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黑化第九天

翌日,方寸间神清气爽地下楼,在院子里和正在逗鸟的方春怀道了声早。

方春怀笑着问他:“小间,和隔壁哥哥相处得怎么样?”

方寸间想了想,答道:“很不错呢。”

昨天他把小熊借给哥哥,想必哥哥昨晚一定睡得很香甜。

小熊玩偶是方寸间十六岁生日那年,在学校小卖部抽到一等奖送的,因为很可爱便一直留了下来,已经陪了他很多年。

他想去问问谢轻遇睡的怎么样,但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难道哥哥一大早就出门了吗?

方寸间怀着疑惑回家,方春怀还在院子里,看到他没精打采的模样,便道:“谢家没人么?”

“好像是的,我也不知道。”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说不定谢轻遇真是出门了说不定。

方春怀:“听说这孩子的舅舅昨天来了,他应该是去自家公司视察了吧。”

谢家产业涉及得很广,从一开始的房地产,再到娱乐圈、游戏、旅游等都有涉猎,且都做的有声有色,饶是方春怀都不得不敬服齐期。

他叹了口气:“要是齐期不想把公司交给谢小少爷,那就麻烦了。”

方寸间一下子紧张起来:“真的吗?”

那哥哥岂不是很惨?

身患绝症就算了,还要和亲舅舅争夺家产,简直就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

“你想想,这几年齐期能把事业做的如此成功,会甘心让出来吗?”方春怀理智分析道:“不过我看齐期不是这样的人,他和谢家关系一直挺不错的,听说谢小少爷的母亲……”

方寸间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满心想的都是要怎样才能帮到谢轻遇。

照爷爷说的,齐期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轻易把家产让出来。

争夺家产一直都是持久战,虽然他没有这种烦恼,但他的朋友们有的经历过,说不定可以向他们请教一下方法。

得把他们约出来见见面才行。

方寸间看了看方春怀养的鸟,这应该算是方家唯一除人之外的活物。

见孙子一直盯着看,方春怀试探着说:“借你玩两天?”

“不用了爷爷,我不喜欢玩鸟。”方寸间想了想,对他道:“给它喝的水里面加几滴苏油,再多晒晒太阳,一段时间后毛色会更亮点。”

方春怀闻言恍然大悟道:“我说它最近怎么褪色了,正打算问问其他几个鸟友……行,小间你都这么说了,明天我就备上。”

方寸间正想往屋里走,又听见方春怀说:“等你那医院建好了,我让鸟友们都去照顾照顾你生意。”

方寸间:“……谢谢爷爷。”

谢轻遇并没有出门,他一直都待在家里,自然也听到了方寸间的敲门声。

但他却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去面对如此相信他的方寸间。

昨晚小间站在门外,将小熊玩偶递给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期待和信任,他却因为自己的邪念,起了那样的心思……

如果让小间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害怕而远离他?

想到这里,谢轻遇的脸色白了白。

他站在二楼的窗内,看着方寸间从别墅中走出,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谢轻遇大概知道方寸间要去哪里,他一定是要去看望艾斯比。

艾斯比在滑板时摔伤了一条手臂,方寸间对他的担心肉眼可见,令谢轻遇忍不住遐想,若是自己也受伤了,小间会不会也像担心艾斯比那样担心自己。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试一试?

艾斯比在家闲不住,总是想着偷跑出去玩,艾夫人只能请求方寸间多看着点他,别让他乱跑乱跳,方寸间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下来。

这会儿他们坐在SYY里,艾斯比正招呼着其他人喝酒。

方寸间死死地盯着他:“你可别想喝一滴酒。”

他答应了艾夫人,一切以艾斯比的身体为重。

“放心吧,我可是很爱惜我的宝贝手的。”艾斯比信誓旦旦地说完,又问:“怎么没见竹马哥哥?”

方寸间:“……你能不能好好叫人名字?”

艾斯比:“干嘛,我都听见了,你一口一个哥哥喊的很自在嘛,为什么我就不行?”

