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秋阑深吸了一口沁人心脾的雪松香气,安慰自己,易铮是雪神之后,自出生便与旁人不同,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正准备从易归雪的怀抱中退出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像是有人在用一把锤凿他的?头,他忍不住抱住头,眼前一黑。

模糊中似乎听到易归雪焦急的声音:“阿阑。”

这是怎么了??

四周的空气突然变了,不再有熟悉的?雪松味道,秋阑睁开眼,面前两张放大的?小孩面孔将?他吓了?一跳。

居然是上次在梦里见过的?捣衣和寒衣,那这里应该也是梦境。

秋阑顿时板上脸:“是你们两搞的?鬼?”

捣衣今天换了红色的灯笼裤,两个小辫子一晃一晃,小嘴扁着要?哭不哭的可怜:“神君,不要?去雪族,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寒衣更是一把抱住秋阑的?小腿,拿小脸蹭秋阑的?腿,口齿不清地含糊:“不要?走不要?走呜呜呜……”

秋阑僵硬地感觉到腿上的?布料湿漉漉了?一片,叹口气:“不要?把鼻涕蹭到我腿上。”

他拿两个小孩没办法?,解释道:“我的?孩子生病了?,我必须回去看他。”

两个小孩听了这话还是哭闹得厉害,捣衣委屈:“可是神君走了,我们就会死啊!”

秋阑蹲下身,直视她红通通的?眼睛,说:“我不是你们的神君,从前我不在时你们存在,等我走了你们也会依然存在,别哭了。”

“您怎么会不是神君?我们是神君的?头发变来,神君的?气息根本没变,为什么变了?张脸,就不认我们了?”捣衣像个哀怨的小姑娘责骂负心汉。

秋阑皱眉,想理清事情的?始末,却觉得心中始终一团乱麻,他捕捉到一个词,“气息”。

捣衣说他身上有月神的?气息,可他自己拥有属于秋阑的?完整记忆,并没有月神的?记忆。

秋阑换了个思路,问:“为什么说我走了你们会死?”

捣衣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倾身:“神君忘了?吗?您如今神力衰微,伏魔大阵动荡,这八年来底下的?那位可嚣张了?,您再不管管他,他就要翻身出来做主人了?。”

秋阑闻言一愣,陡然在这里听到伏魔大阵四个字,他有种梦境交错的?扭曲感,仿佛回到八年前他浑浑噩噩回到秋家,被关起来糊里糊涂押送到天焰城补阵的日子。

他当时已经完全放弃希望,每日坐在客栈里静静等待死亡,客栈里里外外都有高阶修士把守,他逃不脱,也不怕死,可他突然间有了?牵绊,他甚至不能确认那牵绊是否真的?存在,不能向任何人诉说他心里的?恐慌。

因为事实太过离奇,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男人怎么会怀孕?

他害怕自己会亲手害死一个生命,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他装聋作哑,成功骗过了?自己。

此时通过捣衣的?话,秋阑才开始想起思考另外一个问题,当年他被人杀死后,伏魔大阵有没有被修补,那大阵下伏的,又到底是谁?

“自然是邪神!”捣衣语气焦急,“从前您的信徒遍布自由之地,您能将心术不正的邪神死死镇压在大阵之下,如今您信徒凋零,他便四处作乱,企图将您取而代之,等您走了?,他会杀死我们的。”

秋阑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将?心中疑问不自觉问出了声,他琢磨着捣衣的?话,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木府中那个与从前的?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木野入魔作乱,那男人恰恰是在木府里出现的?,他说“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们好”,说他们本是一体,本是一体……取而代之!

秋阑心里惊涛骇浪,瞬间想通了?什么,他这会察觉到腿上有点重,低头一看,方才想的入神,都没发现寒衣整个小小地扒在自己腿上,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眷恋。

难怪他半天都这么安静,原来在这偷偷生闷气呢。

秋阑伸手将?寒衣抱起来,所有的?事情如杂乱无章的?线凌乱缠绕在一起,他理不清,只能去做眼前他必须去做的?事情,不然他怕到最后什么也抓不住。

秋阑严肃:“我必须去看我的?孩子,我……”他梗了?一下,让他狠心不管这两个小孩他也实在做不到,只能道:“等他好了,我就回来找你们,或者……你们可以跟我一起去雪族。”

