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出宫

“其实很简单,陛下如今身居高位,前有群狼后又悬崖,自然得找一个纯臣过来帮帮我这个没有丝毫根基,甚至是平白跳出来的一个公主。”骆鸣岐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

“哦?”定远侯笑了笑,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皇帝,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是纯臣的?”

“从那些卷宗里啊。”骆鸣岐偏头想了想,说道:“就比如去年,闫候贪墨事件,牵扯出不少人,众所周知,闫候是右相一脉的人,根据闫候有贪墨事件前后的升迁和调职,可以吧右相一脉的人看个七七八八,再说了,这几十本卷宗可不止有一件事,所以无论是哪一脉,我现在都能知道他们大概的从属有谁。”

“竟是如此。”定远侯了然。

“至于我是如何知道侯爷是纯臣的,那就更简单了,因为无论是哪一脉受挫,侯爷都是永远稳坐钓鱼台的那一位,若非是左右逢源,便只有是片叶不沾。”骆鸣岐接着说道。

“那……你是殿下是如何知道,臣是当真片叶不沾?”定远侯对骆鸣岐的感官好了很多,连问话的时候都显得温和了。

“这就更简单了,侯爷是武将,据我所知,侯爷目前大概到了不惑之年,但是在战场上的时间就超过了二十年,即便侯爷在战场上是所向披靡的战神,应该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跟如今的臣子打交道吧?”骆鸣岐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定远侯的表情,从对方的表情里,她很清楚自己说的话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所以她才敢顺坡往下滑地这么说。

定远侯听完,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单膝跪地,说道:“公主殿下既然是这样的大才,那么臣但是的担忧全都是杞人忧天,陛下慧眼,臣自当遵从陛下的旨意。”

“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从自己的位置后面绕了出来,亲自将定远侯搀扶起来,说道:“得君助力,朕很安心。”

“定不辜负陛下厚望。”定远侯顺着皇帝的力道站起来,说道。

接着,定远侯领命离去,留下骆鸣岐一个人和皇帝在殿中。

皇帝盯着骆鸣岐的脸看了很久,静默半天,忽然一笑,道:“当真不愧是她的血脉。”

“谁的?血脉?我母亲么?”骆鸣岐也很好奇自己这具壳子的母亲到底是谁。

皇帝扶着自己座椅的把手缓缓坐下,而后给了德顺一个眼神,德顺了然,给骆鸣岐也搬了个椅子,等到她坐下后,皇帝才接着说道:“她本也是修行者,只是修的是不可食人间烟火的那条路,当时朕遇见她,也是一段孽缘……最后她生下了你,自己也香消玉殒,朕在此后再也不曾娶妻……但愿可以告慰她在天之灵吧。”

皇帝往天上看了一眼,目光重新落到了骆鸣岐的身上:“朕当真没有想到,你竟然可以做的这么好,朕很欣慰,当时相信了国师,也相信了她。”

骆鸣岐没有说话。

皇帝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骆鸣岐不说话,他也没有怪罪,等到对方想够了之后,回过神来,发现骆鸣岐竟然还在这里,摆摆手说道:“你下去吧,忙了这么多天,也好好休息一下。”

骆鸣岐利落的离开。

皇帝看着骆鸣岐一点也不迟疑的动作,等到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忍不住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她不信。”

“无论她信不信,陛下都已经后继有人啦。”德顺劝道。

皇帝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骆鸣岐确实没有信,皇帝无论说了他对先皇后有多情深义重,骆鸣岐都没办法信。

因为骆鸣岐还是记得的,自己如今的这具身体,可是还有六个哥哥。

这六个哥哥,都是不同的女人生出来的。

骆鸣岐从来都不觉得,一个能妻妾成群的人,会有多情深义重。

不过即便如此,这些都跟骆鸣岐没有什么关系,她和自己的母亲没有见过面,自然也提不上有什么感情,自己只要好好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等完成任务,恢复自由身,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叶等了好半天,终于等到公主殿下出来了,她表情急得不行,刚看到对方,就忍不住凑到对方面前,问道:“殿下,怎么样?”

