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晋江正版
“父亲,我向您申请这周末射箭比赛的事宜。”
平不凡看着林兮站得笔直,向餐桌上的林朝盖出一封申请书。
霍…不就参加个比赛,还要递交申请书?
“嗯…”林朝拿起申请书端详:“你们俩先坐,我看看…”
林朝眯起眼睛。
女仆把菜端上到,分别递到林兮和平不凡跟前。
“你这个比赛,能有助于自我的提升,能让你在名利场上站稳脚跟吗?”林父放下申请书。
“我是射箭社的社长,如果我能够带领团队取得胜利,这不仅仅是对领导力的
极大锻炼,也能让我获得额外的学分。”
林兮又补充一句。
“这对我以后考上国外名校有很大的帮助。”
这句话显然说到点子上了,林父高声大笑一声“好”,把纸严严实实地对折。
“你有这份心就好,我林朝的儿子必然不会差动哪儿去,你给我拿下金奖!”
就在林朝拿起刀叉的同时,管家跑到他身旁,“老爷,大少爷的资料被送过来了.要现在就放么?”
“放。”
林朝皱红的脸立刻从阳光万丈变成阴雨密布。
答家拿起遥控器朝天花板上照,平不凡正吃着饭,背后“呲啦”垂下白幕。
他一惊,把椅子往林兮那儿挪。
白幕上投影着不同的照片,一连串如同PPT般播放,图片的少年出现在不同的地点,穿着不同的衣服,但主题都只有他一人——
林墨。
林父一边优雅而慢条斯理地切牛排,一边看着PPT,越往后看,他的神情便越放松,甚至有些愉悦。
“看来他过的并不好。”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管家走过来,低头。
“帮我去查一下这个跟他同居的女孩儿,我需要她的一切信息。”
说完后,平不凡忍不住打了个抖。
吃完晚饭后,仆人上来收拾残局。
“林兮。”
林父一句话,林兮跟着他走向一楼的图书房,门“吱呀”被关上。
平不凡准备上楼的脚步顿住,他转向那几个女仆,“他们是每天都要去书房吗。”
“原则是这样,有的时候只去一个少爷,有的时候三个少爷都要跟着老爷去。”女仆垂头。
“你知道他们在里面具体干些什么吗?”
“少爷和老爷的事,我们从不敢私自打扰。”端着盘子的女仆头埋得更低。
她准备从平不凡身边走过去,平不凡一个侧身,正巧撞到她。
女仆手忙脚乱地道歉,迈着小碎步立马离开。
平不凡摊开手心,赫然露出他刚刚趁机从女仆衣服里偷出的遥控器。
他深吸了口气,往书房地方向走去。
门被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原本紧阖的墙露出一条缝,平不凡摁动遥控器最上面的键,墙又张开了些,足够通过一个成年人。
平不凡弯下腰,小心地侧过身挤进去,里面很幽静,灯光暗沉,隐隐绰绰。
他按照记忆走向走廊中最里面的房间。
门被掩映着,静悄悄的,平不凡屏住呼吸,扒拉开一条缝,悄悄地往里面看。
林兮坐在垫子的最中央,手中捧着本书,嘴中念念有词。
林朝则是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一根有胳膊粗的鞭子,用食指顶住下巴,落在林兮身上的目光如同在打量着自己的艺术品。
平不凡竖起耳朵,林兮似乎在念书上的字。
“所谓名利场,就是一场没有声音的硝烟。第二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竞争对手的实力在你之上,或是紧咬着你。这时候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埋下头自我钻研,更不是自暴自弃,而是学习眼镜蛇,潜伏在草丛中,紧紧地盯住自己的敌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找出他致命的弱点...”
“很好。”林父举起鞭子,嘴角挂起满足的笑,“今天你就念到第二章,接下来,我问你两个问题。”
平不凡在门外偷听,在心里骂了句神经病。
有这么教孩子的吗,这他妈是邪、教吧,还名利场呢,这个年级不都应该健康阳光积极向上,忙着在大学谈恋爱。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遇到了强有力的对手,你应该把他当成什么。”
“当成敌人、猎物。”林兮的声音一成不变,如同机器人。
平不凡觉得他们俩估计也快出来了,是时候离开。
“很好,第二个问题。”林父举起手掌,“平不凡是你的什么?”
