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又做选择题

既是打着用功的名义来书房,两人少不得要熬到饭点才能出来。

离开书房的时候,林银屏两手空空,董永琦掌中却托了几本书,美名其曰‘以后不来前院书房了,他要留在后宅,也好读书陪妻两不误’,对此,林银屏十分鄙视的翻了他一对大白眼儿。

回到后院,周嬷嬷亲自迎上前,服侍林银屏净面洗手。

“姑娘,随您陪嫁过来的丫头不少,二爷院里原来服侍的人,您打算怎么安排她们?”伺候林银屏洗漱的空档,周嬷嬷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这位小主子呀,光顾着和姑爷恩恩爱爱,院内的庶务竟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这怎么行呢。

“啊?”林银屏茫然了一下,“这事儿啊,等我先理一理,晚点儿再说。”

见小主子上了心,周嬷嬷便不再多言,随即吩咐人赶紧摆午饭。

有董永琦那张讨厌的脸,一直在眼前晃悠,林银屏哪有什么好胃口,吃的是一脸心不在焉,有气无力,偏偏董永琦那个不识趣的,还在装模作样给她添菜,摆足了体贴好丈夫的架子。

虚伪至极!

林银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董永琦,想到周嬷嬷的话,便懒洋洋的开了口:“我娘给了我不少陪嫁丫头,再加上你院里原有的那些,伺候的人数委实多了点,我们是小辈,若是越过上头的长辈,瞧着总是不像话,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

董永琦手提筷子,神色自若的笑了一笑:“还能怎么办?你把院里的差事再分派一遍,领不到事情做的,发回公中便是了。”

林银屏挑了挑眉,直言不讳道:“我要遣走的丫头,只怕都是你院里的。”

“不妨事。”董永琦一脸的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道,“男主外,女主内,你是这院里的主母,有权决定任何一个丫头的去留,再说,长公主挑与你的丫头,必是精心管教、出类拔萃的,想来服侍的更稳妥放心些。”

一拳捣进了棉花里,林银屏顿时更郁闷了。

用罢午饭,林银屏决定先睡个午觉,再去处理裁员的事情。

午睡之前,林银屏吩咐周嬷嬷,叫她领着院中丫头都回屋歇着,她房中不需要留人伺候,等申时初刻再全部过来集合,她要重新分派院内差事。

周嬷嬷告退离开后,林银屏便打着呵欠往床上爬。

“你进来做什么?!”林银屏刚爬上床,还没来得及躺下,就见董永琦大摇大摆闯进了寝房。

董永琦用看智障一样的目光,瞅着如临大敌的林银屏,他一边开始解脱长袍,一边往床边走:“你这话说的着实有趣,这是我的房间,我想歇个午觉,不来屋里,还能去哪里?”

“我管你去哪里,总之,不许你再上我的床!”林银屏张开双臂,摆出强烈抗拒的架势,横眉瞪眼道,“这是我的陪嫁婚床,我的床,我做主,你再敢偷偷爬上来,我就一脚踢死你!”

董永琦脱衣裳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你确定?”

“我非常确定!”林银屏抬着下巴,干脆利落道。

闻言,董永琦将散开的衣裳一拢,语气淡淡道:“好,那我现在就去长公主府,把你想悔婚的事情,说个一清二楚。”说完,董永琦转身就走,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站住!”林银屏大吃一惊,连忙喊了一句。

董永琦却充耳不闻,脚步顿都不顿,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寝房门口。

见状,林银屏暗暗咒骂了一声,便立刻起身下床,急步赶追上董永琦,拦住他的去路,一脸恼怒道:“我叫你站住,你没听到么?”

董永琦扯了扯嘴角,口气冷漠道:“听到又如何?”

“林银屏,我已退让一步,答应和你伪做假夫妻,你却得寸进尺,连床都不许我睡。”董永琦冷着一张俊脸,沉声再道,“你这么防备我,不就是怕我背信弃义,偷偷占你便宜么?你也太瞧扁我了,我既答应了你,就不会自毁诺言,大户人家,人多眼杂,你这般不好好配合,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露出端倪破绽,如此,我们当假夫妻的意义何在?”

董永琦垂下眼帘,低声叹气道:“算了,陪你演假夫妻,我也累的很,还是把实情告诉长公主,叫她做个决断吧。”

那她大概会被颐华长公主骂死!

林银屏第一千零八百次崩溃,为什么早不穿晚不穿,偏偏穿到了新婚之夜,叫她落到这么尴尬为难的地步。

这才新婚第一天,若叫董永琦真把实情捅出去,‘林银屏’脑袋上的名声只怕要更加恶劣了。

名声坏上加坏不说,只怕也不能顺利和离,从董家脱身。

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呢。

一念至此,林银屏十分心累的软了态度:“屋里不是还有一张软榻么?你睡那儿不成么?”

