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十五分钟后，警车到了。

夏宛已经提前带着学校的门卫等在原地，商陆右手的手背肿得像座小山一样，看着甚是骇人，陪商陆做完笔录，她让商陆先回学校医务室处理伤口，她要留下处理后续事宜，她犹豫看了眼不远处靠着墙的祁湛，最后还是决定让门卫带商陆回去。

祁湛不会愿意。

夏宛刚要开口，祁湛捡起地上两个书包，看商陆一眼，率先往学校走：“走了。”

祁湛走得很慢，他身高188，一步有别人两步，甚至三步，走快了，商陆会跟不上。

“来了。”商陆自然跟上。

“……”旁边夏宛愣愣目送两个身影走远，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没听错、没看错吧？祁湛要带商陆去医务室？

总是独来独往，不和班上同学多说一句话的祁湛，主动带商陆去医务室？

直到门卫在远处喊夏宛过去，她才回神，旋即笑得脸上叠满一层复一层的褶子。她就说祁湛是好孩子，他还是很关心，很爱护同学的嘛！

另一边，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值班的女医生戴着耳机在看电视剧。祁湛找她拿冰袋，她取下耳机起身拿了两个，递给祁湛时瞥到他脸，又打开抽屉拿了张创可贴：“同学你嘴角也破了，消毒后贴创可贴好得快。”

祁湛看了眼粉粉嫩嫩草莓创可贴，没说话。

女医生笑笑：“这几天受伤的混小子多，创可贴只剩这张了，男孩子贴草莓也不错啊。”

“我讨厌草莓。”祁湛拿着冰袋回内室。

内室有三张临时单人病床，现在没有人，商陆挑了张靠窗的病床坐着，她头低垂，细眉紧紧拧着，盯着她的右手若有所思。

祁湛走到病床前面，从口袋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他用手帕包住冰袋，迟疑几秒，还是递给了商陆：“拿去。”

商陆还在想刚才祁湛的失控，她没抬头，手伸过去：“谢谢。”

祁湛噎住，他是让她自己敷，不是要帮她敷。

只是他不动，商陆也没反应，停在空中的手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一般。

如此僵持大概两分钟，祁湛败了。他左右瞧了瞧，没发现椅子，他索性半蹲，低头一手托着商陆的手，一手挪着手帕冰袋慢慢冰敷。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第一节课上课铃响起，商陆总算有了动作。

她抬眸，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撒在祁湛微颤的长睫，在他眼睑处染开两片小小的光晕，商陆心一动，突然伸手，大拇指轻轻落到祁湛嘴角：“是不是很疼呀？”

她的手干燥温暖，带着若有似无的梅香，被她碰到的地方，莫名发烫，祁湛望着那双盛满关心和心疼的眼眸，心底似有什么在拼命破土而出，汹涌到他陌生。

片刻，他头微微一侧，躲开商陆的手，他将冰袋塞到商陆手里：“受伤的是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自己敷。”

“你放心，我不疼的。”商陆眼睛弯弯，举起手晃了晃，“我是骗子肉，看着严重，其实一点儿也不疼。”

祁湛没有接话，静默一瞬，他掩在背后的手逐渐收紧，他故意冷声：“下次见我这样，离我远点。”

“不可能。”商陆干脆利落拒绝，她将冰袋搁到旁边，起身往外走，转移话题，“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两分钟后，商陆回来了，手里拿着酒精，棉签，还有一张粉色草莓创可贴。

祁湛：“……”

两人从屋里出来，路过医生的办公桌，女医生瞧见祁湛嘴角，笑得眼睛眯成条线：“我说得对吧，男孩子贴草莓也好看呢。”

祁湛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间医务室。

回到教室是课间，商陆单手支着下巴，突然侧过身：“祁湛，你觉得我脾气好吗？”

祁湛愣住，下一秒，他含糊“嗯”了声。

商陆也愣住，她其实没期待祁湛会回她，她嘴边的笑容越发明亮：“原来在你心目中，我那么好呀。”

祁湛：“……”他认真思索，他现在收回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你只对一半，我是只对你好，其他人……”商陆调皮眨眨眼，“我睚眦必报。”

*

高一有女生被混混跟踪的事情很快在学校里传开。

吃完午饭，一个女生冲到黎姚姚座位，拉过前排的椅子，反身坐下去兴奋说道：“姚姚，你听说没？原来跟踪我们学校女生的混混，以前是三中学生。”

黎姚姚摘下耳机，甜甜笑着：“雅雅，你刚刚说什么？我在听歌。”

“我说原来早上跟踪我们学校女生的混混，以前是三中的学生。”方雅大大咧咧拿过黎姚姚的保温杯，拧开喝了几口，“之前还捅过人，被抓进去关过呢。”

黎姚姚看见方雅喝她的水，眼底的嫌弃稍纵即逝，她故作好奇：“三中的混混怎么会跑到我们学校啊？”