“敌人。”
平不凡抬起的脚僵住。
林兮和林父站起来,平不凡迅速地往书房上跑,他尽量蹑手蹑脚,还是不可避及地发出脚步声。
林兮敏感地抬起头,握住门把手的手顿住。
“怎么了?”林父站在身后问道,“是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林兮语气依旧平淡,“父亲,你答应还给我的东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如果能按照我的要求好好成长,我要那东西完全没有用。”
两个人走出禁闭室。
林兮抬手,将那暗沉的房间“吱呀”关上。
“你先上去吧。”林朝转动脖子,“我在底下再呆一会儿。”他走向禁闭室对面的屋子。
林兮点头,走上楼梯——
书房的墙果然发生了变化,原来只有一条缝的空隙,现在大到能通过一个人。
林兮长腿迈开,没有迟疑,直接走上二楼。
平不凡一回到房间,立马开始脱衣服,手忙脚乱到踩着自己的裤子摔倒,一个后仰倒在床上,听到上楼的脚步声,他一个翻身,直接把自己卷进被窝里。
床头灯“咯”得被平不凡抬手拉上。
屋子里陷入一片沉寂。
小白猫把自己团成小白团子,窝在平不凡的枕头旁装睡。
“吱呀——”
门被打开,房间安静到平不凡几乎能听到林兮逐渐靠近的呼吸声。
“不凡,你睡了吗?”
平不凡屏气敛声,一个字都不敢发出...他的脑海中循环播放着林兮刚刚说‘敌人’的场景。
原来,林兮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平不凡的左脑站着理性,右脑站着感性。
理性告诉他:林兮接近你,根本就是另有目的。
而感性则在嘶吼:他救了你那么多次,牺牲自己给你做机甲翅膀,你不信他还算人么。
理性和感性的争执最终在林兮的声音发出后停止。
“我接近你,确实是有目的。”
平不凡握紧在被子底下的手一缩。
“请你去射箭社、请你来帮弟弟补习,一开始...我就是想耗费你的时间,但没有想到,即使是这样,第一还是你的。”林兮语气薄凉,和白天的林三岁判若两人,“面对你,无论我怎么徐徐图之,最终好像都是自杀式袭击。”
林兮走上前,弯下腰,冰凉的手放在平不凡温热的额头上。
“但你相信我,无论我的目的是什么,无论我以后要走上哪条路,我都不会伤害你。”
林兮透过自己的手指缝隙落在平不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平不凡的嘴唇微微颤抖。
“晚安。”林兮的声音轻薄得就如同蝉翼一般,化为夜色之中转瞬即逝的温柔。
房门再次被关上。
平不凡捂住自己的额头,缩回被子里。
妈的。
林兮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
与此同时,地下一层,林朝坐在黑乎乎的屋子,头往后仰,一个人喝着冰凉的红酒。
屋子里的唱片播放着“theriverslowdown”,女声缱绻,温温凉凉。
林朝跟着哼调子,表情先是开心至极,像是小孩儿在品尝自己最喜欢的糖果。
一曲终了,屋子里再次陷入寂静。
林朝的表情陷入冰冷的沉默,他把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眸暗沉地坐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
这个白日里倔强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把自己抱成一团,身体颤抖。
似乎在哭。
黑暗中环绕着他的,只有屋子里摆满的一幅幅油画。
“灵子,我想你了。”
*
自从上次书房事件后,平不凡对林兮不再那么信任,他表现得很隐晦,控制自己不要再口无遮拦,像个傻大哥一样把什么事都告诉林兮。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平不凡区区一个刚成年不久,还没真正意义上踏上大学之路的人,还真摸不清这林兮的心到底是什么色的。
他愈发觉得,林兮就像一个完美的模型,一切都按照林朝的预想成长——
成绩一定考最优异,所有社团活动都要有助于学业,就连兴趣爱好,也是跟家族企业有关的机甲。
简直就是应试教育的升级版。
平不凡抖着腿,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看着讲台上的美女老师发呆。
美女老师今天穿着大红色的裙子,过膝,打眼望去气质非凡。
平不凡心情都跟着美妙起来。
“同学们,我们今天主要讲火焰。”美女老师用激光笔对准PPT,“火焰是每一个人最重要的象征,每个能力者自从生下来,就会拥有不同的火焰,颜色不同,透明度不同,这是上天对我们的馈赠。”
今天竟然讲火焰。
平不凡挺直腰板。
“我们这节课最重要的知识点,大家翻到下一页,用红笔在大标题前画三个五角星,然后大声朗读。”
“火焰...”