“还行吧,陛下挺满意的。”骆鸣岐说。

苏叶一直都在西门这边候着,自然不知道定远侯从东门出去,表情轻松愉快,一看就是极为满意。

她只知道,皇帝曾经从来没有见过公主,这回一件就是这么长时间,万一是因为生气了,公主虽然很厉害,可是在皇帝面前,估计也难全身而退。

等到真的看到了骆鸣岐,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骆鸣岐道:“你在外面这么长时间,没来得及吃东西吧?”

“没有没有,不过殿下,昭华殿的饭食早就做好了,公主殿下回去就可以享用了。”苏叶在这边等着的时候,就接到昭华殿的侍女问今天用不用做饭食的事情,她想了想,最后还是让备下了。

陛下虽然有的时候会留皇子留下用膳,但公主殿下毕竟是公主,留下用膳说不得会有些不好的传闻,所以苏叶即使知道有可能这饭用不上,依然是做了两手准备。

果不其然,公主就是没有在这里用膳。

骆鸣岐知道对方没有吃饭之后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赶紧回去用膳吧,我不着急,晚膳前我一定回来找你们啊——对了,那些饭食你们不用浪费,直接吃了就好。”

苏叶还没来得及问骆鸣岐要去干什么,就忽然看到对方就地起飞,眨眼间就跳的远远儿的,很快不见了。

骆鸣岐跑了老远,等坐在宫墙上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想要出去玩,但是身上并没有戴什么碎银子,即便要玩也玩的不会很痛快,而自己身上的这些东西……

好吧,她不是很喜欢乱七八糟的配饰,所以身上带着的饰品不多,剩下的几样虽然昂贵,但是这些都是宫中的式样,是绝对不能流传到宫外的,所以拿自己身上的东西去典当,也不太现实……

宫墙外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骆鸣岐眼前一亮,直接从宫墙上跳下去,轻飘飘地落在那个人面前。

那人被忽然出现的一个花花绿绿的人影吓了一跳,险些摔在地上,好悬凭借着自己身体的平衡力站稳,扶着帽子看面前忽然出现的这个人。

凤来仪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里虽然距离皇宫很近,但是这里确实是宫墙外没错啊,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大一个公主?

骆鸣岐被对方的样子逗笑了,毫不留情地笑了一阵,才问道:“世子殿下,好久不见。”

她们当真算不上好久不见,毕竟十几天前才因为机缘巧合见过一面,这对于两个根本不熟悉的人来说,见面都称得上是频繁了。

凤来仪犹豫了好久,才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骆鸣岐指了指宫墙。

凤来仪惊讶地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问道:“公主……公主殿下是□□出来的啊?”

“对啊。”骆鸣岐好不心虚,理直气壮地问道:“怎么了?我不能出来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凤来仪遇事不对先认错。

骆鸣岐对对方的识时务很满意,一脸认可地点了点头,说道:“上回我帮了你,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啊?”

凤来仪心中一紧,想到对方可能知道了什么,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骆鸣岐看到对方忽然这么大反应,也吓了一跳,说道:“不是、我不是要挟恩图报……好吧我确实是要挟恩图报,但是你也不用这么害怕的吧?我还没说要什么呢。”

凤来仪稳定心神,强撑着问道:“公主殿下要什么,只要臣有,但求公主不要告诉陛下,臣……”

“我要你的钱袋。”骆鸣岐把手一伸。

已经做好了被对方讹诈的凤来仪:……?

“钱袋,难不成你都不带钱袋的吗?”骆鸣岐有些怀疑地看了对方一眼。

不应该啊,能不靠谱到出门不带钱袋的人,难道不是只有自己么?

