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秦垣看着沈清遥道:“我来给二?小姐斟酒。”
他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王爷,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举世无双的天潢贵胄,他来亲自给一个尚书的小女儿斟酒,怎么想都是自降身价。
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什么,连秦圭都坐着没动,视线若有若无地看着这边。
沈清遥半醉坐在人群中,她头发乌黑眼睛波光潋滟,在人群中犹如众星包围的月亮,闪闪发光。
她眯起眼睛,看?了秦垣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说:“给我斟酒啊,可是向来都是要先喝一杯才行啊。哦,瞧我这记性,”她拍了下额头,恍然道:“我都忘了瑞王殿下从不饮酒的。”
“不过?,”她曲起食指揉揉眉心?,似乎是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说:“瑞王是不是已经破了戒了?上次在沈府就喝过?了?”
“没关系,”沈清遥摆摆手,像是宽慰自己,自言自语道:“我哪儿敢指望瑞王殿下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我破例呢,这酒我喝了就是。”
这话说得可怜极了,简直就是对秦垣毫无要求逆来顺受,一点都看不出来二小姐原来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这样做小伏低的模样,让许多人都忍不住心疼,连秦圭眼中都有对秦垣的不赞同,但?又因为知道他是真的从不饮酒,也?不好多说什么。
沈清遥仰着头看秦垣,接过杯子吸了一下鼻子,带着眼中潋滟的水光和嫣红的眼尾,倒好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带着鼻音道:“瑞王殿下倒的酒,我自然要双手捧着来接。”
秦垣垂眼看她,为她斟到酒满,酒香弥漫,酒液在杯面拱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沈清遥双手捧着,正要送到嘴边喝的时候,秦垣伸出压住了她的手腕。
沈清遥挑起眼看他。
秦垣又拿起另外一个干净的杯子,自己斟满,同样捧着,举至和她相同的高度。
他说:“虽然我从不饮酒,但?可因你破例。”顿了一下,他数道:“两次。”
哪怕已微醺,再多喝一杯也不算什么,但?秦垣这样说又这样做,倒让沈清遥觉得这杯酒难以下咽。
做什么这样郑重认真?!这样两人齐平,举杯相对,周围亲友环绕,若是再挂上红绸缎,就是送入洞房喝交杯酒的情形了。
但?不喝也?不妥,她先前已把自身降得那样低,现在再掀了摊子扔开酒杯就十分奇怪。
沈清遥略有迟疑,王南裴察觉到,便上前,不惧秦垣冷气,自请道:“二?小姐不堪酒力,瑞王殿下自有胸怀想必不会?给人为难,不若臣替二小姐,敬瑞王殿下这杯酒吧。”
秦垣对着沈清遥可任随意揉搓揉扁,旁人在他这里却不可能得到同样的待遇。
秦垣连眼皮都不抬,不屑于分给他一个眼神,仿佛之前要把人盯出一个洞的人不是他似的,淡淡道:“你是什么身份?”
这话不是嘲讽。
王南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就是给秦垣敬酒都要排在队尾,拿什么身份替沈清遥给他敬酒。
但?王南裴本就因为退婚一事?对秦垣颇有微词,闻言便呼吸一滞,脸色难看地僵在原地,心?中对他又看?轻两分。
不过?是个就知道拿身份压人的无能王爷罢了。
沈清遥不想把今天大好的日子闹得不高兴,有人打了个岔,她就趁秦垣分神,略微侧身自己先把酒喝了,然后手腕翻转把空了的酒杯给秦垣看。
她笑着说:“多谢王兄好意,不过?一杯酒不算什么,我就自己喝了。”然后对秦垣道:“瑞王殿下还请自便,不必勉强。”
远近亲疏拿捏得清楚。
秦垣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空了的酒杯一瞬,然后一抬手也?把自己的酒喝了,同样倒转酒杯示意喝干净了。
只是喉结滚动,嫣红从唇蔓延到脸上,最后连脖颈都是红的,却强忍着什么都没有表露出来。
沈清遥都有些无语了,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
在沈府喝酒是,上次病中进宫还特意换了一身和她相配的衣服是,这次逞强喝酒也?是。
怎么,以为装装可怜卖卖惨她就会心?软?
那不好意思啊,她就是铁石心肠,不会?为之所动,而且比示弱,她更擅长哦。
沈清遥咳了一声,立刻眼睛就红了,倒真有些不胜酒力羸弱的模样,就好像是被秦垣那一杯强买强卖的酒灌醉了。
偏那罪魁祸首像是真的醉了,没了那股子的矜傲,非要自降身价地与人比个长短。
他撑着酒案侧头逼近,盯着沈清遥近在咫尺的眉眼,问:“我斟的酒甜吗?”
沈清遥倒是笑得很甜,晃着头迷糊说:“你是不是醉啦,酒怎么可能是甜的,它明明是绵的,软的。”
她空手屈指成杯,高举仰头好似酒液一线入喉,咂嘴道:“是香的,回味悠长的,却唯独不会?是甜的。”
秦垣却较了真,问:“那茶又怎么会?是甜的?”