“声音有气无力的,是没有吃早饭吗,都说了是考试的重点难点,大声朗读!”
“火焰是可以分割的!”
“对。”美女老师把PPT转到下一页。“正如同学们所见,火焰可以分割,当火焰被分割,能量也会被削弱,我们举个例子,如果说完整的火焰能量值是100,那么被分割过的火焰,无论是怎么分的,它破碎的部分能量值都会大大削弱,能量值同等与0.1。”
“这不是坑爹吗。”平不凡没忍住,直接说出口。
声音过于洪亮,他捂住自己的嘴。
美女老师一抬头,“对,正如平不凡同学所说,这确实跟自己的爹娘有关,只有能力者的直系亲属可以将他的火焰分割,这一点也是重点,大家用记号笔划上!”
平不凡拿起铅笔,在书本上划了条杠。
“老师,既然分割火焰是削弱能力的事儿,那为什么会出现直系亲属分割血亲火焰的事情?”
“这也是个例,譬如说,在孩子小的时候,他们往往不能正确地使用能力,有的家长比较注意这些,就会把孩子的火焰从身体里割出大部分,随着孩子年龄的成长而分回去。”
平不凡拿着铅笔的手一顿。
他想起了林兮跳伞的时候跟他说过的话。
‘这是我一部分的火焰。’
难道林兮这么顺从,就是因为火焰?
*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为了过一个愉快的暑假,希望大家利用好这个周末,认真复习。”下课铃响起,美女老师开始收拾自己的教案。
“好。”
回答得最响亮的当属后排几个男生。
平不凡还挺惋惜,这马上就是暑假了,这不就意味着再也没有办法看到美女老师,得天天绕着那几个臭老爷们儿转来转去。
一想到这个平不凡就头疼。
火焰啊。
平不凡想回家。
来日方长,平不凡一秒钟都不想再等,还有...
平不凡背起书包,转身看向身后空荡荡的桌子。
原山有,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
“不凡,先不要回去,今天加训。”
平不凡刚走出教室,墙角那儿站着林兮,冷不丁地发声,平不凡吓了一跳。
“行,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平不凡把书包顶在脚上。
怪不得班上的女孩儿都堵在外面不走。
“刚来。”林兮回答道。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平不凡靠着墙站直,“咱们比比个子。”他伸出手,比划比划林兮的头顶,再比划比划自己。“别再长了,现在这高度正好,再长就给国家造成负担了。”
林兮的嘴角上扬不易察觉的微笑。
平不凡‘啧’了一声。
孩子真可怜,被家长拔苗助长,现在连笑都这么小心翼翼。
他伸出腿,踹了一脚林兮的膝盖,“你小子笑什么啊,别以为我没看见。”
林兮嘴角的弧度更深。
“我跟你说,真不能再长了,我记得我一开始个子还能齐着你脖子呢,现在...”
平不凡目测了一下,其实一开始他就只有林兮肩膀那么高,但男人嘛,“现在都这样了。”
平不凡说得很含糊,本来只是想打击一下林兮,结果发现自己还真的比人家矮这么多,打击到自己了。
在现实世界里,平不凡就对自己的个子很在意。
个子=男子气概。
虽然他不知道女神微博里暗自表白的那个‘男神’到底是谁,但平不凡一直嫉妒地给那人勾画了个小矮子的形象。
当那个人第一次出现在女神微博的时候,平不凡气得眼睛都红了。
平日里在生活中出类拔萃,高冷如天边一朵云的女神,竟然在微博里跟个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记录下小心翼翼的心声。
‘今天不小心撞见他,虽然我还是没有鼓起勇气跟他打招呼,但是我悄悄瞥了他一眼,还是那样的帅气。不可触及。’
‘他虽然不是我们学校的,但我总是在我们学校看到他。’
‘我让闺蜜帮我去他的学校打听消息,他又拿了年级第一,真好。’
平不凡当时握着手机,差点儿没把屏幕给捏碎。
哪个王八蛋子,竟然在我平哥下手之前抢走了我女神的芳心。
重点是,从女神的描述中,这王八蛋子不仅帅,而且成绩一等一的好。
平不凡咬紧牙关,在脑子里搜了半天自己的优点,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
‘老子肯定比他高。’
虽然没照片,但是平不凡默认自己比较高,就是这么笃定。
就在平不凡回忆女神的同时,林兮走到他跟前,伸出手,“砰”得把平不凡撞进自己的怀里——发出那种如同撞麻袋、或是撞石块儿的声音。
林兮的胸膛硬邦邦的,平不凡都给撞晕了。
“干什么呢,林兮,发神经啊?”
