨值都到达了100,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这么严重?”燕梨一惊。

“是啊就是这么严重!”系统大喊,“所以你还不快点紧张起来!”

燕梨不言,继续修建着盆里的花。

“你还真是胸有成竹。”系统小声道。

它不过随口抱怨了一句,燕梨却如被击中了一般,手一抖那朵美丽的花冠就掉了下?来。

系统声音凉凉地:“这盆花值二百两银子。”

它一下?子抓住了燕梨的破绽,得意道:“看来你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淡定嘛。”

“是。”燕梨撇开剪子,索性承认了,“其实我?是在逃避。”

“你真怕他杀了你?”系统奇道。

“我?不怕,我?知道他不会杀我?。可是我现在......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他没有问我。没有问我七年前为什么离开,没有问我这七年在哪里,更没有问我......当?初为什么吻他。”

“他对这些不可能没有疑问,可他为什么不问?”

燕梨没有等系统答话就自己给出了答案:“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完全不在乎了。要么是......他不敢问。”

她自嘲的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敢回答。”

“七年了,我?们的处境天差地别,你说,现在我对他来说是什么?”

她还有一句没有问出口:他对她来说,又是什么呢?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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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的不仅是系统,还有李德福和抚月弄影。

李德福能在顾珩的手下?存活良好,还当?上了大内总管,足以见他察言观色和伺候人的本事都是一流的,但饶是如此,他也快要被这两天的顾珩搞疯了。

他这两天结合燕梨的身份和各类传闻,隐隐约约拼凑出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深知症结就在燕梨身上,但也不知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坐得住,整整三天了愣是连长信宫的宫门都没踏出去一步。

李德福着急上火得嘴边都起了一溜燎泡,只得去旁敲侧击抚月和弄影。

抚月弄影也很急,她们着急自己的前程。

最开始听说宫中要住进来一个姑娘时,众人无不是大吃一惊。

众所周知,顾珩最令人畏惧也最不好伺候的一点,就是他似乎没有什么欲望。

七年来他敌人无数征战也无?数,有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但更多的是围绕着他的鬼蜮伎俩。

人有欲望,就有弱点。而对于男人而言,欲望无?非就是金钱权势美人。

金钱,顾珩背后站着燕家,他的敌人大多数还没有他有钱。

权势,顾珩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拉拢,而随着他占领的地方越来越多,这世上渐渐也没有什么人有资格用权势来诱惑他了。

那么就是美人了。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而像顾珩这样年轻俊美的少?年英雄,不和十个八个美人传出各种可歌可泣的旷世绝恋,那都是限制民间戏文话本的发展。

这七年来各式绝色美人如过江之鲫一样向顾珩的身上扑,上到高门贵女下到青楼花魁,美艳者清丽者可爱者......数不胜数,可他就是有本事活出一个母蚊子都近不了身的冷硬样。

无?数美人折戟沉沙,而他昨日忽然就让一个女人住进了宫里。

还是住在长信宫,离他自己住得建章宫极近。

这无?异于石破天惊,所以燕梨现在虽然身份上有些不清不楚的让他们只能称呼一声“姑娘”,但很多人已经把她看成了一飞冲天的契机。

李德福给长信宫挑人的时候都快打破头了。

最终抚月和弄影过关斩将,成功成为了燕梨身边的贴身大宫女。谁知这被众人寄予厚望的燕梨却突然哑了火,可是把两人急坏了。

弄影还好一些,抚月今日已经因为心情不好重重罚了两个小宫女了。

抚月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她找出自己过去绣得一只鸳鸯戏水香囊递给了燕梨:“这是奴婢自己绣得荷包。姑娘若是无事?可以去看看陛下?,陛下?虽富有四?海,但这些亲手做得小玩意儿才最是有心意呢。”

燕梨挑眉,这是在暗示她拿着这个香囊去送给顾珩?然后再告诉顾珩这是她自己绣得?

手中的香囊绣工精美,即使是燕梨这种对刺绣一窍不通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乃是上乘的绣工,再给她个十年恐怕也绣不出来。

她不会刺绣,这顾珩也是清楚地。

“不必。”她把香囊还回去。

“姑娘,”抚月抿了抿唇,“可是......”

