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有人小声嘀咕:“皇后这该不会是有孕了吧?”

秦圭和沈清筠大婚已有三?年,两人都还年轻,感情也好,却就是一直都没有孩子。

因此这猜测一生出来,就引来无数人激动地附和。

秦圭在位时,宽宏又仁善,朝堂之上就算是偶有争执,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要以死上谏的情形,称得上是一片和谐。

他虽然没有做成什?么可以记载流传的功绩,但是守江山,无功无过也算得上继往开来,所有人都对他的下一代满含期待。

可偏偏就是毫无动静。

秦圭虚置后宫三?千,就立了沈清筠一个皇后,和她举案齐眉三?年,膝下无子嗣,不?管谁来劝都不松口纳妃。

前朝众臣没办法,既寄留了一份希望在沈清筠身上,也忍不?住催秦垣成亲——毕竟他是和秦圭血脉最?亲近的人了。

所有人知道沈清筠突然病倒,也看到她现在正在强忍难受,可他们想的却都是说不?定这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沈清遥却看着沈清筠痛白了的脸和抿紧的唇,握紧了她的手?,眼泪顺着下巴一滴滴落下,恨不得能以身替她。

上辈子秦圭突染重疾仓促离世,虽然是难以预料,可太医也曾委婉地提过,因此众人哪怕难以接受,也还有一丝防备。

那时候沈清遥知道姐姐肯定短时间无法接受,一直片刻不离地陪着她,连睡觉都要抓着她的手?抱着她。

沈清筠无声流了很多的泪,但渐渐地也平静下来了,沈清遥终于能悄悄松一口气。

可是谁曾想,她只是去窗外摘一朵花来哄姐姐,再?回身,沈清筠已经躺在床上,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沈清遥至今想到仍然无法接受!

她无法忍受沈清筠会再?一次在她眼前离去!

“太医!”秦圭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抱着沈清筠的手?微微颤抖,初春的暖阳下,他额头上竟也沁出了汗珠,不?曾喝一滴酒,此时眼中却红丝遍布,色厉内荏地质问:“皇后究竟是怎样了,可会有事?!”

宫中许多年都不曾发生过意外,此时有些混乱,但也还乱中有序。侍卫带人整个封锁了周围细致排查,一排太医挨个检查皇后动过的所有饮食。

而医术最好的太医,全都在沈清筠身边候命。

太医被秦圭冷冽的气势压得冷汗滴落,诊了脉,又仔细看了她眼睛脸色,迟疑地道:“皇后可是吃了冷食?除却腹痛可还有其他痛症?”

沈清筠倚着秦圭肩上,如弱柳雨打海棠,闻言微抬眼皮,虚弱地道:“只有腹痛,喝了几杯冷酒。”

秦圭闻言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酒壶。

沈清遥闻言立刻道:“酒有问题?我也喝了几杯,为什么我没事?”

秦垣守在旁边,被这一连串猝不?及防的事情搅混了思绪,听到沈清遥的话却立刻就被吓清醒了,立刻道:“酒有毒?!”

还不?等太医解释,他直接随手抓了一个离得最?近的太医,拎起来塞到沈清遥身边,粗鲁地摁着他,声音凶狠地道:“你给清遥解毒!快!救不?了她,我就杀了你!!!”

他明明只是一个富贵闲人似的王爷,狠戾起来却比秦圭都要让人腿软,像是冰冷阴暗里长出来的冰凌,每一个角落都泛着冷白慎人的光。

那太医被临时抓来,脉都还没有摸过,怎么可能知道中的是什么毒,更不可能知道要怎么解。

太医两股战战,腿软跪倒在地上,哆嗦着嘴唇声音发颤地求饶道:“瑞王明鉴,要解毒须得先知道中的是什么毒。”

“对,对!”秦垣如梦初醒,回身又抓着用银针试毒的太医,颠三?倒四地问:“什?么毒!怎么解?!!!”

试毒的太医被吓得一个手抖,银针失手掉到了沈清遥用过的酒杯里,银针立刻就变黑了。

给沈清筠诊脉的太医此时倒是不慌乱了,他细细地又摸了一遍脉,松了口气道:“皇后无碍,应当是饮了冷酒,又恰逢月事前头,因此才会腹痛难忍,喝了姜枣红糖就会好些。”

秦圭闻言立刻松了一口气,抱着沈清筠安抚地轻拍她后背,扭头对秦垣换了一幅面孔,声音颇为严厉道:“阿垣,此时正要你主持大局,自乱阵脚算什?么,退下吧,不?必添乱!”