“不是。”林兮的声音里憋着股笑意,“这不是你要比个子嘛,这样比直接,你现在...不到我的肩。”
“去你的!”平不凡从林兮的怀里挣脱出来,脸都给憋红了。
好几个女生站在走廊那儿拿着手机‘咔咔咔’得拍照,连闪光灯都没关。
平不凡怀疑林兮在耍流氓,但是他没有证据。
好好一林兮,坏起来跟原山有似的。
“你们拍什么拍,没看到堵着路吗?”平冰冰背着包从楼梯上下来,穿着赫本风的小黑裙。
那群女生敢怒不敢言,只能往后退。
平冰冰甩开头发,高跟鞋走得掷地有声,她的身后跟着林霖和射箭社的另一个女孩儿唐小姜。
三人其实长得都挺漂亮,但单从气场上来看,平冰冰胜了不只一大截。
无论是长相、身高还是气质,其实平冰冰都长在了平不凡的择偶标准上了,但平冰冰诺大一个白眼,直接把平不凡突突的心动给憋回去。
平冰冰还是那么讨厌平不凡。
按照《汤姆苏和七个男人》这变态而不符合逻辑的套路,说不定平不凡是平冰冰的杀父仇人啥的。
面对平冰冰,平不凡轻易不敢惹。
平冰冰径直走到林兮和平不凡的中间,把两人隔开。
她才站稳,林兮抽身,面无表情地站到平不凡的另一边。
平冰冰‘切’了一声,用眼睛剜了平不凡一眼。
平不凡被夹在中间,委屈得用下巴夹住小白猫的尾巴。
他妈的...这关老子什么事啊。
他们五个人一字排开,靠在墙上等剩下来的伏虎和方土木,引得放学的人群阵阵观望。
平不凡在心里憋笑。
他要是现在往前走一步,后面这四个就是他小弟小妹。
他们就是天空大学最靓的社团。
正得意着,脑子里划过女神微博里的一个句话。
‘今天教授们带我们参观秦始皇的博物馆,我虽然对历史不感兴趣,但一想到你也姓秦,心里莫名觉得有种牵连感,就好像,我们之间多了条长长的红线,层层圈绕。’
平不凡皱起眉毛,真是最不愿意想起什么就越来越会想起什么。
谁要知道那王八蛋子姓秦。
“诶,久等了,我们来了!”伏虎和方土木勾肩搭背,从楼梯上下来。
平不凡失去了当大哥大的兴趣,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拎起小白猫,“你们姓秦的怎么回事,怎么老爱抢别人女人?”
小白猫喵呜了一声,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眼里全是无辜。
*
“因为周日我们有比赛,所以留下大家加训。”林兮推开训练室的门,“我跟人文楼的教授申请过了,今天和明天我们都可以训练到晚上十点。”
“收到!”伏虎最积极,一进训练室就开始整理反曲弓,“林社长威武,没想到毕业之前我还能参加一次正规的射箭比赛,我还以为咱们社团都凉了呢。”
“这真的要感谢林兮,好不容易才帮我们弄到比赛的资格,大家都要努力!”副社长方土木附和道,“我们争取拿个第一第二什么的,让学校的孩子们看到咱们射箭社的前景,到时候吸引些新鲜的成员,好扩充扩充咱们社团。”
“就我们这水平,第一,第二?”平冰冰冷笑一声,“连教练都没有,真当我们是天才了。”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却也拿起装备,开始比对着练习。
就连平日里吵吵闹闹的林霖,今天也安静得跟个小白菜一样,坐在训练室的角落,撑着下巴看林兮和平冰冰训练。
平不凡把小白猫放到地上,站直身,聚精会神地举起弓训练。
大家都很认真,整个训练室里只有箭中靶的声音。
林霖站起身,给大家分发能量饮料。
训练室头顶的光白刺刺的,如同白昼,不禁让平不凡响起自己高三那两年,他也是这般站在训练室里,对着靶子一遍又一遍练习自己的射击。
毫无目的,毫无目标。
那个扬满尘土,唯一的参观者就是那个拿着作业本在一旁自习的男生,只有当平不凡射中靶心的时候,他才会抬起头,轻轻说一句‘好’。
可现在,他们有了目标。
平不凡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有种并肩作战的美好,无论他们来自哪里,无论他们私底下有着什么矛盾。
但大家举起反曲弓,当大家恭恭敬敬地把长箭装入弓,心里都只有一个目标。
我们要赢。
我们爱着射箭。
我们要带着只能蜗居在地下室的射箭社,走到阳光底下去。
这一次,无问东西,不管他们谁是书里的,谁是书外的,谁是黑的谁是白的,平不凡都想靠着自己的力量,给这个社团出一份力。
哪怕就一点也行。
箭“嗖”得从平不凡的弓中射出去,坚定地钉入红心。
*
他们训练到大概十点左右,保安在一楼大声喊着让他们回家,“我们要锁门了!”