“我?说不用了。”燕梨声音冷下来,“下?去吧。”

“你瞧瞧。”系统嘲笑她,“你不紧不慢地,搞得别人都坐不住了。”

“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燕梨不以为意,“我?去找阿珩确实是带上个自己亲手做得小礼物会比较有诚意。”

可惜燕梨的动手能力实在是不行。

不会刺绣也就算了,厨艺也不行,这些年来做出来唯一还算满意的就是七年前做给顾珩的那碗面。

现在如果再做碗面给他端过去......算了,这也太像挑衅了。

再拖下?去恐怕要适得其反,燕梨没有忘记自己还是有任务的。她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炖了一盅汤。

炖汤简单一点。

她拎上汤,带着抚月弄影款款向建章宫走去。

李德福见了燕梨简直如见了救命恩人一般惊喜,立刻就扬声通传:“陛下?,燕姑娘来了。”

殿内静默了一下?,才传来顾珩的声音:“进来。”

燕梨攥紧了食盒的把手,缓步走了进去。

李德福很有眼色地把殿内的小太监们都赶了出来,大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这里不是她第一次见他时议事?的地方,看起来像是日常起居的住所,距离感和威严感顿减。

顾珩坐在一张楠木书桌后,桌案上堆着厚厚的奏章,他在那堆小山中抬起头来,眼睛黑沉沉的,笑容温煦:“是阿姐来了啊,先坐,等我?把手头的奏折批完。”

燕梨却被他笑得手一抖。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但顾珩正在忙,她也不好打扰他,便坐到一边默默等着他。

顾珩又唤了一声李德福,便见李德福领着两个小太监快步走进来,把一堆东西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又训练有素地退下?去。

“阿姐吃吧。”顾珩柔声道。

桂花糕、马蹄糕、芝麻酥......都是些她爱吃的小点心。

燕梨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

桂花糕软糯香甜,桂花香味十足却一点也不显腻,比她过去在燕府吃得更加美味。

燕梨却有些食不知味。她恍惚间又看到那个为了满足她口腹之欲在厨房里一待就是一上午的少?年。

他做得红烧肉真的很好,香飘十里入口即化,有一段时间燕梨因为贪吃一下?子胖了三斤。

回到现代后她曾经特意到沪上各大做红烧肉出名的餐馆一个个试过去,直到吃得快要厌烦。

可是她再也没有找到比他做得更好的红烧肉。

燕梨咽下最后一口桂花糕,自嘲一笑。想,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得那么好吃的红烧肉。

她吃了一块就不想再吃,托着下?巴认真地看着顾珩。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

他今天不像前两次见面时带着浓重的压迫感,刺人的阴郁也被他妥帖地收拾起来,猛地一看居然有了几分七年前的样子。

但这世上有的改变是无法消弭的,燕梨再也无?法在他的眼中找到那澄澈的波光。

她的目光太直白,顾珩被她看得放下了笔:“阿姐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燕梨避而不答,提起了手中的食盒:“要喝点汤吗?”

“哦?”顾珩笑得意味不明,“是阿姐自己熬得?”

“是,不过我?的手艺不好,你就凑合喝喝吧。”燕梨把汤盛出来,递给顾珩。

汤色奶白,细碎地撒着一层翠绿的香菜,卖相还算不错。不过顾珩只尝了一口就知道她煎鱼的时候有些煎焦了。不过这确实她自己做得,长信宫的所有都在他的耳目之下?。

他不动声色地一口口喝完,朝她笑:“很好喝,多谢阿姐。”

那种难以沟通的无?力感再次涌上燕梨的心头。

在短暂的失控之后他就把自己套上了一个精致的假壳,完美的笑容下更难探究他的真心。

她只能重启话题:“那天淋雨之后没事?吧?”

“没事。”他脱口道。

可是他回来后左腿剧烈的疼痛一刻不停地折磨了他半宿,到最后甚至不得不请太医的程度。

如果是以前遇到了这件事,他虽不会说得太严重,但也会好好地跟燕梨诉一诉苦,以博取她的关切和心疼。

但他现在已经明白,所谓心疼、怜惜,这些情绪可以是情到浓时的锦上添花,却不足够支撑起一段牢固的情感。

她会怜惜他,也会怜惜其他受伤受苦的人,还会怜惜那些猫猫狗狗,他和他们并无?分别。

他用了七年,才终于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了眼只吃了一块的糕点,眼神沉了沉:“阿姐现在不喜欢吃这些了吗?”

“也不是。”燕梨不想让他知道她被这一堆糕点莫名勾起的愁绪,“只是来之前就吃了不少?,一时吃不下?了。”

顾珩睫毛颤了下?,负在背后的双手攥紧成拳。

......说谎,她又说谎!

“原来是这样。”他捻起一块桂花糕,一口一口地吃净。一块接着一块,他很快把一整盘吃完,手指又伸向旁边的芝麻酥。

燕梨没忍住拦了他一下?:“这种点心原就是个零食,还是不要一次吃太多好。”

“好。”他手指在空中滞了滞,慢慢收回,“都听阿姐的。”

他们就这样无意义地闲扯了许久,顾珩却还是一个问题都没有问。没有问她七年前为什么离开,没有问她这七年在哪里,更没有问她当?初为什么吻他。

这些问题燕梨至今没有想到完美的回答,可是他这样一直不问,她心里却更加不安。

她看向他黑沉沉不透出一丝情绪的眼睛,不知道他如今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过几日我想办一个宫宴,宴请朝臣们的女眷幼子。但阿姐是知道我?的,我?不过奴隶出身,这些宴席的门道我?是一窍不通,不知阿姐可愿帮我?操办?”顾珩忽然道。

