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晋江正版

林兮把自己的手抽回去,立刻把袖子拉上。

“没事儿,只是...小伤。”

林兮躲开平不凡担忧的视线,“我们回去吧,上课。”

“那你...”平不凡还想说些什么,但林兮已经推开门走远。

平不凡一个人站在灯光之下,抬起腿踢了一脚桌子角落,脑海里闪过前几天在林兮家见过的那个房间——

那个挂满了一整墙鞭子,名言,让人窒息得喘不过气的房间。

平不凡长叹了口气。

小白猫从他的怀中跳出来,“你叹什么气。”

“我就是在想...”平不凡垂头看向那扇巨大的机甲翅膀,“我明明就是个来逃生的,怎么还给他们担忧上了,一个个的都不省心。”

“其实...”小白猫眯起幽绿的双眼,“其实你可以把这些事情当成一个机会,用你自己的能力去接近他们,帮助他们,来获得信任和火焰。”

平不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过翅膀表面的机甲羽毛。“还有这么大一家伙,放哪儿才好呢。”

小白猫“喵呜”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无计可施。

平不凡试图用身体扛起翅膀,发现这材料重到他压根儿抬不起来,最后他把整个桌子都给拉出铁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拉扯到海绵垫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搬完后,平不凡浑身都是汗,跟刚洗了个澡似的。

他擦了擦汗,赶回教学楼的时候,一堂课都结束了,光头老师拿着保温杯往外走,正巧又跟他来了个迎面而见,场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天空大学的课还挺空,平不凡在教室里迷迷糊糊听完一节课后,林兮走到他们教室门口敲窗玻璃。

“下午没课,我们回去吧。”

教室里几个女生痴痴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平不凡比了个‘OK’的手势,背起书包往外走,腿长肩宽的,确实招人注意。

“我在车上睡会儿觉,到了喊我。”平不凡上车后,就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车刚停,他发现林兮的神情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是?”平不凡推开门,发现林兮的视线对准的是一辆加长版的黑色凯斯轿车。

“他回来了。”林兮补充了一句。“林朝。”

进了豪宅后,平不凡立马就明白林兮嘴中的林朝到底是何方神圣。

餐厅里,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西装,站在最中央,声音洪亮地对来来往往的仆人大声吼叫,“你们就不能快一点吗,我花钱雇佣你们不是为了看你们磨磨蹭蹭!”

“你!就是你!汤水都泼出来了你看不见吗!”

男人的声音大到似乎整个宅子都在震晃。

平不凡立刻就听出来了,这就是上次广播里的那个声音,这个男人,就是林兮的老爸。

“你们回来了。”林朝抬起眼,“恰巧,我也回来了,再等一个人我们就开始吃饭。”

林朝的个头不高,脸色发红,说起话来有一股播音腔,典型的企业家形象。

平不凡在心里嘀咕,林兮的妈妈得多好看才能生出林兮这样的大长腿。

幸好长得不像爸爸。

林朝的眼神如同鹰隼般锋利,给人一种不适感,总觉得自己如同商品般被他打量着。

“你就是平不凡。”林朝坐在长桌的最顶端,拿湿巾一根一根得擦拭自己的手指。“不错。”

他伸出手,“你不要客气,坐、请坐,我很开心自己的儿子能够和这么优秀的人一起学习。”

平不凡落座,林兮坐到他身旁,林朝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暗沉,不过他立马又摆出虚伪的笑容。

“平不凡,你可真是厉害,自从你进入了天空大学,我还就没听过哪一次年级第一不是你的。”

“过奖。”平不凡心虚地把背包放到地上。

“你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能不能说出来,给我和林兮分享分享…”

林朝话音未落,“砰”得一声,大门被踢开。

“大少爷带着小少爷回来了。”女仆高声叫道。

平不凡转头,林葫走在最前面,胸前得红领巾晃来晃去,他的身后跟这个个子非常高、有些驼背的少年。

少年的面容被竖起来的卫衣帽子遮盖住,帽子外夹着挂耳式的耳机,里面播放着摇滚音乐,声音大到平不凡都能听到。

少年谁也没看,散漫地“刺啦”拉开椅子坐上,嘴里还嚼着泡泡糖。

“啪嗒”一声吹出巨大的白色的泡泡。

林爸的脸色彻底暗沉。

平不凡的眼光却全然被少年胸前的十字架所吸引,瞳孔放大,记忆如同潮水般袭来。

是他。

是那天那个袭击他的人!