训练室里零零散散摆着大家喝完的能量饮料罐子。
“我们今天就先到这儿,明天早上七点我来开门,想要训练的可以早些来。”林兮单手插兜,刘海低垂。
大家应了声好。
一群人把罐子收拾好,弓箭放回原处,关上灯,锁上门,走到海绵垫旁边爬绳子。
刚刚不觉得累,这会儿走出来,平不凡才打了大大的哈欠,小白猫坐在他肩膀上,跟着他也张大嘴打了个大哈欠。
“累了吗。”林兮问道。
“累。”平不凡活动活动自己的胳膊腿,“等会儿出去做个马杀鸡。”
林兮伸出手。
“干嘛,要糖呢?”平不凡挑眉。
林兮没有回答,手还摊在那里,平不凡迟疑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握成拳头放在手心上。
他刚放上去,林兮冰凉的手就如同花骨朵感应到流淌到其中的露珠般,自动蜷缩,把平不凡热乎乎的拳头裹起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平不凡察觉到林兮要扒拉他拳头把手指顺进去的意图,立马把自己的拳头缩得更紧。
怎么着,俩大老爷们儿,你还想十指相扣。
平不凡就像跟着林兮扳手腕似的,谁也不让谁,旁边几个在底下等着爬上去的队员看着都惊了,槽点太多,不知道先说哪个。
林兮和平不凡的距离,可能也就是三岁和五岁的差距。
最后,是林兮先松懈下劲儿。
平不凡嘴角挂上一抹得意的笑。
“小样儿...”
黑暗中,他凑近身体,想让林兮看清自己胜利者的微笑。
也在就此时,林兮的另一只手如同老鹰抓住猎物般,迅速地拽住平不凡另一只手,手指顺势划进去,冰凉嵌入温暖,两个人食指紧紧相扣。
“操!”
平不凡还想骂些什么,自己眼前的黑暗却开始不断扭曲,就像是毕加索的抽象画,平不凡几乎能捕捉到黑暗中物体拆解而后重新组合的过程。
站在他不远处的伏虎看向他们,眼睛惊讶地睁大。
“诶,方土木!”
“怎么了?”方土木挂在绳子上,脚蹬着墙。
“我刚刚看到平不凡和社长两个人活生生从我面前消失了!”
“你说什么?”方土木一个踉跄,差点从高空坠落,他低下头。
“我去,他们人呢!人间蒸发了?!”
*
眼前的抽象画如同滚烫的奶油般化开,模糊的视野逐渐恢复成雨天车窗般纯澈。
平不凡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万家灯火中央。
彩灯明亮,周围不再是黑暗而充斥尘土气息的地下室,车鸣声和大街上来来往往行人的笑声交融成一片。
“两位先生,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
平不凡被不请自来的女服务员吓得往后倒退几步,大脑正处于死机状态,他的视线往上抬,看到‘清水按摩亭’几个大字。
原来是按摩会所。
“你不是要按摩吗,我们进去吧。”林兮往前走。
平不凡还是愣愣的,因为巨大的冲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正和林三岁十指相扣,直到好几个服务员将炙热的视线投向他们交合的手,他才后知后觉,如同触电般抽回自己的手。
死基佬。
平不凡在心里骂了句。
“你在骂我。”林兮敏感地察觉。
“你又知道了。”平不凡拍拍林兮的肩膀,“难不成你小子还会读心术。”
“我不会。”林兮回答得很快,“但如果我会肯定第一个来找你,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不用读心术,我现在就告诉你。”平不凡走上前,“全都想着你,还是脏话连篇的那种。”
“全都想着我,挺浪漫。”林兮闷笑。
“不是...”平不凡差点被噎着,“你是不是听力有问题,重点是前面那句吗,重点是后面的脏话连篇。”
“不准说脏话。”林兮说完话,又搁那儿回味似的傻笑。
平不凡都懒得反驳了。
算了。
看在林三岁最近笑容越来越多的份上,原谅他。
老子哄个人可真不容易。
要搁仨月之前,打死平不凡他也不相信他会阴差阳错穿到一本破书里,还得哄男人开心。
打到死去活来都不相信。
“先生,你们现在里面休息,我们的按摩服务生马上就来,稍安勿躁。”服务生给他们把空调的温度打低,“请问两位先生,你们是想要喝茶还是咖啡,是否需要点心?”
