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齐王番外

这一年的雪格外漫长。

临近二月,玄武殿的檐角上还挂满一长排的冰溜,由粗到细,剔透无比,在雪后的日头?下折射出刺眼冷寒的白光,亮得?扎眼。

寻常殿宇结了冰溜,殷勤的内宦宫人早早就会举着竹竿来敲下,以免掉下来伤到贵人。可玄武殿偏远,如今里面又只关了个等候处置的罪人,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等微末小事?,避晦气都来不及。

殿外层层驻守的兵士更不会没事?给自己找活干。他们穿着银铅色的铠甲,身?板挺直,在雪中冻得?面皮通红,只有在换岗的时候,借着口中呵出的白气搓两把手,才小声议论两句。

“你们说,陛下当真?会处置里面那位?”

“我觉得?不会。听说……他可是陛下的生父呢!”

“那又怎样,玉碟上,陛下可还是实打实的先帝子嗣。”

……

一队人里有几个嘀嘀咕咕的,很快就被队正?喝止,一起?踏着雪往别处去巡守。

才转过回廊不久,就望见一架华丽的肩舆摇摇晃晃而来,沿途众人都望风而拜。

地处偏僻的玄武殿在紧闭数日后,第?一次被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一股呛人的酒气直冲来人面门?,惹得?进殿的主仆二人齐齐皱了皱眉,其中一个连忙去推开那几扇向南的雕花窗,殿内登时亮堂起?来。

玄武殿内,因夜间酒醉至今高卧不起?的齐王用手遮了遮许久不见的刺眼光线,缓缓出声,“是何人来此?”

那嗓音慢悠悠的,因着酒意而低沉沙哑,却?不见半分.身?为囚徒的惊慌。

他在心?里算了算时日,估计慕衍也该回了京,心?里便有了数,嗤笑一声,满含嫌恶。

“没出息的东西,便是如此迫不及待想来看我落魄的模样?”

没人答话,只有越来越近的清浅脚步声。

以及……曳地的女子衣裙划过绒毯时的窸窸窣窣声。

齐王身?形一僵,装作随意地转过身?面向墙壁,振了振袖。

“我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赐下鸩酒匕首放在桌案上便可,我愿赌服输,绝无二话……滚出去!”

随着来人的越走越近,最后三字似乎是被他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几分不甚明显的颤音,似乎在极力掩饰些?什么。

可来人却?已经识破了他的伪装,轻叹一声。

“你既已认出我,便不要?再装了。”

清冷柔和的女音冷冷淡淡的,榻上的齐王紧紧闭了下眼,攥紧十?指,指节发白。

他深吸口气,倏地坐起?身?,强迫自己直视这么多年梦中曾见过无数次的容颜,眼神阴狠,神色癫狂。

“是他,是慕衍那个孽障让你来的?是他让你来看我的笑话?”

苏太后看着装腔作势的郎君,视线静静滑落到那张人到中年,犹然称得?上俊美的扭曲脸庞上时,与苏瑶如出一辙的杏眸里静得?像一潭没有源头?的水。

只有在齐王虚张声势,却?假作不经意地将束起?幔帐的银钩打落,遮住自己时,才稍稍起?了几许縠纹。

她挥退了侍女,自顾自地寻了个胡床坐下,稍稍整理了下臂弯的披帛,一举一动皆是久居凤位的端庄淑雅。

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眼尾略有纹路的齐王近乎沉迷渴求地凝望着那道纤弱身?影,攥紧的指节发出细微响声。

他动了动唇,迫切地想问她为何来此。

却?又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嗓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卡住,再发不出声。

还是苏太后先开的口。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她顿了顿,唤出了许久没有用过的称呼,“阿诩,你为何要?这么做?”