平不凡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握紧。

当时头顶被铁棍敲击的地方如同伤口发炎般隐隐作痛。

桌子上的所有美味佳肴都不再有吸引力,味如嚼蜡。

“饭桌上不要听音乐,你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儿了,难道这一点还要我跟你反复强调吗?”

林朝强忍怒气,皮笑肉不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我让你把耳机取下来,林墨!”林朝用手拍打桌子,高脚杯里的红葡萄酒左右晃荡。

原来他叫林墨。

原来他是林兮的哥哥。

怪不得当时他也会瞬移,线索勾连起来,真相浮出水面。

平不凡虽然在吃饭,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林墨的身上,当林墨起身离开饭桌的同时,平不凡也站起身,把怀中的小白猫放到椅子上。

林兮看着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眼中闪过不解和疑惑。

“你...”登上楼梯的林墨转过身,“在跟着我?”

“上去说。”平不凡神色冷漠,他越过林墨走到二楼墙角。

林墨解下卫衣的帽子,露出与林兮极为相似的脸,只不过他只留着简单的平头,右耳上钉着个椭圆形的耳环。

“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平不凡抬眼,“28号下午,卡丁三车场,你拿着棍子把一个倒霉蛋给抡晕了。”

平不凡抱起胳膊,眼神冷漠,直视林墨,“那个人,就是我。”

“啊...”林墨散漫地摸了摸自己地耳骨,“我知道了,你就是平不凡...那天我只是被雇过去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受人之托而已。”

林墨轻描淡写的态度成功地激怒了平不凡。

“受人之托?”平不凡一手砸在了林墨身后的墙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个受人之托有个人他...他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

平步饭说不下去了,脑海中环绕着原山有在仓库里绝望的吼叫。

“是吗?”林墨没有半点退缩的一丝,“可我听到的版本,是你亲手拔下了他的翅膀,是我听错了,还是说...你想把自己的责任推给我?”

平不凡的手缓缓吹落,“我...”

内心有一个声音,正在不断放大:平不凡,你就是个懦夫,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全都是因为你!

是你害了原山有!

明明平不凡才是被抡晕过去的那个,但林墨站直身体,眼神咄咄逼人仿若他才是正义的一方,正在讨伐罪恶。

“你接近我弟弟,到底是什么意图,钱?这个你也不缺——还是说,火焰?”

林墨往前一步,平不凡便往后退一步。

“你接近原山有,也是为了火焰吧,说到这个我倒是要感谢你,如果那天原山有没有把火焰给你,我还真没把我能赢过他。”

小白猫从楼梯上爬上来,凶狠地朝林墨一声叫。

林墨压根没有把小白猫放在眼里,“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的意图究竟是什么,你哪怕把这个家给炸了我也无所谓,但是...如果你敢打林兮和林葫的主意,我就杀了你。”

林墨把平不凡逼到了楼梯的边缘,只差一脚,平不凡就会从二楼滚下去。

林墨伸出手——

*

平不凡眼睁睁看着林墨伸出手,他的身后就是楼梯——

料想中的疼痛和失重感没有降临,林墨将自己的手心对准平不凡的额头,从那里正传输着汩汩的白光。

平不凡的眼前开始剧烈变化,眨眼的功夫,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垫子上,身旁也坐着个小男孩儿。

男孩儿神色苍白,屋子里很暗沉,墙上却是惨白的等挂钩,贴满了各种名言警句。

是那个地下室的房间!

平不凡惊讶地“啊”了一声,准备站起来。

“林墨,坐下!我让你站起来了吗!”

“好...”平不凡看向自己缩小了不止一倍地拳头和手臂,原来我现在是小时候的林墨?

那坐在他身旁的——平不凡转过头。

“林兮,跪下。”男人浑厚的声音穿透暗沉的房间。

小男孩儿脸色惨败,倔强地咬住下嘴唇,从垫子上拍起来,再缓慢屈腿跪下,低头。

“我问你,为什么做错那么简单的题目?就因为一个小数点,你让一个资质平庸的人代替你成为第一?!”

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中拿着有成年人胳膊那么粗的鞭子。

“我问你,亚瑟·米罗兰说过什么?”