“喝茶。”
“喝可乐。”
林兮喝平不凡异口异声。
“少喝点儿可乐。”林兮朝服务员接着说,“要水果。”
“行,这是遥控器,两位先躺在椅子上看会电视,最近院线的大片我们这儿都有。”服务说完后,把门带上。
“啧。”平不凡打开电视,“还不让人喝可乐。”
“比赛完请你喝。”林兮朝平不凡侧过身子,“赢了让你喝到饱。”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我们赢了,你不给我来三箱可乐我就去贴吧里去骂你,给你盖250层楼。”
“好。”
看在林兮这么爽快的份上,平不凡暂时不跟他理论,挑来挑去,最后挑了格莱美获奖歌曲集锦,等会儿按摩肯定要趴着,不如听会音乐。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柠檬精油。
放到第三首乡村音乐的中间,两个阿姨推门进来,手里捧着木盆,里面全是按摩的道具,乳液、毛巾、小刀什么之类的,一应都有。
“姐姐们好。”平不凡看到异性心情好了不只三个度,“等会儿有劳你们了。”
“不客气。”两个阿姨简单直率,“你们还没有脱衣服呢,这是内裤,你们先换,我们出去拿热水。”
“内裤,什么内裤?”平不凡接过两个一次性内裤。
“你们点的是全身按摩,等会儿按摩全身肯定都是湿的,所以得换上。”
俩阿姨一走,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电视上的欧美女星身穿一身银色的亮片长裙,迈着魅惑的猫步,蹲到舞台前方,口中哼唱,“Iloveyournakedbody.”
林兮跟着女星重复歌词,“Iloveyournakedbody.”
他说得很轻,但还是清清楚楚、毫无差别地传入平不凡的耳中,让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iloveyournakedbody.iwantit.——我痴迷于你的,体,彻夜难忘。
好歹也是经历过三次高考的男人,平不凡听不懂都难。
“转过去。”平不凡直接上手,把林兮的身体扳朝反方向,“我们各自换各自的。”
“都是男人怕什么。”林兮回答得很快。
平不凡给了他一胳膊肘,“操...现在知道说这句话了,都是男人你亲什么嘴儿啊你上次。”
林兮不作声了,似乎在偷笑。
平不凡瞪了他的背影一眼,老老实实地开始换衣服,一边换一边小心提防林三岁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转过身。
平不凡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一天沦落到要提防男人的份儿上。
快速地把自己脱光后,平不凡换上按摩所给他们准备的一次性内裤,总还觉得有点儿不安全,他把按摩床架上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捣鼓,遮得严严实实。
俩阿姨回来的时候,看到平不凡全身裹成这样,“小伙子,嫌冷啊,我把空调温度打高点?”