“好吧,你高兴就好。”方寸间体谅他现在是残疾人士,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说道:“我今早去敲门了,他不在家。”

艾斯比问道:“之前听你说他回国是为了争家产,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方寸间点头道:“千真万确,我昨天见到他舅舅了。”

“怎么样?”艾斯比很好奇,他家和方寸间家一样和睦得很,压根没见过争夺家产这样的大场面,只从朋友口中听到过。

方寸间仔细回忆了一下:“怎么说呢,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但干的肯定不是人事。”

艾斯比精辟总结道:“衣冠禽兽。”

方寸间:“对。”

齐期打了个喷嚏,引得谢轻遇侧目看了他一眼。

他揉揉鼻子,略带歉意地说:“可能是前两天着凉了。”

说完,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小遇,你真不打算去公司露个面?”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谢家继承人不久前回国,但他齐期却依然把持着公司不放,显然是别有他想,搞得他里外不是人,去到哪里都有人用意味深长的眼光注视他。

本来这种事不可能那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但谢轻遇前几天参加了一场聚会,在富二代圈子里露了个脸,众所周知这种圈子的消息是最灵通的,于是没几天,连齐期都知道了这件事。

齐期倒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公司确实是谢轻遇的,他的能力齐期是知道的,早日交出去他也放心些。

“不去。”谢轻遇坐在桌后看他带来的文件,头也未抬。

齐期叹口气:“好吧,等你想通了再来告诉舅舅。”

齐期给谢轻遇找了一个保姆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除了来做饭打扫卫生,其余时间都不会留在别墅里。

但齐期依然很担心谢轻遇一个人待在偌大的房子里会感到孤单寂寞,所以想让自己的小儿子来陪伴谢轻遇。

谢轻遇拒绝了,说:“邻居很照顾我。”

齐期迅速反应过来:“那位方小少爷?”

“嗯。”提到方寸间,谢轻遇的神情便柔和下来:“所以舅舅不用太担心。”

齐期连连点头,显然很赞同:“那是那是,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交些同龄的朋友。方小少爷就很不错,我听说他人缘很好,K城的年轻孩子们都愿意和他玩,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叫什么来着……噢噢团宠。”

谢轻遇的脸色在听到他说“人缘很好”的时候便有些细微的变化,但很快又被其他情绪盖过去。

他若有所思,语气很轻地开口:“是这样么。”

“据说是这样。”

齐期浑然未觉他的变化:“你和他待一起,说不定还能对你的……有帮助。”

谢轻遇垂下眼:“但愿吧。”

他早已不对自己的病抱任何希望了,现在说这些无非是给自己安慰罢了。

齐期看着谢轻遇,心里也泛起心疼的感觉。

他这个外甥从小便展现出超出常人的优秀,但自从十七岁那年得了个怪病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他笑了。

这病还不是普通的病,是一种心理疾病,谢轻遇的较之还更为严重不少,无法通过疏导调解来进行治愈。

国内治不好,便去国外求医,但自始至终都束手无策,一直到现在几乎已经是半放弃的状态,不知道何时才能痊愈。

齐期看着谢轻遇长大的,知道他幼时吃了很多苦,由此才更加心疼他。

如果方小少爷真能让谢轻遇开心,齐期肯定最高兴的那个。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谢轻遇,有些犹豫地说:“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吧,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也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谢轻遇没说话。

齐期又道:“她也很想你。”

“想我?”

苍白的手指摩挲着纸页,手背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翻过手,腕后的肌肤上隐约可见一道细细的疤痕。

许久后,他道:“好,现在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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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间晚上结束聚会回到家时,特意往旁边的别墅里瞅了一眼。

隐在一片黑暗中的别墅像座荆棘密布的古堡,没有一丝光亮透出,乍一看还有些阴森可怖。

还是没人在吗?

方寸间极轻地皱了下眉。

再度回过神时,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近,站在了那扇紧闭的门外。

想了想,他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并在心里说着,数到十,没有人开门他就走。

一秒、两秒、三秒……他默默地数着。

八秒,九秒。

第十秒的时候,咔哒一声轻响,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方寸间一喜,说不上来的高兴,试探地叫了一声:“哥哥?”

“嗯。”

谢轻遇站在门口,屋里没有开灯,脸上的神情也十分不显。

“我能进去吗?”方寸间往前走了一小步,笑着说:“现在八点半喔,可以给你讲一会儿故事。”

谢轻遇深深地看着他,嗓音有些喑哑:“你确定……要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