凤来仪这才反应过来,从自己的袖子里把鼓鼓囊囊的钱袋掏出来,双手递给了骆鸣岐,等到对方接过知道,才支支吾吾地接着说:“公主殿下,那件事……”

“什么事?”骆鸣岐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就是在装傻。

无非就是凤来仪觉得骆鸣岐可能识破了自己是女扮男装,害怕骆鸣岐说出去吗?

骆鸣岐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但骆鸣岐很清楚,对方肯定是有些苦衷了。

所以打从一开始,骆鸣岐就不打算把自己知道了对方是女子的事情说出去。

“我只知道,当时我绕到了百花园,本公主为了让你免遭陷害,直接把你从宫墙内扔出去了而已,现在囊中羞涩不得不挟恩图报,讹了世子一个钱袋。”骆鸣岐将手中的钱袋往上抛了抛,而后接住,说道:“难不成世子想要将恩报的更彻底一些,要当一当我的跑腿的?”

凤来仪看向骆鸣岐的眼睛都亮了,然后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默默地跟在骆鸣岐的身后,当真当起了跟班。

骆鸣岐逗她:“怎么,世子竟然这么闲,现在都没有正经事做么?”

“保护公主殿下就是正经事。”凤来仪的小脸绷得很紧,一脸严肃,似乎是把骆鸣岐的话当真了。

要“把恩报的更彻底”了。

骆鸣岐也不拦着,她在宫里闷了很长时间,现在确实想要好好出来走走,但是自己毕竟是个刚刚醒过来没多久的人,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好玩的,更不知道这边的物价。

如果一不留神被骗了,对于骆鸣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骆鸣岐想了想,将手里的钱袋有扔给凤来仪,说道:“既然如此,这玩意儿还是你拿着吧。”

骆鸣岐说完,根本不给凤来仪反应的机会,立刻便往一个小摊走去。

凤来仪跟上,发现凤来仪正在挑挑拣拣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石头。

这些小石头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因为模样好看,所以购买的人也不少,现如今他们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走过来,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骆鸣岐毫无心理负担挑挑拣拣完了之后,给凤来仪使了个颜色,转头去了另外一个摊子。

凤来仪看了几眼公主手中的那些石头,又看看盯着自己的钱袋一脸渴望的摊主,无奈的上前一步,问价道:“公……我们小姐拿的东西,多少钱?”

摊主见凤来仪虽然穿着简单,但气度不凡,华服上更是有些隐隐的暗纹,知道对方应该是大家子弟,所以没敢糊弄,说道:“这些不过就是顽石,不值钱,小姐挑的那些,一文钱足以。”

凤来仪正要打开钱袋的手指一僵。

摊主的表情也是一僵,看看对方鼓鼓囊囊的钱袋,再看看对方的表情,试探着问道:“没有么?”

凤来仪将手中的钱袋打开,全部的钱倒在自己手里。

摊主看了一眼。

好嘛,确实一文钱都没有。

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果然是富家公子哥,出门都不带铜板的。

凤来仪见气氛有些僵持,挑了挑,把最小的那一块银子递给摊主,然后抿着嘴唇转头就走。

摊主在她后面大喊:“这位小公子等等,我给你找钱啊!”

凤来仪不想被这么多人围着,便装作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闷着头往骆鸣岐去的下个摊子那里去了。

骆鸣岐也不是什么都买的,在挑了那一把石头之后,她没有再拿什么东西,又走了一会儿,对着身后追自己追的狼狈的凤来仪说道:“我忽然想起来,从早上开始我还没吃什么东西呢,你知道这边有什么好吃的饭馆吗?”

凤来仪到底是世家公子哥,自然知道京中最大的酒楼在什么地方。

骆鸣岐似乎是想到了对方的想法,补充道:“我不想去那些京中的大酒楼,吃着没意思,你知道有什么麻雀小馆子,可以吃得好,也能听得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的吗?”

凤来仪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

虽然如此,她依然认真想了想,领着骆鸣岐去了自己觉得最合适的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