“没事儿,阿姨。”平不凡趴到枕头上,“你们开始吧。”
林兮也趴到床上,头侧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平不凡。
平不凡仰着头,警示性地看了林兮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抠下里。”
林兮也就是笑笑,还是最不易察觉的那种。
平不凡把头转过去,眼不见为净。
说实话林兮还挺温柔,要是这话搁原山有身上,估计原哥早就把他摁在地上打了。
一想到原山有平不凡这心里全都不是滋味,再加上本来就够累了,平不凡跟个没精打采的胡萝卜般焉巴巴地躺在床上,任由阿姨按摩。
阿姨先把精油洒到他背上,而后从脖子的地方依次往下按摩。
平不凡皮厚肉糙的,阿姨温温柔柔的手法相对来说比较轻,他被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也不管林兮是不是在一旁盯着他,逐渐半醒半睡过去。
中间好像阿姨出去过一趟,说是要重新拿精油,平不凡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嘞,姐姐你去吧。”
过了大概五分钟,凉凉的精油再次洒上他的后背,平不凡被冷醒了,“诶,姐,你回来了。”
‘姐姐’没有回答他,而是伸出手,从上而下给他一五一十地按摩。
“诶,姐,你这会儿按的力度正好,刚刚我没好意思说,其实有点儿轻。”
“嗯。”‘姐姐’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楚。
平不凡享受着按摩,‘姐姐’先是给他捏完肩膀和肩胛骨,而后把他的胳膊摊平,给他慢慢摁着手臂上的穴位,这专业按摩的不愧是专业的,劲儿可真大。
这手劲儿,得跟成年男人差不多大了。
平不凡趴在枕头上瞎想,也不知道自己跟这位姐姐扳手腕,最后谁能赢。
‘姐姐’继续往下按,手擦过他的脊椎骨,每一个关节都照顾到,打着旋给他按压。
平不凡舒服地都快爱上这‘姐姐’了。
家里以后要是能有这么一个老婆,贤妻良母的,能偶尔帮自己按按摩...
就这么想想,平不凡都幸福地笑了。
‘姐姐’的手继续往下移,直到蹭过尾椎骨,平不凡如同猫一般敏感地咬紧牙齿,操...真舒服。
就是按摩这儿用得着把内裤往下扯么,平步饭觉得自己的屁股蛋子凉飕飕的,不禁有点儿羞耻,但一想到这是专业按摩行为,心里那道浅到不能再浅的坎儿一下子就跳过去了。
舒服就完事儿了呗。
想这么多干什么啊。
一通全身按摩下来,平不凡神清气爽,按摩正面之前,‘姐姐’给他带了个蒸汽眼罩,香喷喷的,还有茉莉花味,平不凡像一只被主任安抚的小狗,乖巧地躺在床架上。
他再次昏昏沉沉地陷入‘姐姐’温柔而有力道的手法之中。
啊....
平不凡模模糊糊地想。
我将来一定要娶一个这样的老婆。
他逐渐睡过去,而同时林兮也坐直身体,看向站在平不凡床架侧面的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的光亮,无声地张开嘴,说出三个字。
‘原山有。’
男人伸出食指,比在自己的嘴唇前,眼角都是冰冷。
“嘘。”
*
“醒醒,我们走了。”
平不凡睁开眼睛,迷瞪地坐直身体,在困意中伸出手表,“我靠,都已经十一点了,这会儿回去你爸会不会打死你。”
“没事。”林兮开始套上T恤,肩胛骨立成一个好看的形状,“今天早上跟他说过。”
“行。”
平不凡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跟着林兮出去。
“咱们就这么走?”平不凡跑着跟林兮并排,“还是坐地铁。”
林兮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
“...又来?”平不凡不甘不愿地把自己的手放到林兮的手心上,这次他没有攥紧拳头,林兮冰凉的手指顺势陷入他的手缝之中,两人十指相扣。
林兮紧紧握住他的手,往前走,背影笔直。
“诶?兄弟?”平不凡亦步亦趋,“不是要瞬移吗,不瞬移你伸手干嘛?”
“等会儿。”林兮唇角微微上扬,“能力不能使用过于频繁,我们先走着,马上。”
“那你先松手啊。”平不凡试图把自己的手从林兮的手心中挣脱出来,林兮的手就跟钳子般,死死咬合。
平不凡最终放弃,长叹一口气,神长腿踢了一脚林兮的小腿,“走快点儿啊,别磨磨蹭蹭。”
“遵命。”
林兮握住平不凡的手更紧了些。
紧到平不凡骨头硌得疼,“林兮,你怎么回事儿,回去给我减肥,咋握个手给我手都握疼了。”
一路上,只有平不凡一个人唧唧呱呱跟青蛙般说个不停,林兮则是静静地、认真地听清平不凡说出的每一个字,哪怕平不凡是在骂他。
“都快走两个红绿灯了,你那瞬移能力还要多久啊?”平不凡等得不耐烦,走了这么长时间,林兮冰凉的手都快被他捂热成暖宝宝了。
“好。”林兮应声。
两人走进高架桥底下的隧道,黑黝黝的,跟拍恐怖片似的。
平不凡别的都不怕,这辈子就怕个黑,为了不让林兮察觉道他怂蛋的一面,他紧闭嘴巴,安安歇歇地紧跟林兮。
隧道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头顶上就是高架桥,车鸣声被隧道削弱,变成闷闷的响动。
平不凡屏声敛息。
随着光亮的接近,平不凡的心跳也逐渐放缓,他松了口气,握紧林兮的手逐渐松开。
他们走出去——
平不凡抬起头,环顾四周,“靠…我们怎么直接回家了?”