齐王恍惚一瞬。

他单名一个诩字,只有在当年,她还未嫁给皇兄时,曾经这般唤过自己。后来约摸为了避嫌,自己也就从未再听见过。

此时被唤起?,简直如同隔世。

齐王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喉间涩了下,反而有些?怀念地轻声,“阿姊,你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笑容明媚,策马曲江的红衣少女嫁入皇室后,渐渐收敛起?一身?的锋芒,竟变成如今清冷拒人的模样,一动一静,简直是天?壤之别。

即便是他眼睁睁,甚至参与过促成其中的转变,这么多年了,也还是很不习惯。

苏太后语气淡淡的。

“我长于西州,却?嫁入洛京,年岁久了,自然沾染上洛京的习气,无甚可奇怪的。”

她搭着眼帘,状似无意地说起?闲话,“当年你我同拜于弘文馆褚先生门?下,我比你年长一岁,你总唤我阿姊。等到我嫁给你皇兄,你也从未改口唤过我皇嫂。大昭宫内外流言纷纷,连你皇兄都因此数度对我语出不满。阿诩,这些?,你都知情吗?”

齐王忽然就明白了她今日来的用意。

他面上笑着,沉淀岁月却?依旧俊美的眉眼里却?满含戾气,“阿姊今日,就只是想来问罪的吗?”

谁知笑着笑着便咳了起?来。宿醉羸弱的身?躯早已是强弩之末,竟是越咳越很,趴伏在榻上,差点连肺都从嗓子眼里咳出来。

苏太后皱了皱眉,她一向听说齐王酗酒,却?没想到他虚弱至此。

等了片刻,见他还在咳,就起?身?倒了杯冷茶,搁到床头?几案边。

齐王面色苍白地直起?腰,额上冒出绵密的冷汗。

既然已经出过丑,他索性就破罐破摔地在倚坐到床头?,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到帐幔的绣纹上,看不出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阿姊,是我当年回来晚了。”

苏太后眸中飞快划过什么,裙踞柔柔垂落,纹丝不动。

齐王借着那几丝还未褪尽的醉意,回想起?当年之事?,“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听说你被赐婚给他,连夜从江陵回京,两天?一夜,整整两天?一夜,我都不曾下过马,两腿血迹斑斑,皮肉被磨破跟贴身?衣物结痂到一处……可我一回宫,我的阿娘就令人把我五花大绑地拘起?来。她甚至跪在我面前求我。”

他的言语里再压抑不住讥诮与嘲讽,长长吸气,蓦地提高语调,不敢置信道,“我的阿娘,她居然跪下来求我,只为了求我不要?去跟皇兄争!”

“她说,皇兄已然得?到了朝臣和苏?的支持,还比我年长,一定会是日后的天?子,她求我顾虑顾虑她的母?,求我放过他们……”

他睁大了眼,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被生母哭着跪求的那一夜。

那是他这辈子都绕不过去的噩梦。

年少心?软的他被迫点了头?。

从那以后,二十?多年来,他再没有过一次好眠。

苏太后指尖轻轻.颤了下,眸底的神色依旧清而冷。

她微微侧过脸,“错过了便是错过了,阿诩,你为何不肯放下?”

齐王也没指望仅仅这几句话就让她动容,他甚至原本压根就没打算说起?这件事?。

就像她说的那样,都过去了,甚至都过去了那么久,还有什么可提及的。

可他被囚在这玄武殿半月有余,本就心?神恍惚,再一看见那张魂牵梦萦的容颜,乘着微醺醉意,那些?积压二十?余年的忧愤,怒火,渴求,怨恨,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缠绕剥夺了他的心?神。

齐王沉默了下,继而怒火更炽,“都是他,都是他冒充了我,你我才会走到如此地步。”

“阿姊,你知道吗,是皇兄拿走了我的面具故意让你看见的。章和九年,上元节,你初初回京,那个戴着红金面具,从崇仁坊坍塌的戏台子底下把你拉出来的那个人是我!”

他捂住脸,嗓音嘶哑地重复,“是我!是我啊!你一见钟情的那个人是我,你本该是我的!”