男人扬起受伤的鞭子,“啪嗒”打在林兮跟前的地上,平不凡被吓得差点儿从垫子上跳下去。

“他说...”小男孩儿的额头上不断掉落珠子大的汗珠,“如果贵族不能保持权力和威严的绝对性,就会被取代。”

男人再次厉声问道,“米格斯拉夫说过什么?”

“为了、为了维持自我地位,当不够强大的时候,我们需要严格的奖惩制度。”

“你既然知道这些名言,那必定也知道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男人眯起眼睛,手起鞭落,小男孩儿被甩到垫子后。

平不凡发出惊呼声。

什么...什么?

就因为没考到第一,就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吗?林兮这时候才这么小!

平不凡立刻就明白那天在林兮手腕上看到的可怖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住手!”他跳下垫子,用身体护住小男孩儿,“他还那么小,他可是你亲生儿子!”

“林墨,你给我从他的身上滚下来,这一次你考得不错我不责罚你,但不代表我纵容你。”男人黑下脸。

平不凡被吼得脑仁震晃,从他这个矮小的角度看,林父就如同一个暴怒的、口吐火焰的巨人。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你、你现在犯法。”

“你竟然敢忤逆我?”男人张大嘴,粗粝的手高高扬起鞭子,“啪”得拍在平不凡的身上。

灼热的疼痛从上而下突袭,平不凡被甩得眼冒金星。

他睁开眼睛,自己竟然又在瞬间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身体惯性地往后仰去,林墨伸出手,把他猛得拉回来。

林墨很快便松开手,双手插兜。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平不凡喊住重新走下楼梯的林墨。

“没什么。”林墨没有回头,“只是给你一个预告。”

预告?

预告什么?

平不凡盯着林墨逐渐远去的背影。

回到饭桌后,平不凡发现所有人的神情都很阴暗,林兮冷漠,林墨散漫,只有林父一个人,陶醉地随着碟片的古典音乐旋律摇摆上身。

“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林墨翘起二郎腿,开门见山,“其实我一直没去上学。”

林父随着音乐晃动地身体一僵,脸色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暗沉,“你说什么?”

“我说我一直没有去上大学。”林墨轻描淡写,叉起一块肉放到嘴里,“成绩单是假的,在读证明是伪造的,上次跟你通话地辅导员也是我找人演的。”

林父握紧手中地高脚杯,紧咬牙关,脸上挂着僵硬地笑,“这种事情,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墨话音未落,林朝把手上的杯子“啪嗒”摔到地上,红色的液体溅湿林墨的裤脚。

平不凡觉得林墨可能是不要命了,而林兮则是站起身,紧张地看向他们两个人。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林墨摊直腿,把刀叉扔到桌上。

“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这些,是要跟我宣战吗?”林朝明明很爱笑,浑身却散发着骇人的气场。

“是,我就是来宣战的。”林墨站起身。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我不仅想你宣战,我还要把林兮和林葫带走,你以为谁稀罕当你的继承人吗?没有!”

“给我住嘴!”林父一脚把桌子踢翻,所有的盘子都倾落破碎,饭菜洒了一地。

林兮想要走上前,却被平不凡拉住,平不凡朝他摇了摇头。

别去。

平不凡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林家兄弟中的任何一个,都会想着从这让人窒息的地狱中逃离出去。

“你如果敢从这个家门踏出去一步,你所有的经济来源我都会给你切断,所有的渠道我给你抹杀。”

“就好像我很在意似的。”林墨把颤颤发抖的林葫挡在身后,“林兮,你跟我一起走。”

“林兮?”

林兮垂着头,沉默着,他缓缓松开平不凡拽着他的手。

林父的脸上重新挂上自得的笑容,“不要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决定一切,你不在乎的东西总会有人在意,你不想当的继承人总会有人想当!”

“林兮不是这样的人!”

