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真相

青司南扶周叔夜进卧房躺下,又喂他喝了药,在他睡下之后又在床头守了一会儿,等他睡沉了之后才出来。

她抬手打起帘子,发觉太子殿下竟然还没走。

小太子整个人都焉了,抱着长剑靠在庭院里一棵海棠树下,脚下无意识的踢来踢去的。

“蓝愿呢?”青司南问。

周如璧耷拉着脑袋,干巴巴道:“她……回国师府上去了。”

青司南有点同情他。

她咳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小太子的肩膀:“他如今一身伤病,又麻烦缠身,艳湖山高水长的,没法送蓝家那丫头过去,太子殿下选秀之后要去求学,正好顺路。”

周如璧:“……你们还要我护送她过去?”

过分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一眼青司南,手上抱着长剑,狠狠的捏了捏。

青司南瞧了他一眼,有点想笑,想了想忍住了,低声道:“太子殿下,强扭的瓜不甜啊。”

“谁要扭她这颗豆芽菜了?”周如璧满不在乎的说。

他说完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一脸怀疑的看着青司南:“我这张脸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青司南摇头:“那倒没有。”

她认真打量了一下周如璧,过了半晌又道:“……模样俊是俊,就是有点……”

“有点什么!”周如璧惊吓道。

青司南说:“你挺招姐姐喜欢,小姑娘大概……不是很喜欢。”

周如璧:“……”

青司南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章:“今夜青司南大开杀戒,这是陈情书,劳烦殿下替我面呈陛下。”

周如璧把奏折收了,心不在焉的跟青司南告辞,回宫去了。

到了宫门口,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早就等在那儿了。

“陛下说了,殿下回来了,立刻前往太极殿去。”

周如璧心知今夜大理寺这一番变故,都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也没想着躲,连衣衫都懒得换了,就往太极殿去了。

平帝周慧背对着他站着,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珠帘,周如璧隐约能瞧见他在看一副观音像前。

周慧同后宫不大亲近,常常宿在议政的太极殿里,那副观音图周如璧几次见他观看,但都有珠帘挡住了视线,看不真切。

“疯了一夜,这会儿才知道回来?”周如璧听见周慧说,他仔细辨别了一下,感觉皇帝陛下的声音不是很生气。

他猛的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把陈情书取了出来,让内侍递上去。

“也没怎么疯……都是别人不好。”他有点不大好意思的说。

他从小就没了爹娘,跟着老祖母长大,他祖母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揍他,突然给皇帝当儿子,他挺不适应的。

周惠性格并不像画本子里想象的那般威严,他如今才不过三十多岁,因为身体病弱,模样带了几分书生气。性格却不像久病缠身的人那般刻薄,反而温和沉静。

就是人心思重,心眼儿太多,不大好相处。

周如璧刚进宫的时候把他当大哥,想跟他开几回玩笑,后来发现这人开不起玩笑,只好把他当爹供着。

他对着“爹”老老实实站了一会儿,皇帝把奏折看完了,拿在手里轻轻敲了敲,这才打开珠帘走了出来。

周如璧看他面带倦色,干巴巴的又解释道:“少卿说的都是真的,寺丞定是收了谁的好处,杀人灭口。当年姬氏的案子定有内情,姬二公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周惠在小案前坐了,冲他招了招手。

周如璧磨磨蹭蹭的过去坐了,他其实不大习惯宫里跪坐的规矩,他总觉得这姿势伤膝盖,但青司南一晚上砍了好几十个人头,他再不老实认怂,怕皇帝把他们这一伙人给降罪了!

“朕听说,大长公主去国师府上找人,是蓝相家的丫头去报案的?”皇帝一面摆弄案上的棋盘,一面道。

周如璧急了:“是我写的状纸!”

皇帝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周如璧忙改口:“是本宫写的状纸!”

皇帝:“嗯?”

周如璧猛敲了一下额头:“错了,是儿臣写的状纸!”

皇帝目光落在棋盘上,淡淡道:“你是太子,就要有太子的样子,你要救那周叔夜,大可以到朕这里讨一封赦书,让姬氏不得纠缠那琉璃公子。”

他手指轻轻摆弄了一下棋子,似乎在自言自语道:“姬氏早已大不如前,朕的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你真的会下赦书吗?”周如璧惊讶。

皇帝缓缓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目光望向殿内的小香炉,轻轻嗤笑了一声:“朕身为天子,难道会觉得与人私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也就是姬氏一族,总是小题大做。”

“可是……”周如璧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周惠,“可是他们说……”

周惠有些倦怠的往小案上靠了靠,左手支起额头,微微笑了笑:“说朕容不下秦王府余孽,姬氏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周如璧轻轻点了点头。

周惠微微合上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来:“朕不记得暗示过他们什么。”

周如璧:“……”

周惠打了个呵欠,让内侍递上一个小匣子:“这是赦书,明日你亲自送到大理寺,朕赦免姬舜了,让他做你东宫的宾客。什么无媒苟合,败坏家门,统统不准提了。”

“不行!”周如璧突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他蒙冤十五年,岂能说不提就不提了!”

皇帝被他这一声给惊了一下,缓缓抬头看着他,惊讶道:“你是疯了不成!朕坐在这里都能猜得出来,此案再简单不过,原不过是桩风月公案,姬氏出了孬种不敢认,朕当年新登基,他们正巧借了这个巧除掉秦王府外孙。”

说着眯了一下眼睛看着小太子:“如今这风月公案牵连了整个姬氏,大理寺,长公主府,沸沸扬扬,再闹下去。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你就不怕……”

周如璧道:“陛下!构陷他人,逼杀人命的人不是我,满手血腥的人不是我,我怕什么?我住在这高高的宫墙之内,不是为了每日锦衣玉食,不是为了听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

他面上微微发红,看着周惠道:“周叔夜是为了救叶氏才背了这一身的骂名,如果不能给他一个公道,任由那些狂徒逍遥法外,叶氏死不瞑目,周叔夜忧愤难平,那我做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