一滴不显眼的晶莹从指缝滑落,滚进床帏间消失不见。

苏太后任由他发了会儿?酒疯。

若不是查探间得?知齐王手中还有一支训练有素的暗卫,极可能在暗处潜伏,如同时不时咬人的毒蛇一般令人不安,她原本是不会想来这么一遭的。

便是真?来送别,也不会与他说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

她看着空荡荡的内室,等到齐王情绪平复下来,才慢慢开口道,“我知道那人是你。”

齐王的气息急促起?来,“你知道?”

苏太后垂着眼,眼下淡影不动。

她声音很低,听起?来无悲无喜,“成婚之后,我无意间得?知的。章和九年的上元节那日,先帝乔装出宫是去寻了林?的小娘子,并没有路过你救我的那条街。”

齐王喃喃道,“成婚之后,成婚之后……”

他浑身?上下让冷汗浸透了,只觉得?命运与他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命运弄人。

还年少时听说这四字,只觉得?可笑。他出身?皇室,智计过人又少有清誉,骨子里素来矜傲。从来都以为,他的命自是由他挥毫,半点都不可能握于旁人之手。

可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竟都像是上天?设计好了一般。

注定章和九年的他们阴差阳错地没有揭破身?份,注定他要?在还未表明心?意时就被外派出京,注定他的皇兄会趁虚而入,抢走他心?爱的女郎……

内心?的痛楚一点点扩大,齐王额角青筋浮现,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脉搏跳动得?渗人。

他的薄唇毫无血色,扯起?的弧度里满是苍凉。

他绝望又隐含希冀地望向苏太后,“阿姊,那你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你已经知晓了?”

苏太后终于动了。

她站起?身?,缓缓走到榻前,隔着轻薄朦胧的纱,居高临下地捂住他。

言辞却?是残忍极了。

“告诉你又有何用?”

“好教你继续向我的阿珣和阿瑶继续下手?你心?胸狭隘,连自己的亲子都容不下,行事?狠辣又毫无顾忌,不知从何时起?,总用魍魉手段,我为何要?与你合谋,打破原本的各方平静。”

说到亲子二字时,苏太后微微绷紧脸,可被拆穿的齐王只觉得?心?口撕裂一般的疼,以为她说的便是慕衍,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即使早就知道宫变之后,阿姊已经知道了他做的那些?龌龊阴私事?,但被她拎到自己面前对质,齐王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慌乱。

这位善于伪装自己,且一装就是二十?年的王爷在面对他此生所?爱之时,简直就成了纸老虎,处处皆为破绽。

他身?形晃了晃,勉力支撑着抬眼看她。

“阿姊,我……”

他想不出合情合理的说辞。

纵使未下狠手,纵使最后也未能成功,但他的确起?过杀意。

夺慕珣的救命灵药是出于嫉妒与憎恨,也是为了谋害承熙帝的子嗣;给年幼的苏瑶下药,则是想借了林?的由头?挑拨苏?与承熙帝的关系;端午竞渡,他还给慕珏下过绊子……他恨毒了承熙帝,做出了许多伤人害命之事?。

齐王泄了气,嗓音里居然能听出几分痛苦的颤抖。

“阿姊,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

眼见齐王心?防崩溃,苏太后淡漠地垂眸端详着他,又下了一剂猛药。

“幸好阿珣半点都不像你。”

齐王整个人僵住。

他仿佛被一道炸雷劈中,不敢置信地低声,“你说什么?”

苏太后想起?已经远游的独子,弯了弯唇,慢慢吐字道,“我是说阿珣,幸好,他从容貌到心?性,都与你完全不似。”

她似乎怕自己暗示得?不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阿珣是你的孩子。”

齐王心?中纷乱,他顾不得?在苏太后面前丢脸,一把撕扯下隔绝在两人之间的纱幔,手都在抖,压着嗓子,“阿姊,你在骗我是不是?”