林墨企图和林兮对视,可林兮却一直低着头,刘海遮住他的视线。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到底是和林墨说的,还是对平不凡说得,林兮自己也不明白。

他站到林父身后,神色冷漠。

“父亲的话是对的,你们再接近他一步,就是和林家为敌。”

这场闹剧最终以林墨的甩门而走为终。

平不凡不明白。

林兮明明也深切地厌恶着林朝,为什么要这么顺从。

“过不了多久,他便会自己来投降的。”林父慢条斯理地伸出脚,让仆人擦拭他皮鞋上的红酒余渍。

“林兮,跟我去趟地下室。”

平不凡一愣。

林兮转过身,跟着林父消失在书房的门内。

当天晚上,平不凡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变成林朝的儿子,因为考了倒数第一被打得死去活来。

醒来的时候,平不凡的额头上挂着汗珠。

要是以他真实的那个成绩,估计早已经被林朝锤到十八层地狱去了。

收拾完乘上私家车的时候,林兮已经坐在了后座,看起来颇为疲惫。

车子开到一半,林兮出声,“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懦弱,连反抗都做不到?”

“没有。”平不凡摇头,一只胳膊倚在后座的靠背上,“每个人都有苦衷,你也不例外。”

林兮闭上眼睛,唇角挂着抹苦笑。

“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懦弱,为了你,我甚至可以连自尊都不要。”

他这句话说得很小声,小得连坐在他身旁的平不凡都没有听清。

到了学校后,时间还早,平不凡第一件事就是去人文楼的地下训练场。

他熟练地跳下去,而后爬起来往海绵垫子遮挡的角落望去——

幸好,机甲翅膀还在。

平不凡重新抓着绳子往上爬,期间他试图效仿实践考试那天的感觉往上飞。

憋得脸都红了他也没憋出半点大招来,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爬了上去。

刚回到地面把铁门锁上,从他身后的走廊走过两个人。

平不凡砖头,血液倒流。

原...原山有?

刚刚那个人是原山有?

身体快于大脑,平不凡立马追上去,喉咙有种被人扼住的紧迫感。

那两个人走向电梯,“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

“原山有!”平不凡追上来。

也就是他吼出名字的那一刹,电梯门被关上,那人垂着头,鸭舌帽遮住他的面容。

而另一个则是站在电梯旁,挡住平不凡要走上电梯的身影。

平不凡眼见着电梯的最后一点缝隙被合上。

是原山有。

绝对是他。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平不凡抬起头,木有枝?”

“你该叫我教授。”木有枝的双眼竟然带着笑意。

“他为什么会跟你一起,他到底...”

平不凡一语未了,木有枝捂住他的嘴,“嘘...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怎么总是讨论别人?”

平不凡张开嘴,恶狠狠地咬住木有枝的手心。

木有枝闷笑着收回手,“你是狗吗?”

“你他妈才是狗呢。”平不凡心里升腾起一股沉闷气,“你全家都是狗。”

为什么原山有要躲开他。

为什么原山有在学校,却不去上课...

“你最近注意林兮。”木有枝伸出手,顶起自己的眼镜架,“他快要死了。”

*

“你他妈才快死了呢。”

平不凡的注意力成功地被木有枝吸引过去,“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我没有骗你,或许你不相信。”木有枝靠在墙边,嘴角地笑容没有半点削减,“我的这双眼睛,确实能看到未来。”

木有枝笑得温文尔雅,但平不凡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我呢,从我的身上,你看到了什么?”平不凡问道。

木有枝缓缓摘下眼镜,露出那双惊艳而上挑的桃花眼,那里正倒映着平不凡的身影,目不转睛。

“我看到...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

平不凡往后退了几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到底是谁?”平不凡不相信他就是个简简单单的教授。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终将是谁的。”

木有枝伸出手凑向平不凡的脸,却被突然从衣领子中钻出来的小白猫用尾巴甩开。

“要上课了。”木有枝收回手,唇角依旧带笑,他戴回自己的眼镜,“快去上课吧,平同学。”

平不凡心里有千百种疑问,但木有枝这个人就像是谜团的集合体一般,用笑容遮挡住所有的秘密。

他捏紧拳头,最终转身向教学楼走去。

背后那股炙热的视线挥之不散。

平不凡的直觉告诉他,木有枝就是他离开这本书的突破口。

回忆起以往的种种,木有枝就像一个中间人般,不断将他牵引向其他的男配。

而他本人,却是隔岸观火,如同洞悉全局。

自打木有枝对他说了“他马上就要死了”这句话后,平不凡把自己注意力的焦点全然对准林兮。

他甚至去A班找到林兮的同桌,让那人帮忙看着林兮,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就来通知他。

一下课,平不凡望往林兮班上跑,拿着罐可乐扔到林兮的桌上。

可乐包装上的便利贴写着平不凡如同八爪鱼般的六个大字——

“人生,充满希望。”