董永琦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愤慨姿态,理直气壮道:“我凭什么要去睡软榻?想悔婚的人又不是我。”略顿一顿,董永琦接着再道,“你再给我一句准话,是要和我井水不犯河水的睡在一张床上,还是叫我直接将实情告诉长公主知道?”

又要被迫做选择题的林银屏:“……”

面目狰狞的磨了磨牙,林银屏黑着脸道:“行行行,你有理,我说不过你!”

这话便是同意董永琦睡她的床了。

达成目的的董永琦,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林银屏还知道在乎自己的名声,也明白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大大咧咧往长公主府一跑,林银屏想悔婚和离的事情,便是纸包不住火了,不提长公主如何崩溃震怒,若是传到皇帝陛下耳中,挨罚受骂的一定也是林银屏。

且,就算挨了罚骂,林银屏也未必能和离成功。

身为一国之君,皇帝陛下不要面子的嘛。

更何况,林银屏早已不得圣心,不过是碍于长公主妹妹的面子,才没有彻底厌弃她。

董永琦轻轻笑了笑,就冲林银屏知道爱惜羽毛,又知情识趣,他也不能轻易放这个小媳妇跑了。

这年头,娶个脑袋瓜清楚的媳妇不容易啊。

抬脚回到屋里,一进门,董永琦就见林银屏抱着枕头和薄被,气嘟嘟的往摆软榻的地方走去,见状,他的额筋跳了一跳,忍不住低声问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把床留给你睡呀。”把怀里的枕被摔到软榻上,林银屏憋着怒火一屁股坐下,拿一双俏生生的美丽眼睛,斜睨着一脸无辜的董永琦,“你不是非要睡床么?我这是在成全你呀。”

闻言,董永琦简直无奈至极,他脚下一拐,也走到软榻跟前,轻轻坐下:“阿屏,你要明白,我们只有睡在一张榻上,才能不令人生疑起惑。”

哪有感情‘和睦’的夫妻,一天到晚分床睡呢。

“这个不劳你操心!”林银屏冷哼一声,转头别开眼睛,不想看董永琦那张讨厌的脸,“今天下午,我会给丫头们训话,谁敢不经我的同意,就往内室里闯,我就对谁不客气!”

林银屏侧身而坐,坐在她后头的董永琦一抬眼,正好看到她修长的雪颈,小巧的耳朵,以及线条柔美的侧颊。

还是同一张皮囊,内里的灵魂换一换,凸显出来的气质便大不相同了。

记忆中的林银屏,总是咄咄逼人,盛气傲慢,但凡谁敢忤逆她,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就会大发雷霆,闹的天崩地裂,那是一个被常年娇惯、宠坏了心性的疯丫头,而眼前这一个,虽也有点娇娇女的小脾气,但她为人光明磊落,不愿和他做夫妻,就大大方方挑明了,行事坦荡的同时,又知道顾全大局,多方考虑。

为了能够和离,她竟然愿意背负‘不能繁衍子嗣’的恶名。

这姑娘,是打算和离以后,再也不嫁人了么?

“我睡床,你睡榻,搞得像是我在欺负你一样。”

董永琦幽幽叹了一口气,微露苦笑道:“算了,还是你睡床,我睡榻吧,反正我的婚假就十天,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回国子监读书了,素日吃住都在书院中,只有逢五、逢十才归家,我不在家里烦你,想必你的耳根也能清静些,行了,你回床上吧,我留在这里午睡。”

林银屏转过身,贼心不死道:“你真的不能答应和离之事么?”

“不能。”董永琦深深看着林银屏,慢条斯理道,“阿屏,我们能凑在一起,说明我们有缘分,你为什么不能尝试着接受我呢?”

闻言,林银屏顿时大怒:“伪君子!”

心里头藏着一个白月光,却还想和她做夫妻过日子,真是伪君子,假道学。

莫名其妙被骂‘伪君子’的董永琦,一脸的茫然纳闷:“我怎么伪君子了?”

还装!

非要叫她直接挑明白么?可她手中没有证据,就算把真相抖出来,董永琦只怕也会矢口否认。

林银屏懒得再睬他,气鼓鼓的起身就走,刚走出几步,又怒冲冲的折回来,一把抱走搁在软榻上的枕头和薄被。

“哎,你倒是把枕头给我留下啊。”董永琦无语的看着一惊一乍的林银屏。

林银屏咬牙切齿道:“你没长手么?自己不会拿么?哼!”

董永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