他们从无肌肤之亲,慕珣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脸上阴晴不定,心?里却?是有些?动摇。

阿姊从不会骗他。

齐王心?里隐隐紧张起?来,呼吸都放慢半拍。

苏太后却?是半点不起?波澜,她再没有阻碍地看着这个曾经与她有过一夕之欢的郎君,眸光流转间,没有一丝不自然。

“先帝与林氏偷情的时日比你想的还长些?,而我自发现他们曾经私定终身?,便一直想方设法?瞒过,再不肯与他真?的同床。但身?为嫡妻原配,诞下子嗣是件要?紧事?,既然我看见他时便心?中生厌,只得?另寻他法?。”

“章和十?一年四月,赏花宴上,你喝得?酩酊大醉,被宫人引入珠镜殿小憩,就是我事?先安排好的。”

齐王已然呆住了。

他耳边嗡嗡地响,神思却?飘远到许多年前的一场春梦上。

彼时他以为自己不过是见到阿姊与承熙帝出双入对,郁郁酒醉后,不免梦中幻境,巫山行云。

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仅那一回酒醉,他们就共同孕育了慕珣。

齐王惊得?说不出话,勉力质疑道,“阿姊既是厌了他……那林氏入宫时,你小产那回……”

苏太后挑了挑眉,颇为不以为意道,“我并不曾有身?。但若非如此,他怎会许下重诺不让林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扰我清净,又多年来都不敢再踏入凤仪宫半步。”

齐王眼睫狠狠地颤个不停,身?子绷紧。

他想到自己早些?年指使着林?去拦截慕珣的救命灵药……若阿姊所?说是真?,那他岂不是险些?害死他们的亲子?

幸亏苏?人得?力……

不,慕珣如今残留病根,身?弱离京,便是他之过。

若非是他几次三番阻拦,慕珣早就康健了,如何会放弃帝位,黯然离开。

可他得?知慕珣离京的消息时,竟还觉得?,自己不曾派人前去追杀控制这个侄子,就已经是看在多年的叔侄情分上。

是何其的可笑。

齐王定定地看着苏太后,似乎想从他的阿姊脸上看出些?对自己的异常情绪。

譬如厌憎,譬如失望。

可苏太后微微垂着眼,却?是一贯的淡漠冷清。

齐王颓然地落下眼帘,嗓音沙哑,再听不出旁的情绪。

“阿姊此来,是为了那支暗卫?”

苏太后目光澄明,坐回原处,点了点头?。

齐王默了好一会,漫不经心?地挑起?唇角,笑意轻挑,“这可是我最后一道保命符,若我将它送给阿姊,无异于自掘坟墓。”

苏太后凝着他,眸色浅淡,“我可以保你不死。”也仅仅是不死而已。

齐王却?摇了摇头?。

苏太后端详着他,“那你待如何”

齐王挑了挑眉,漆黑眼中满是意味深长,竟有几分少年人的玩世不恭,“我想再抱抱阿姊。”

苏太后微微蹙眉,声音冷淡,“莫要?玩笑。”

齐王眸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面上却?嗤笑一声,“当年我可是毫不知情就被阿姊下了药,如今不过是想要?重温故梦,阿姊就不乐意了。”

他叹息着躺回榻上,将双手枕到脑后,眼中无限惘然,像是入了执念。

“阿姊对我,不过尔尔。”

“我当年未曾下药,是你喝醉了,人事?不知时,还一直在唤我的名字。”

苏太后不耐再与他纠缠这些?年少之事?,一试不成,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转身?便走,身?后还不断传来齐王闷闷的低笑声。

她掩在袖中的手被握紧,身?影几不可查地僵硬,直到走到殿门?处时,忽然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她的脚边。

垂眸时,便看见一块乌黑玄铁陷在绒毯里,制成螭形,只得?一半,显然是号令暗卫的信物。

“若是阿姊想要?,便给你吧。”

