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光棍节

“凭什么叫恶犬计划,不叫黄豆计划呀”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笔芯,在手心上写上黄豆两个字,歪歪扭扭得像两条虫。“瞧不起我没有刺青是不是…”

“凭我比你能打。”

“什么啊…”他翻眼皮子,“你也就刀用的比我好,要是真论起体格来,女孩怎么可能比男孩能打…”

“你说得对。”我把小刀从口袋里翻出来。在手里转了一圈,递到他的脖子旁,“所以我不会在让任何人有机会跟我论体格。”

“哥哥哥...”他把脖子往后直缩,“刀刀刀...”

“放心。”我把刀收回去,“专业的。”

“专业的我才怕,靠...吓死我了谁给你当小弟啊。”

“你自我认知还挺清晰。”

“你什么时候换了把刀”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之前的那个比较细...”

“用钝了,换一个。”

原野院里都是平房,我跟他往最里面的破房子走,经过小公园的时候,几个小家伙跟我打招呼。

“祁飞,你放学了啊!”

“祁飞,怎么没带书包回来啊,没打算做作业吧...”

一群还没上小学的小屁孩儿,比大人还会说。

小公园是真的小,只有沙堆和几棵树,唯一的娱乐措施是两棵树之间的秋千,还是去年我和黄豆一起手把手做的。

当时是为了逗小柔开心才想起来做,但是她还没玩儿过几回就走了。

“豆子,你说...”我触景生情,“小柔去哪儿了啊?是去了上面还是下面?”

“谁知道呢...她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是去做天使了吧。”

“还天使,你怎么这么迷信呢你?”我推开破房子的门,“你怎么不说玉皇大帝呢?”

“靠...不是你先问我的吗?”

破房子里全都是木条、铁管儿和水泥,有的没的全是杂物,我绕过几跟废灯泡管儿,拽起地上的麻袋,从里面掏出一根腌羊腿放到桌上。

羊腿上已经长出了绿色的斑点。

黄豆走到沙袋前,举起拳头就要打。

“豆子。”我喊道,“戴拳套!”

“不戴!”他直接一拳用力砸过去,沙袋里凹陷了一个椭圆形的坑。“去他妈的高考!”

我这个人比较讲究,虽然只是个发霉的羊腿,但还是充满仪式感地戴上了手套。

眼神扫过羊腿,我在脑海中开始构造肉条之下的脉络,表皮、真皮、皮下脂肪。

我最喜欢刀划过皮下组织的感觉,挑起脂肪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软绵绵的感觉,血‘刺溜’冒出来,肉粉粉嫩嫩的。

当然,霉羊腿肯定达不到这效果,我只能想象自己手里拿着一块新鲜的肉。

“祁飞,你表情能不能不要那么陶醉?”黄豆喊道。

手下的肉已经被我削干净了,刀上全是碎屑子,我用食指把它们抹开。

“习惯了。”

在我还没有来孤儿院之前,就已经习惯了。

“是啊...”黄豆把拳头用力砸在沙袋的正中间,“习惯了。“

我猜他也想起了那段时光。

“对了,祁飞,你刚刚说得恶犬计划当真吗?”黄豆问道。

“没骗你,目标我都想好了。”

“谁呀?”

“陈越。”

“我们班那个陈越?”

“是。”

我是高三8班的,陈越是高三4班的,两个班一个在2楼的最东边,一个在2楼的最西边,遥遥相望。

每天下课我都能看见陈越弯着个脖子,带一群人下去打篮球。

我观察过他,球技很烂。肌肉量一般,体质也一般。

“你跟我想一块去,非得杀一个人的话,我也想选他…要不是他,当初小柔也不会…”

“练你的拳吧。”

“……”

黄豆一大早喊我去上学,我懒得起,他连拉带拽的把我抬到自行车的后座,逆着早上的寒风蹬去学校。

“大哥,你清醒点儿。”

他把我抬到后排角落里的座位,拎着我的衣领晃了几下。“靠,我先走了,你们班同学都在看我。”

“滚滚滚…”

我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早自习到中间的时候,感觉到有人站在我身后。

应该是班主任,但他没有喊醒我,估计也是习惯了,毕竟我是一个没有学籍的学生。

如果我是老师,只要不闹事儿,我也不愿意管。

睡到第2节数学课下课,我的脑子终于苏醒过来。

我把手伸进课桌里,摸索了半天,只找到一颗椰子糖。

漫不经心地把糖纸拆开,只咬了一半的糖,还有一半我塞到糖纸里,重新放回课桌。

穷人就应该有穷人的自知,这一点我向来做得非常好。

睡太久,头是麻的,我站起来。

椅子在地上‘擦’得一声,前桌的蒋妍妍转过头,皱着眉看向我,指了指自己的作业本,“我做作业呢,你能不能小声点?”