周围压根儿不是车水马龙的道路,而是林兮家前的别墅小道。
“你这能力,也太牛逼了点儿吧。”平不凡过于惊讶,甚至忘了催促林兮松开他的手,“我小时候也特别希望有这么一个超能力,可惜一直没有实现。”
在并不遥远的记忆中,小平不凡曾在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
“请让我瞬间离开这个地方吧。”
平不凡摇摇头,把瞬间涌上来的记忆甩开。
临开门前,他终于发现自己的手还被紧紧攥在林兮手里,立马挥起胳膊把甩开,帅脸一红。
刚踏进屋子,一股“劈里啪啦”的声音从中传来,平不凡顿住。
“什么情况,你们家今天装修?”
林兮一脸茫然,显然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是从客厅传来,他们走几步就到了。
“我去——”平不凡捂住自己的嘴。
客厅的玻璃吊灯被打碎,上面的珠子碎了满地,客厅里一片狼藉,根本没有能过落脚的地方。
“你凭什么把她赶走,你凭什么?!”发出怒吼声的是竟然是离家出走的林墨,他不复平日里散漫的样子,一边吼着一边用手上的棍子砸东西。
他挥舞棒球棒,砸在电视机上,“我不是已经从这个家里出去了吗,你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我跟她生活得好好的。”
林朝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一片狼藉中泰然自若。
他似乎在享受着林墨的暴怒。
“只要你身上流淌着我的血,就永远是我的孩子,我们林家从不放弃自己的孩子。”林父声音沉稳,“当孩子走上歧路的时候,父亲要做的就是帮你把路重现板正回来,一个孩子就如同树苗那般,你现在长歪了,如果我继续袖手旁观,隔岸观火,那么将来你肯定会后悔,会恨我。”
“我现在就恨你!我恨你!”林朝打翻高台上的花瓶,碎片溅到三米外,恰巧从平不凡的侧脸擦过,平不凡往后退了几步。
“你凭什么要干预这一切,我们都快要结婚了,你自己经营不好一个家,难道就连我的家都要毁掉吗,林朝,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当林墨说到‘你自己都经营不好一个家’的时候,林父脸上的肌肉出现微微的抽搐,但他很快恢复宁静,“正因为你快要结婚了,我才要阻止你,一个这么轻易就可以离开你的女人,你留着她到底有什么用,等着她背叛你吗?”
林朝发出一声冷笑,他站起身。
“我很早就说过,如果你本人不够强大,就会不断被打压,这种打压如果不来自我,也会来自其他的人,如果你足够优秀,她就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你,这时候,你应该责怪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随着林父的言语,林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握着球棒的手颤抖,青筋暴露。
林父接着说,“看看你现在做的事情,如果我是那个女人,我也会拿着钱赶紧跑走,你这样,能承担起什么?”
林墨垂下头,如同一个丧家之犬。“你……”他的声音喑哑的不像话,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咣啷”
棒球棒掉到地上。
一直沉默着的林兮走上前,把地上的球棒捡起来,在旁待命的女仆们看风波平息,纷纷走上前,收拾地上的残局。
平不凡看得一头雾水,林墨正气在头上,怎么就突然扔棍儿了呢。
看这架势,他还以为父子俩要打架。
他走上前帮着林兮收拾残局,把玻璃扫到盒子里,站起身的时候视线正好对准沙发,林父坐在沙发上——
靠..
平不凡迅速别过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赶快离开。
怪不得林墨刚刚砸天砸地就是不敢砸他老子。
平不凡刚刚那一瞥,撞见林朝手上拿着的那个东西——
一把□□,正在闪发冰冷、没有温度的光芒。
疯了。
平不凡走到林兮身后,轻声说道,“你们一家人都疯了。”
林兮不置可否,他凝视着林墨跟在林朝身后消失在书房内。
平不凡则是看着林兮。
都说父母是孩子教育的教堂,但如果恶魔混进了教堂,撒旦的果实便会根埋在土壤中,即使长出来的树苗再怎么笔直,树心也是焦黑的。
那林兮...他的树心是什么颜色?
灯光下,平不凡的眼睛划过不明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