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许诺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皇帝放下手中的杯盏,看着面前捧着两本卷宗,表情一言难尽的德顺,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是,这是公主殿下的原话。”德顺冷汗都快要落下来了。

虽说在答应公主的时候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可是其实在真的要跟皇帝回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公主殿下的话格外的不靠谱。

“短短一夜便记下了这一本律法,以及三年前的一本卷宗,若是真的,还真让人感慨。”皇帝将卷宗扔回德顺怀里,德顺慌乱地伸手接着,然后有一次将卷宗抱住。

“将这两本收起来吧。”皇帝摆摆手,让德顺自便,而后拿起面前的奏折。

只是他虽然看似是在看奏折,其实是在发呆。

虽然在以前,他是很愿意相信所谓的“天命”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天命醒过来的之后会怎样。

或许会是天资聪颖,或者另辟蹊径。

等到他真的见到了,才知道对方是真的另辟蹊径,却不仅仅天资聪颖了。

不过这也算是好事不是么?

骆鸣岐越聪明,他卸下重担的时间就越快。

待看了一会儿奏折后,门外有侍卫通传:“陛下,定远侯求见。”

定远侯过来干什么?

皇帝回忆了一番,忽然想起来骆鸣岐好像在昨天临走之前提了一嘴定远侯,似乎是为了……定远侯的世子被小太监险些带到内宫的事情。

皇帝看了一眼德顺。

德顺向皇帝行了一礼,尖锐的声音扬声道:“宣!定远侯觐见!”

定远侯是自开国以来便是簪缨世家的传承,先皇后便是定远侯的嫡女,因此现如今这位定远侯,皇帝还得称他一句舅舅。

当然,作为曾经最不受宠爱的皇子之一,皇帝并不是嫡出,他只是在当年党争时勉强活下来的一个漏网之鱼而已。

只是即便定远侯与他并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是皇帝最放心的一个侯爵了。

定远侯世家一直都清楚,在党争时胡乱站队风险极大,若是真的得了从龙之功那还好,但若是站错了队,他们这数百年的荣光便再也消失了。

更何况,他们很清楚若是站对了,也并不一定会当真飞黄腾达。

像是“狡兔死、走狗烹”这样的事情,几乎每隔几十年都会出现一次。

他们已经看够了。

因此,定远侯是纯臣,世世代代都是纯臣,这一点已经成为了大家的共识。

所以各位皇子们,即便是拉拢不了他,也不平白得罪他。

定远侯走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叩拜之礼,道:“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皇帝这一句“爱卿”叫的可谓是情真意切,毕竟和其他大多数大臣见面的时候,即便他们也显得规矩,却依然会让皇帝感到盛气凌人。

待定远侯站起来之后,皇帝对德顺说道:“快,给定远侯赐座。”

德顺正要动作,定远侯抬手制止住德顺的动作,然后对皇帝说道:“陛下,不必了,今日臣是来请罪的。”

“哦?”皇帝已经大概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却依然装作不懂,说道:“朕倒是不知,定远侯何罪之有啊?”

“昨日犬子奉旨来进宫,不料不慎走到了百花园,见到了公主殿下。”定远侯再次跪下,道:“还清陛下赎他冲撞之罪,只是稚子年幼,若是陛下要责罚,请陛下恩准,臣可以代子受过。”

“原来是这件事啊——德顺,还不赶快把定远侯扶起来。”

德顺将定远侯扶起来后,皇帝再次给定远侯赐座,定远侯没有推辞。

“朕昨日便知晓这件事了,今日正要宣爱卿进宫,没想到爱卿先一步到了。”皇帝给了德顺一个手势,德顺给定远侯倒了一杯茶,皇帝接着说道:“只是宣爱卿进宫,却并不是所谓的冲撞不冲撞的事情。”

定远侯眉眼一肃,知道皇帝是有正是要说,他将手中刚刚端起来的杯盏放下,然后道:“还清陛下吩咐。”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朕要立储了。”皇帝风轻云淡地说出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一瞬间,定远侯脑海中出现了很多想法,只是他最后还是说道:“不知陛下看重哪一位皇子?”

“真不愧是定远侯啊,说话滴水不漏,朕还以为可以从你嘴里听到你看重哪一个皇子呢。”皇帝表情不变,道。

若是换一个人,说不定会脱口而出“是三皇子么?或者是二皇子?”之类的话,皇帝就可以清楚对方大概站在谁的那一边。

可是定远侯雨露均沾,在立储上不偏不倚,因此皇帝猜不透对方到底是没有支持者,还是太过于老谋深算。

定远侯一脸正直:“陛下知晓,定远侯效忠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陛下。”

无论谁是陛下,都会得到定远候的支持,这便是历代定远侯的求生之道。

“各位皇子都很优秀,只是很可惜,他们都不行。”皇帝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定远侯表情上出现了一丝疑惑:“哦?”