“我呼吸呢,你能不能别出声?”

跟她来了个对仗后我站起来往外走,身后传来前桌蒋妍妍对她同桌的抱怨声。

“欸,你说祁飞是不是有病啊,她自己不学习凭什么打扰别人?像她这种人,以后绝对没出路…”

“也不会没出路吧…前几天不是电视台的人还问她要不要当演员呢,长得好看,哪儿都是活路…”

“就她?屁吧…只剩下这张脸了...”

我走出教室。

还有脖子还有肩膀还有肚子还有腿还有脚。

刘海有点长了,扎眼睛。

眉毛和眼皮的地方都痒痒的。

但是我懒得剪,因为这样给人一种安全感。

这个世界没必要看得有多分清,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好看的。

“靠,越哥,体育课又被语文老师那老头给抢走了!”

运气真好,出教室晒个太阳也能撞见陈越。

他的身后跟着三四个男生,还有俩女生,一群人往楼道的方向走。

“管他呢,反正我们就去上体育课,到时候老头问起来,我们就说不知道,还以为体育老师迟到了就自己先自由活动。”

两个女孩一起大声笑起来。

声音比棉花糖还嗲,我手指上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但是我还是挺喜欢这种女孩的。

看上去挺甜的,起码有糖味儿。

就是眼睛不太好,能看上陈越这种傻逼,估计是深度近视加青光眼。

再加白内障。

他们往楼道里走,我也跟着他们转弯下楼梯。

事实证明刘海太长是会惹事儿的。

我还没看清楚眼前到底来了个谁,一挪书就被我碰倒,从楼梯扶手的杆子之间哗啦啦的摔下去,

一本接着一本。

要是一楼站着个人,估计都能被砸蒙了。

“对不住啊...”

我下意识地去接书,结果只捞回了一本。

身体靠在楼梯扶手上,我看到了三楼到一楼台阶之间的空档,顿时头晕眼花,赶紧缩回来把背靠在墙上。

我不恐高,我不恐高。

我在心里默念。

这个法子我是从百度上学到的,但是在心里默念了七年多,半点用都没有,

“同学,没事吧?”

“没事,我跟你一起去捡书...”

人家好端端得捧着书走在楼梯上,结果被我全撞飞,估计心里也郁闷。

我跟着他一起下楼,这才把他给看清楚了。

长得还挺帅,很好学生的那种帅。

就是看起来有些熟悉。

像是在哪看见过。

我弯下腰帮他拾书。

全是高三四班的家庭作业本。

原来是黄豆和陈越那班的。

我在一群蓝色的练习本里看到了黄豆的本子,非常显眼。

这么多本子里,就他这本是皱巴巴的,封面上写的两个字比虫子扭得还难看。

有一个本子落在了楼梯之间的夹缝里,我蹲下去,手往外一抽,袋子里的东西跑出口袋滚到地上。

发出“啪”的一声。

我没怎么在意。

只要掉出来的不是刀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你数数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我把本儿递给已经站起来的男孩。

但是他的视线没放在本上,而是放在地上掉着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昨天黄豆偷的那个钱包。

靠。

不会吧。

脑袋瞬间绷直了。

我就说这人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这就是那个光棍节生日的班长吧。

“这钱包...”

他弯下腰。

我在他的手指碰到之前,先把钱包捞回了手里。

“这钱包是我的。”

说完后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这他妈不是此地无银250两吗。

“我先走了你随意。”

我把钱包塞回校服口袋,操场也不去了,直接走回教室。

尴尬化为力量,“啪”得一声我把钱包扔回课桌里,蒋妍妍被吓得一震。

她转过来想骂我,但看我脸色不好,嘴巴张了张,没敢说话。

挺烦的。

我把剩下的半颗椰子糖塞到嘴里。

那个光棍节生日的当时是怎么拍的身份证,为什么真人比照片好看那么多?

这他妈谁能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