沈清遥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了,笑得东倒西歪地装醉,指着那杯被倒了的解酒茶说:“那是因为茶里加了糖啊。”
秦垣伸手就要去拿茶壶,沈清遥却抢先拿开,怕他醉酒缠人闹事,佯装失手摔碎,撞出一地茶香,然后扶着额头装醉,让侍女扶着,侧身告罪更衣。
行云流水,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只是还没忘记,以眼神示意,让人看?顾好秦钰他们。
她没走太远,找了个凉亭静心?休息片刻。
这宴会意味分明,沈清筠为防秦垣还来纠缠,干脆地拉出整个京中的子弟给沈清遥挑选,以阻了秦垣尚存的念头。
也?有给秦垣早点安置婚事?的思量,省得后面又多事?。
但?沈清遥想想那些来敬酒的人,又想到王南裴,不由地感到头痛。
她是真的把他们都当成朋友,从来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对着他们的脸,也?很难生出别的想法来。
况且她身后还有沈家,有秦钰秦灵秦楚他们,实在是很难心无芥蒂地接受别人。
对她来说,与一人相伴是很郑重的事?情,是一场一旦选择了就不会?回头的独行。
沈父和沈母的爱情很美丽,秦圭和沈清遥的爱情很动人,沈清遥情愿在漫长的等待中老去,也?不想将就。
沈清遥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想要拼凑出她最理想的夫君的模样,最后却都忍不住晃神到醉酒眼红的秦垣身上。
沈清遥晃了晃脑袋,十分理直气壮地迁怒——都怪秦垣长的太好看?了。
她自己待着,侍女小意地为她揉额角,奉茶,吹着春风赏着百花,真是惬意得不得了。
只是到底挂念着秦钰秦灵秦楚,生怕一时不察他们又会遇到那种恶心人的,而且本就是找个理由避开秦垣,不能离席太久,便只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打?算回去。
途中却遇到一个来回转悠的妇人。
沈清遥记得她。她娘家是倚靠高嫁出去的女儿在京中立足的,夫家也?不太看得上她,声名不算太好。
沈清遥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她儿子很出息,后来成为在朝中是首屈一指的栋梁之才。
所以沈清遥也愿意看在她儿子的脸上,关心一句,她在这里来回转悠是有什么事?。
孙夫人见着她松了一口气,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然后看着跟在沈清遥身后的侍女,直接越俎代庖地让人退下去。
沈清遥看的稀奇。她身边都是有分寸的人,从来不会?这样无礼,就算是沈父沈母和沈清筠也?少有这样直接吩咐她的下人的举动。
也?不由地生出几分好奇心?,想知道她到底是有什么事?,便纵容了她的举动。
孙夫人把长辈的姿态和过?来人的架势摆的足足的,一副我是你长辈你要恭敬的姿态,压低了声音说:“我这是为你好。”
沈清遥挑眉,不知道一个都不怎么见过?的人是怎么为她好的。
于是她虚心?道:“还请赐教?”
孙夫人掩唇咳了两声,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像是在评估价值,她语重心?长道:“你和瑞王殿下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那瑞王是天潢贵胄,又是个男子,退婚就退婚了,就是没了这桩婚事?,天底下还有大把的漂亮姑娘等着他娶呢,就是想三妻四妾也是轻易事?,可是你呢!”
孙夫人伸出指头,从上到下地指点一番,皱着眉头挑剔道:“你是个姑娘家,被人退了婚,还是被皇家的人退了婚,还有哪家清白的公子愿意娶你。”
她指头点到沈清遥的脸上,倒豆子似的声音突然卡了壳,盯着看?了又看?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一甩帕子,愤愤道:“长得这么好看,一看?就不是能正经过日子的人,谁家婆婆都不会?喜欢!”
她一张嘴沈清遥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被她这样说也?不恼,不以为意道:“可是我有钱啊。”
孙夫人一脸鄙夷道:“嫁不出去,就是再有钱有什么用!挣钱都是男人的事?,女人家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不像话!”
然后又哼了一声,眼尾斜她道:“你有钱,可是青梅竹马的瑞王都不娶你了,有钱有什么用?况且你还没成亲就带着三个拖油瓶,更是掉价,恐怕现在连老鳏夫都不乐意娶你。”
沈清遥盯着她微笑道:“那又怎么样,我有钱啊。”
孙夫人眼见她油盐不进,立刻又换了方式贬低她,说:“老鳏夫都不乐意娶你,可是瑞王年轻又俊美,可是有大把年轻貌美的姑娘等着他挑选呢,说不定过?几日就成婚!可是你等到人老珠黄也?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沈清遥隐约知道她是什么意图了。孙家有很多的姑娘等着出嫁,和秦垣年纪相仿的就有好几个,这人该不是来探路,想让她老实点离的远远的吧。
看?破来意,沈清遥事不关己道:“那又不关我的事?,就让我抱着我花不完的钱,挥土如金地孤独终老吧。”
孙夫人被她不在意的态度堵得脸色涨红,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有嫁不出去的姑娘脸皮还这样厚!
沈清遥轻松地说,“要是你有妹妹想嫁给瑞王,别慌,我给她备嫁妆,保证红红火火的,让她当最风光的新娘。”
她大方极了,甚至还善意地提醒道:“不过?你不应该来找我说这些,浪费这时间,还不如干脆把你妹妹送到秦垣房里,我保证,他肯定会?负责的。”
孙夫人眼睛一亮,正想说她识趣,却又突然看着她背后惨白了一张脸。
秦垣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气?问:“你拿什么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沈清遥举手:我愿意拿上辈子的夫君的命保证!要是我说的没用,就让他原地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