秦垣却死死地盯着酒杯中那根已经变黑的银针,额头上蹦出青色的脉络,他呼吸粗重,睁大了眼睛眼眶发红。

他握着太医的肩膀,手?下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大力的快要把骨头捏碎。

太医被这银针变黑吓得魂不?附体,又被说皇后不是中毒的话惊到了,此时就算肩上一阵剧痛,心疑秦垣把他的胳膊拽断了,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你确定,皇后不是中毒?!”秦垣回头盯着秦圭,话却是一字一句地问太医。

诊脉太医已经在宫里侍奉多年,医术高明,深得秦圭看重,听到秦垣这样问他,笃定地颔首道:“臣确定!”

秦圭已经被秦垣这来回反复的态度弄得不?耐烦,更兼之沈清筠虚弱地靠在他怀里,更让他心疼得心烦意乱,动作轻柔地一把抱起沈清筠,道:“朕带清筠回去,你留下来安置这里。”

沈清筠哪怕痛得虚弱,依然对周围的一起保持敏锐的感知,听到秦垣不同寻常的质问,她一把抓着秦圭的衣襟,勉强抬起头,看着秦垣问:“酒有什?么问题?”

她声音虚弱,思绪却清晰地问:“几杯冷酒而已,不?该让我痛至如此,酒里加了什?么?”

太医惊了:“这……殿下,从脉象来看应当确实是受了凉所致。”

沈清筠冷冷看了太医一眼,道:“把酒杯拿来!”

太医抖着手?,颤巍巍地把沈清遥的杯子递到了面前,沈清筠只看了一眼,立刻冷下脸来,细瘦莹润的手?突然抓着酒杯砸碎在太医头上!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清筠甚至推开秦圭下地,拽着诊脉太医的衣襟,仰着头,眉梢眼角俱是冷意,声音里像是淬了冰一样,压着人质问:“你不?是说没有毒吗?!为什么清遥的杯子银针黑了!!!”

“这……”太医慌乱道:“可是皇后确实并无中毒之症啊!”

“验!”秦垣不等秦圭和沈清筠吩咐,越俎代庖地下指令,对着验毒太医冷声道:“验这杯是否有毒!”

验毒太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哆嗦着扔了一根银针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它在浸入酒液的一瞬间就变黑了。

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无容辩解。

酒里就是有毒。

“压下去!”沈清筠冷眼看着这一切,毫不犹豫地对着侍卫吩咐,然后指了另外一个太医,语气强硬地道:“你去给清遥解毒!”

她浑然不在意自己也中了毒,危在旦夕,只逼着太医给沈清遥解毒。

沈清遥却推开身边的太医,坚决道:“不?,先给皇后解毒!”

他们姐妹情深兄友弟恭,秦圭秦垣却等得心急如焚。

秦垣直接把沈清遥打横抱起,摁着她道:“这么多太医,用不着你们来回谦让。”

他连站都还站不?稳当,抱着沈清遥的动作却小心谨慎,揽着她的后背托着腿弯,调整手臂的高度好让她不?会觉得难受。

秦圭也一把扣着沈清筠的腰把人带回怀里,同样脸色不善道:“你自己尚且难保,还有闲情担忧别人。”

沈清筠软软靠在他身前,没理他这话。

秦钰秦灵秦楚早就吓得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清遥,此刻终于能够靠近,双眼含着泪花,担忧地看着她,小声地喊“娘”。

沈清遥伸出手揉了揉他们的头,稍作安抚,丝毫没有一个得知自己中毒了的人的慌乱。

不?怪她没有实感,实在是这毒太过奇怪。

她自己觉得身体毫无异样,要不?是亲眼看着那银针变黑了,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喝的酒里有毒。

什?么毒不?是见血封喉一击毙命,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机,怎么这毒温和到喝了许多,还能毫无反应地好好站着?

让人不?由地想这毒究竟是有什?么效用,更奇怪是,如何下的。

宫里就是经年无事管理松散了,可呈至御前的东西必定会层层检查,管理严苛,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而下毒害沈清筠更是毫无理由,谁会故意害她?莫非前朝那些老臣终于被逼疯了,要铤而走险,请了沈清筠,给陛下宫里塞人?

那就更应该是烈毒了,而不?是这种温吞到被发现了都没起作用的。

太医们手?脚很迅速,快速地问出酿酒时加了一些花瓣提香,可再去问用了哪些花,就偏偏少了一种,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来。

秦圭震怒,把此事有关的人全都发配了!

沈清遥陪着沈清筠在宫里待了一整天,太医一直紧张地守着她们,却一整日都无事发生。

沈清筠喝了姜枣红糖睡了,太医们商议许久,硬着头皮对一直守着她的秦圭道:“这酒虽然使银针变黑,但应当是无毒的。”

他小心地觑了一眼沉睡着的沈清筠,放低了声音,说出口的话更斟酌了,缓缓道:“但看皇后殿下的症状,似乎是——影响了子嗣……”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银针验毒,是银针遇硫化物产生硫化银,硫化银是黑的显色。

同样的,不是所有的毒里都含硫化物,也不是所有含硫化物都有毒。

所以不用那么较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