“这是怎么了,最近总是来我们班?”林兮把可乐放到堂板里。

他把便利贴取下来,夹到笔记本里。

“兄弟,说说,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平不凡坐到林兮的旁边,用手勾住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说出来让哥开心开心。”

“没...就、都挺好的。”林兮感受着自己脖子上的温暖,眼中闪烁,“很好。”

“行,你不愿意说,哥不逼你。”平不凡瞥见林兮桌上的笔记本,蓝色皮子,上面还有爱心。

没想到林兮有写日记的习惯。

还挺有少女心。

“但如果你心情不好,我可以陪你出去玩儿,干什么都行,你不开心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平不凡说完后,跨起长腿站起来,正准备走,他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拉住。

平不凡转过身。

“我现在心情不好。”林兮说完后,立马补了句,“非常不好。”

平不凡:“......”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平不凡答应了要陪林兮小朋友出去玩儿,还真不能推脱。

放学后,他们没有上私家车,而是去学校后街散步。

一股糖炒栗子的味道在街道上蔓延,蛋糕房的老板站在门口拉客,头上带着个巨大的兔子布偶头套。

一群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刚放学,叽叽喳喳地开着小火车路过。

“你想玩什么,电竞,游乐场还是真人CS?”平不凡问道。

“我不知道。”林兮困惑地置身于人群中,“我不是经常来这种地方。”

“那你以前高中放学后喜欢去哪儿玩?”

“补习,或是钢琴训练。”

“......”平不凡,“当我没问。”

平不凡挠了挠自己地头发,“那我今天必须得带你玩儿个刺激的,得让你这匮乏的人生丰富起来。”

“都听你的。”林兮单手插兜,周围好几个女生对着他们偷偷拍照。

平不凡惊讶地挑起眉毛。

林兮表面硬邦邦的,没想到还挺乖。

“我想到一个!”灵光一闪,平不凡兴奋起来,“你跟我来,我们去坐电车!”

林兮乖巧地跟在后面,盯着平不发握住自己的手,唇角上扬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笑。

极其温柔。

上了电车,平不凡找到两个空位置,两个人挨着坐。

坐下后,平不凡紧张地四处张望。

电车上地人有的在看手机,有的在发呆,有的人在打瞌睡。

很好...没有人发现他。

平不凡地心里摸索出一个规律。

好像只要他呆在原作男配身边,那该死的万人迷效应就不会起效。

在医院的时候,他一个人坐电梯中招,跟原山有一起坐电梯就没事。

那次在学校小卖部外,一群围上来的同学看到木有枝后,又各自恢复正常。

还有上次最惊险的地铁事件,古心从地铁上如天神般降临,人群立马如潮水般散开。

平不凡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看来男配还是有点用的。

林兮盯着平不凡,目不转睛。

“看什么看。”平不凡瞪眼,“再看老子把你的眼睛珠给扒下来。”

\"你扒。\"

林兮说得很严肃。

“坐直了,公众人物没有点公众人物的样子。”平不凡老气横秋地出声。

“我不是公众人物。”

“这个你还真是。”平不凡努努嘴,让林兮看向对面。

那里有三四个女生,假装在自拍,镜头却一个个地对准林兮,跟偷拍明星的马仔似的。

林兮淡漠地转过头,仿佛早就习惯了这类事。

等电梯等得无聊,平不凡打了个哈欠,“林兮,要不我们玩个游戏吧,《我的野蛮女友》看过吗,全智贤演的那个电影?”

“看过。”

“里面不是有个游戏吗...”平不凡比划了一下,“等会儿有人上电车,肯定会经过我们,到时候我们来赌,他们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到底是先出右脚还是先出左脚。就以我们跟前的柱子为地标,输了的人要挨一巴掌。”

“好。”

林兮话音未落,电车的门被打开,“叮叮”几声,上来好几个人。

首先走过来的,是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她穿着红色的老人写,走得很慢。

“快下注,左脚还是右脚。”平不凡激动地拍林兮地肩膀,“我赌右脚。”

“那我左脚。”林兮压根就没看那位老太太,一直盯着平不凡的后脑勺。

老太太吭吭哧哧,好不容易才走到他们跟前——

她抬起右脚,跨过柱子。

“我赢了!”平不凡一声吼,把刚刚经过的老太太吓得抖了一阵。

“先记着啊,你欠我一巴掌。”