“不知道。”方雅摊手，“也许是来附近有事。”

“什么有事啊，肯定是特意来找商陆。”旁边有女生插嘴，“商陆初中和我一个学校，那叫一个招蜂引蝶，换男朋友家常便饭一样，连我朋友的男朋友都被她撬走了。”

“商陆？”方雅听着有点耳熟，“那个女生叫商陆吗？”

“对啊。”女生递她手机过来，“你看，我初中的群今天热闹惨了，好多潜水的都冒出来谈论这件事。”

方雅还是觉得这个名字熟悉，过了会儿，她用力一拍脑门，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校草喜欢的转学生，就叫商陆！”

“可不是，男人都是这么肤浅，只看脸。”女生酸溜溜说，“以前我们学校的男生也是前仆后继喜欢她，明知道会被甩也无所谓，贱得慌。”

“初中吗？”黎姚姚忽然出声，“初中谈恋爱会不会有点早呀？”

“姚姚你实在太单纯了。”女生满脸鄙视，“她那才不是谈恋爱，仗着家里有钱，长得漂亮，耍别人玩呢。”

方雅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她家很有钱？”

“这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家是开食品公司的，她妈长得特漂亮，和商陆走一起像姐妹一样。她妈来开家长会，大家还以为是大明星，全涌到走廊看她。”

“你们讲话能不能小声点？”这时后排有女声响起，“还有几天月考，你们不学习，我还要复习。”

方雅望过去，有些惊讶：“商清你滑雪回来了啊，我都没注意。”

商清没理方雅，她现在心情很不好，不是因为别人讨论商陆的私生活乱，而是她担心如果她和商陆关系曝光，她会成为大家的笑柄。

她捧着脸，咚一声趴到桌上。

商陆！

真是讨厌死了！

“她怎么了？”方雅回头，小声问黎姚姚，“奇奇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黎姚姚将垂落的碎发挽到耳后，起身拿起保温杯，“你们先聊，我去接水。”

教学楼是U字形，拐过回廊，她刚要将方雅喝过的保温杯扔进去，身后冷不丁响起道淡淡的声音：“黎姚姚。”

黎姚姚马上捏紧保温杯，回头见是商陆，她扬起微笑：“小学妹，你来丢垃圾吗？”

商陆笑笑：“我来找你。”

“找我？”黎姚姚眨巴着大眼睛，“你找我有事吗？”

商陆还是笑：“是啊，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黎姚姚这下是真迷糊了，她摸不准商陆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而且……她下意识后退几步，后背抵到垃圾桶才停住。

商陆明明在笑，她汗毛却莫名竖了起来。

“什、什么……秘密？”

商陆慢慢走到黎姚姚面前，黎姚姚虽然长得漂亮，可只有164，加上她现在腿曲着，比商陆矮了那么一小截儿。商陆微微弯身，附到她耳畔轻轻吐出两个气音：“张瑞。”

咚咚咚。

保温杯顺着地板滚向前方，黎姚姚双腿吓得发软，如果不是两只手及时抓住垃圾桶边沿，她现在已经跌到地上。

黎姚姚慌了，要是她怂恿张瑞的事情被捅出去，别人肯定会对她指指点点，不行！这种事绝对不能在她身上发生！

她装傻：“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商陆其实不想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黎姚姚偏偏要惹她，既然主动送上门，她不介意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她抬手，慢条斯理理平黎姚姚有些褶皱的衣领，在黎姚姚即将吓哭时，微笑道：“没关系，你很快会懂的。”

方雅发现黎姚姚接杯水回来脸色苍白许多，保温杯也不见了，她纳闷问：“姚姚，你杯子呢？”

黎姚姚还沉浸在商陆带来的阴影里，她扯扯嘴角：“刚接完水我去了趟厕所，回来杯子找不着了。没事，我家里还有漂亮的保温杯，下次带来给你用。”

方雅乐得眯起眼睛，冲过去抱住黎姚姚：“嘿嘿，我就知道姚姚你最好啦！爱你！”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黎姚姚目光沉了沉。

*

下午放学，祁湛又是步行。

商陆早上就在奇怪，祁湛一向打车上学，为什么今天早上会出现在那条小巷？她几步追上祁湛：“祁湛，你怎么不叫车？”

祁湛：“……”

他也想叫车，可是现在的他，余额5毛6。他沉着脸：“锻炼。”

锻炼？

商陆狐疑着点头：“哦哦，那我先走了，你继续锻炼。”

“喂……”商陆走了几步，祁湛还是没忍住叫住她。

商陆回头：“嗯？”

祁湛咳了咳：“就……再喊一次。”

商陆歪头：“喊什么？”

“……”祁湛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他烦躁抓抓头发，挥手，“没什么没什么，走吧，快回家。”

商陆笑了，在祁湛转身瞬间，她也挥手：“湛哥哥，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