燕梨愣了愣,直觉有什么不对。不过她毕竟不是在这个社会下?熏陶长大,过去燕家也没有能主事?的主母,所以没有反应过来一般这种宴席都应该是由女主人操办。

七年之后再见顾珩的难搞程度直接成指数爆炸,燕梨常常无所适从,现下他好不容易提出个要求,燕梨没多想就答应了。

顾珩的笑容加深了些:“那阿姐有事?就只管使唤李德福。”

他语意温柔:“多谢阿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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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帖子一下?,无?异于用十门火炮炸响在了长安城的上空。

皇帝不仅带了个女人进宫,竟还让她来操办宫宴!

燕梨的身份很快被打听了个清楚——安南伯的独女,还失踪了整整七年。

这个消息一传出,京中许多人家不免感到微妙。

安南伯是什么出身,并不是什么秘密。一个商人因为早早站对了队一飞冲天,他们羡慕是真看不上也是真。

长安的贵族大家一向不带着安南伯府玩,再加上燕家子嗣单薄,一直都很没有存在感。

谁知道这存在感一刷便刷了个大的。

首辅柳元轲眯着眼把那帖子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多遍,嘱咐老妻道:“你到时候带上安儿去吧,好好观察观察这位燕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

“瞧着陛下?对她是很看重的。”柳夫人不解道,“只是为什么不给个份位呢?就算以她的出身当?皇后有些勉强,但陛下?如今后官又无?人,便是封个婕妤不也是实掌六宫之权吗?”

柳元轲摇摇头:“不要去揣度陛下?的心思?,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了都看不透他。你只要记着对那位燕姑娘多尊重着些就是了,万不可自恃身份。”

“我?明白。”柳夫人答道。

“若是可能......”柳元轲犹豫了半晌,“看能不能劝她去劝劝陛下?何竹文的事?。”

“你怎么对这个何竹文这么上心?”柳夫人奇道,“你是一路跟着陛下?如今才坐上这首辅之位的,这么护着一个忠于前朝的老古董不是吃力不讨好?你仔细引起陛下?猜忌!”

“糊涂!”柳元轲斥道,“我?保何竹文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陛下?的名声和大昭的名声!何竹文他虽只是个微末小官,但还是赫赫有名的大儒,他不是不可以杀,但是不能这样杀。就这么轻率地诛了何竹文十族,大昭在天下?读书人眼中算什么?”

“好好好我知道了。”柳夫人不耐烦了,“要是说得上话我?就跟她提提行了吧?”

“只是你别把人家小姑娘给害了才好呢。”她嘟囔了一句。

宫中行宴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柳元轲和柳夫人的小女儿柳安忆的耳中。

她咬紧了下?唇,上好的螺子黛断裂在葱白的指尖。

“哎呦小姐。”贴身伺候她的秋月惊呼了一声,忙打来清水替她洗净手心,“不过一个商女,小姐又何必把她放在心上?”

柳安忆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我?听说当?初在燕府就是她看中了陛下?才让陛下?在那么多奴隶中脱颖而出的,也是因为她燕家才会倾尽财力地支撑陛下?的。他们之间有如此渊源,现下她又进了宫,我?怎么比得过她!”

“进了宫又如何。”秋月不屑地撇撇嘴,“陛下?有给她哪怕最卑微的位份吗?连个才人都不是,哪配跟小姐你比呢!”

“而且呀,”秋月四?下?瞅了瞅,小声道,“我?听说她失踪了整整七年呢!这七年来哪里不是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子还能讨得了什么好去?陛下?不给她位份说不定就是因为恶心此事呢。”

“是吗?”柳安忆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失落下去,“可是陛下?还是让她来操办宫宴了。”

“这不过是陛下?感念她过去的恩情罢了。”秋月安慰她,“要真是重视直接封个皇后不就行了?虽说她身份上是差了点,可以当?今陛下?的乾纲独断,他要真想抬举一个女人还有谁敢拦不成?奴婢猜必定是这女人挟恩求报,陛下?才赏了她点儿脸。”

“你说得有理?。”柳安忆频频点头,“陛下?肯定看不上她。”

“这还用说嘛。”秋月笑道,“到那日奴婢给小姐好好打扮打扮,以小姐的美貌必然艳压群芳,倒是那燕氏自然就自惭形秽了。”

“好。”柳安忆回想起那年轻帝王俊美如天人的面庞,脸颊上不禁浮现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这次一定要让陛下?注意到我。”

类似的对话不知出现在长安多少?闺房之中,无?数妙龄少?女都在悄悄地期待着四?月十三日的到来。

从来不近女色的陛下?已然破了戒,那焉知下一个不会是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被榨干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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