平不凡紧接着看向走来的三个人,其中两个成年男人一个小女孩儿,“快下注下注,左脚还是右脚。”

“左-右-右。”林兮依旧没有转移落在平不凡身上的视线。

“你怎么回事,跟我完全反的,我是右-左-左。”平不凡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三个人的脚。

为首的男人伸出右脚,快速地走过去,随后的男人和小女孩一左一右并排走过,分别踏出左脚和右脚。

“啊,可惜。”平不凡靠回椅子,“错了一个,游戏结束,现在我们3:1,你欠我3个巴掌,我输你一个。”

“嗯。”林兮点头。

“兄弟,准备好了吗?”平不凡抬起手巴掌,“愿赌服输,可能有点儿疼啊。”

平不凡还真没心软,“啪”“啪”“啪”三声拍在林兮的脖子上,跟打面粉似的。

全电车的目光都被这响声吸引。

林兮冷白的脖子活生生被打出个火红的掌印,半永久的那种。

平不凡憋着笑,在心里幸灾乐祸。

谁教你丫的长这么帅,老子嫉妒,公报私仇一下。

当林兮伸出手的时候,平不凡笑不出来了,刚刚过于得意忘形,现在轮到自己。

林兮不会一巴掌把他甩飞吧?

霍!林兮这崽子够狠,手巴掌直接冲着他脸来的!

平不凡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乐极生悲。

他刚刚就不应该脑子一抽,想出这个游戏。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

林兮的手伸向平不凡的侧脸,轻柔地蹭过,留下余温。

“我舍不得。”

电车发出“叮——”的一声。

平不凡睁开眼睛,坠入林兮不动声色的温柔之中。

平不凡不自在地移开眼睛,局促地站起身,“我们到站了,快下车。”

林兮紧跟其后。

校草的名号可真不是盖的,都下电车了,挤挤攘攘的人群里还有人拿起手中的相机,偷偷地拍林兮。

平不凡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帽子,“低头。”

林兮闻言低头。

平不凡‘唰’得把帽子扣在林兮的头上,严严实实,“行了,林大明星,我们走吧。”

他们出车站,步行十几分钟到了平不凡口中的目的地。

游览车从山上开下来,开车的是个白发老头,“山景游览,还是特殊项目?”

老大爷话里的“特殊项目”说的是跳伞。

平不凡专门儿挑得这个地方。

可他万万没想到,林兮这个二愣子竟然要自己跳!

“你确定确定你带着我跳?!”平不凡反复确认。

“我确定。”

“唉,你们俩别胡闹,到时出事儿可是算在我们头上。”

一看事态不对,俩教练开始着急。

其他四个游客已经在各自教练的牵引下移机舱门口,教练打开门,风鼓吹进来,哗啦啦震响。

“慢点儿!慢点儿!”

打头阵的是个女孩儿,她被教练从背后抱着,两个人都坐在地上,教练蹭着地把两人往前推。

“别紧张啊,非常简单的。”

两人移到最边缘,如同石子跃入般坠入苍穹。

教练一蹬腿——

“啊啊啊——”

隔着这么远,平不凡都能听到那女孩儿的惨叫声。

平不凡咽了咽口水,“要不咱们…”

林兮没给他说完话给机会,拉着他走到机舱的边缘,风铺头盖脸地吹过来,平不凡看着头晕。

“唉,你们俩回来,确定能行吗?”教练和几个游客看着他们,大惊失色。

“小心点儿!不要直接直着跳下去.这个姿势不对!虽然你们签了生死保证书,但是...”

教练话音未落,林兮从背后抱住平不凡,环住他的腰。

平不凡浑身僵硬,如同木头般神智已经被风吹散了。

“三、二、一...”

“唉,你们...喂”

“一!”

林兮落下“一”字,平不凡认命地闭上眼睛。

“啊——”

激烈的失重感附着而来,他和林兮的身体在空中翻滚而下。

厚重的气压向上挤压,平不凡的头盔在风中不断震晃,“啪嗒”“啪嗒”。

林兮紧紧抱住他的双手,硌得他骨头作痛。

“喂!林兮!开降落伞!”平不凡大吼道。

伞绳全伸开,是时候拉开伞包了。

“林兮!”眼见越降越低,平不凡急了眼,“操!开降落伞!”