“爱卿知晓吧?国师精通奇门八卦,因此在储君出现时,他立刻便可以察觉。”皇帝抬头,看向窗外国师塔高高的塔尖。

“也就是说,储君已经出现了?”定远侯立刻激动起来。

“不,不是已经,是早已。”皇帝轻笑,摇了摇头。

“早已?”

“是的,早在十八年前,储君出现的那一瞬间,国师便知晓了。”皇帝说出这句话,心情忽然变得舒畅。

他很久就想说了,只是很可惜,在以前若是他说出了这样的话,说不定这群臣子会将他们当做彻头彻尾的傻子。

定远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向皇帝。

“没错,爱卿今日是为谁而来,朕便要立谁为储君。”

定远侯心中百转千回,在正要开口的时候,皇帝打断他的话,道:“朕知道,朕的端月一直都有不好的传闻,更有甚者,说她是一个四体不勤的傻子。”

“这些传闻……”

“都是真的。”皇帝说道。

即便是一直很淡定的定远侯,也被皇帝的毫不隐瞒呛了一下:“那陛下的意思是?”

“只是从昨天开始,她忽然醒了,醒后行为有序,并且和国师见了一面,两人商议了很久有关‘真龙命格’的事情。”

皇帝知道定远侯的疑虑是什么。

如今灵气充足,精怪之类的东西并不少见,因此像是“夺舍”之类的事情,也发生过。

所以定远侯去其实是担心现在的这个公主,有可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公主殿下了。

若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夺去了躯壳,这很有可能是整个霄国的大灾难。

但是既然对方已经和国师见过面了,也是国师在十八年前算出来端月公主就是有真龙命格的那个人,这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只是……

“端月公主,她毕竟是个女子,并且未曾读过书。”定远侯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

是女子,就代表了端月公主如果要登上这个位置,便要承受比男子更多的流言,更要承受旁人根本无法触及的苦难。毕竟那些人自诩清高,但是在骂起人来的时候,却从来不会含糊。

甚至会比市井之徒更加肮脏。

她从未读过书,就代表着端月别说是管理大臣了,那群满脑子鸡鸣狗盗的臣子已经不能算是正常的人了,但是如果她连书都没有读过,连伦理都不知晓,那么她凭借什么来管理国家?

这些东西,很轻易就能毁掉一个人。

皇帝清楚他的忧虑,说道:“你不必担心……她一夜便可以记住我霄国的六百七十五条律法,还可以将整整一本任职卷宗记下来,还能说出‘治国无非就是法理人情’这样的话,这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被一个性别困住?”

定远侯心中一动,没有说话。

皇帝接着说道:“几日后,端月说要过来让朕验收她的成果,到时候请爱卿躲在屏风后,听听这位未来的储君会说出什么话来吧。”

定远侯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皇帝的案几前,行了跪拜大礼,道:“臣自当遵命。”

骆鸣岐可不知道自己过几天的课程考较增加了一位旁观者,她这会儿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单手支脸,百无聊赖地翻着卷宗,然后……

跟天道扯皮。

【天道,也就是说我是被你抓来打白工的?】骆鸣岐一直都觉得自己穿越了还带着个系统,说不定可以像是小说里写的一样,可以通过做任务发奖励,然后逐渐走上人生巅峰。

谁知道这个天道在被自己发现它是个天道法则之后,忽然就跟变了一个统似的,对自己爱答不理,如果不是骆鸣岐没有失忆,说不定就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感了。

天道的语气依然没有起伏:【为天道服务,本就是人的本分。】

骆鸣岐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她咧嘴一笑,道:【是,是人的本分,可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本来就算不得人。】

天道没有再说话。

骆鸣岐语气逐渐危险起来:【我最讨厌被威胁了哦,天道寻找任务者不就是为了图自己方便?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人类都能知道的道理,难道你一个天道不知道?】

天道又安静片刻,说道:【你要什么?】

骆鸣岐说:【我要你的三个许诺。】

天道犹豫了一下:【一个。】

【三个,只能是三个,现在是你有事求我,天道。】骆鸣岐说。

天道又安静片刻,说:【你要完成任务。】

骆鸣岐可不给天道空子钻:【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完成任务,应该是这个先后顺序,那么天道,你同意么?】

【……】

【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