捣衣和寒衣齐齐摇头:“我们不能离开自由之地。”

两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蛋写?满如出一辙的?失望,但似乎看出了秋阑态度的坚决,他们不再说什么。

秋阑轻叹一声:“让我回去吧。”

话音刚落,在秋阑的?视角里,捣衣和寒衣的身形越来越远,越来越淡,逐渐消失,他自己则掉入一个漆黑的?深渊里。

心猛地停跳,时间被无限拉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耳旁都是呼呼的风声,秋阑轻轻落到地上,手触摸到身下,是湿淋淋的?青石板砖。

秋阑松一口气,他方才还以为那孩子一怒之下要?杀了?自己。

他站起身,小雨淅淅沥沥打在石砖上,他正站在房檐下,一长串水珠掉下来将他的?黑发全部打湿,水雾迷蒙着黑夜,月色和星子全被乌云遮掩,眼前的?亭台楼阁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

这是哪儿?

他周围没有一个人,看建筑应当还是木漪城内,只能凭着记忆里的?方向朝龙云客栈走去。

沿着房檐下走,刚走过一条街,秋阑突然觉得不对劲,他不动声色,脚步不停。

雨越下越大,雨声中似乎潜藏着什么食人的怪物,嗜血的?双眼在黑暗中虎视眈眈。

“轰——隆。”

一声惊雷,劈天般的闪电将眼前的?景象瞬间照得亮如白昼,秋阑停住脚步,猛地回头,端阳剑出鞘,挡住从后背传来的致命一招。

他眯眼,那人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媚气横生的?凤眼,里面却凛冽着无尽杀意,那人用来攻击他的?是一柄再朴素不过的?长剑,朴素到街边随手抓几?个门派弟子,总有两三个拿着这样式的?剑。

可她的?剑法?很不错,柔中带刚,以柔克刚,兼并融合了?几?家之长,曾经的?秋阑也很少遇到剑法?这样好的?人。

秋阑转了转手里的?端阳,难得被挑起些用剑博弈的?火气,毫不客气地迎上去。

两剑相击,打斗声却被雨声遮去大半,又是个很适合暗杀偷袭的?夜晚,像八年前他被杀的?那晚一样。

血腥而湿漉,弥漫着带血的?潮气。

几?招下来,对面的人慢慢处于下风,显现出几分?慌乱,秋阑却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逼人:“堂堂锦家,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未免太小家子气,姑娘何不把脸露出来?”

这人也是正撞到秋阑心烦的时候,他此时诸事缠身,本就乱,又是担心易铮又担心那两个小孩,还要?琢磨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目的,这时候来偷袭他,无异于火上浇油。

对面被直接喊出身份,像是完全慌了?,出招凌乱起来,眼看着秋阑就要将?剑尖挑开她的面纱。

下一瞬,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无声无息的杀意,秋阑瞬间寒毛直竖,毫不犹豫将?端阳甩向身后,然而,端阳离身后,他的?后背被一个东西狠狠击中,吐出一口血。

秋阑瞪大眼睛。

不可能,端阳分明击中了?身后的人,他侧身回头,只见身后另一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捂着肚子,手上沾了血躺在地上。

而自己背后的地上,一个金色的宝塔雕塑裂成两半,静静躺在雨中。

这是……北星塔,上境灵宝,据说使用此塔可直接让上阶修士半步入神,超凡脱俗,北星塔早已消失踪迹多年,如今却被拿来杀他。

秋阑发愣的功夫,站在他前面本步步后退后继无力的?黑衣人突然跳起来,一柄金钗在夜色掩护下直直攻向秋阑脖子。

等秋阑反应过来,金钗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屏住呼吸,觉得这一瞬间心都停跳了,虽然死过一次,但人果然还是无法?习惯死亡的感觉啊。

预料之中的疼痛半晌却没感受到,秋阑呆愣地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的?人影,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恍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面前的?人影轻轻滑落,倒下了?,大片大片的?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又被水潭稀释打散,一切都被放慢。

秋阑如梦初醒地猛地伸手接住面前的?人影,像是个反应迟钝的?傻子,他这会突然大喊了?一声:“阿衍。”

阿衍,不要?死,阿衍,你怎么了??

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笨,这么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