林兮不会真的想送死吧?

“不要害怕。”

明明隔着头盔,平不凡却能分清得听到林兮在他耳边说出的话。

“睁开眼睛。”

风起来越小,沉闷的气压不再让人窒息.平不凡试探性地睁开眼睛,看见在他们之后跳的几个人开着降落伞沉下去——

而他们,却漂在半空。

有一个圆形的、透明的罩子里,风被隔挡其外,平不凡在半空中悬浮的身体逐渐在罩子中恢复平衡而站立。

“这是什么?”平不好奇地用手指戳去,质感如同泡泡般,平不凡的手穿过膜子,感受到外面的风,他又立马缩回来。

“这是我火焰的一部份。”林兮环绕平不凡的双手一直没放下,“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什么?”平不凡话音未落,泡泡球如同失去平衡力,失重如洪水般袭来,他们俩人在没有降落伞的状态下疾速下降。

“啊——”

泡泡“砰”得破裂,在高空溅出肆意的水花。

疾风再次卷来,平不凡的身体如同脱轨的陀螺般翻倒。

与此同时,林兮松开手——

温暖抽身而走,平不凡肾上腺素无限上升。

完了...完了,林兮这小子果然公报私仇。

他紧张地想要拉开自己的降落伞,手忙脚乱…他妈的怎么卡住了。

不是吧...救命!

身体疾速下降。

那一刻,平不凡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人生如同走马观花般划过他的眼前。

碎石嶙峋的山谷铺面而来。

平不凡闭上眼睛,四仰八岔地坠落,“砰”一

透明的泡泡凭空膨胀,平不凡再次坠入其中,身体失去重量,缓缓上升。

几只大雁啼叫着路过。

林兮紧跟其后,“砰”得直立跳入泡泡,整个空间都在摇晃,不仅如此,泡泡竟然弹起来,不断上升。

蓝天白云倒映在泡泡的表面,青山绵延,化为脚下连绵不断的生命力。

平不凡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看着放慢的空中景色。

好像伸出手,便能把那柔软的云摘下。

“好玩儿吗?”林兮蹲下身,缓缓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如同冰冷的山化为满地的春意。

“去你的。\"好玩儿个屁.老子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算了...”平不凡长叹一口气,“看在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份上,哥原谅你。”

平不凡双手撑住身子,坐在池泡上。

真不容易。

这忧郁王子终于笑了。

这回,是林兮愣住了,“你是…在迁就我吗。”

林兮弯下腰,伸出手,脱去平不凡的头盔,轻声说道。

“以后别再这样,我会...舍不得。”

头盔被解开,露出平不凡茫然的脸。

林兮单腿跪下,右手勾住平不凡的脖子,眼角温柔。

已经降落在地上的旅客抬起头——

空中有人在接吻,有如童话。

*

林兮回到家的时候,挂着一脸的笑和淤青。

林兮第一次看到他的哥哥这么开心,惊奇地睁大眼睛。

万年冰瘫脸也能枯木逢春?

平不凡则是很怒气地跑上楼,他一进屋子就开始骂脏话,内心翻滚十万八千句脏话。

小白猫从床上跳到他的脖子上,安慰性地用脑袋蹭平不凡的头。

平不凡仰起头,用后脑勺撞床。

走也走不了现在。

还要看着林兮那小子。

“这本书里的男配怎么都这样啊。”平不凡把小白猫顶到自己头上,“男主又不是什么香馍馍,一个个要亲,要抢的。”

接触下来人都还不错,就是脑子有问题。

小白猫用爪子扒拉平不凡的头发,“没办法,这本书的设定就是这样,他们都无条件喜欢男主。”

“这他妈……”平不凡烦躁地撞床板,“等老子回去了,一定要找出那个作者,扒开他的脸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你就当这是自己的磨难了。”小白猫从平不凡的头上跳下来。“总会过去的。”

“兄弟,有你在真好。”

平不凡感动了一把,伸出拳头和小白猫来了个碰拳。

“唉,兄弟…”平不凡想起一事儿:“你在现实生活中应该不喜欢男人吧。”

平不凡旁敲侧去,他确实是被几个男配给搞怕了。

“当然不。”

秦冬至回答得很快,平不凡一颗沉甸甸的直男心终于放下,以至于他转身太快——

忽略了小白猫幽绿眸子一闪而过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