幽幽的叹息声从内室传出。

“今日一别,或许无再见之日,此物便做今生临别赠礼,若有来世,还望阿姊不要?怨我小气才好。”

他在内室中短促地笑了一声,其中隐有悲意。

苏太后拾起?那物,头?也不回地出去,走到廊下时,隐隐约约听见闭起?的殿门?后,传来似哭似笑的人声。

她面无表情地往肩舆的方向走,却?在下石阶时踉跄一下,若非莹云搀扶,定然就摔倒下去。

“娘娘,您可还好?”宫人们紧张不已。

苏太后停滞一瞬,重又挺直脊背,往庭院中肩舆走去,步履稳重,不疾不徐,只气息微微变得?急促。

从玄武殿的廊庑走到肩舆旁,足足有二十?余步,就恰如她这可笑的二十?余年。

错认郎君,夫君偷情,借种生子。

每一件都比那折子戏里唱的离奇曲折,但她从不后悔。

她对戴着面具的那位郎君一见钟情,就应承下婚事?,承熙帝负她,她便将他拒之心?门?外,另寻齐王生子,还设计装作小产,让承熙帝对自己心?存愧疚。

如今她做了太后,亲子逍遥山水间,视若亲女的侄女将要?嫁得?良人,苏氏一门?亦是无恙。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

苏太后牵动了一瞬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挥散脑中浮现出的旧日场景,不让自己被那些?压抑不住的莫名情绪困住。

却?还是忍不住想起?,二十?余年前,初入洛京,在宫中见到的那个俊美温柔,眼里有光的少年皇子。

彼时弘文馆再见,他应当是认出了她,眸光大炽,却?碍于面皮薄,没有表功。

她只当他是救自己之人的亲弟,细语温和,哄得?他人前人后,总是笑吟吟地唤自己一声阿姊。

他们拜在同一位先生名下修学书技,他对她暗生情愫,百般讨好,即使她心?里始终记挂着上元节时的救命之恩惊鸿一瞥,也不由得?生出些?动摇。

这才引得?承熙帝有了危机感,先是设计将他外派出京,随即在一次宫宴上当众请婚,让她骑虎难下,为了救命之恩,亦或是为了说服自己压下悸动,只得?应下。

到底是错过了。

甚至还越行越远。

苏太后伸手接住天?际纷扬落下的雪花,被掌心?刺骨的寒意一惊,才收回思绪,抿了抿唇,打算将这些?旧事?彻底埋葬到心?底深处。

身?下的肩舆被身?强体壮的内宦抬起?,行在屋脊覆雪的雕梁画栋间,在宫城的夹道上留下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足印,渐渐没入宫阙深处。

匆匆几十?年,如大梦一场。

东边日出西边雪,道是无晴却?有晴。

作者有话要说:苏太后闲的时候喜欢练书法是个小伏笔。

齐王在话本里那么容易被处于弱势的慕衍夺权,就是因为他是在慕珣死后,才知道的内情,心态崩了。

~

这篇番外的结局是开放式的,所以不要问我齐王到底有没有死啦。

~

本书到这里就真的结束了,感谢各位小天使一路以来的陪伴!

原本打算下一本就写《掌中珠》的,但是考据工作太繁重,可能要拖些时候(呜呜呜呜),会先开一本狗血放飞的《皇嫂》,文案如下,跪求收藏(手动龇牙笑),要不然下一本就上不了榜单了(暴风哭泣)

~

《皇嫂》

沈灵霜在赵元璟最落魄时嫁给他。

素手作羹,嘘寒问暖,三年功夫,陪他艰难走上太子尊位,才换来他柔情款款地一声声唤她霜儿。

她一度迷了眼,以为终于捂热了他的心。

直到他的青梅楚明霜回京。

三分眉眼,一个霜字,灵霜这才知,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她争取过,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她生辰那日,赵元璟大张旗鼓地带楚明霜去游湖。

她诊出有孕,赵元璟贬妻为妾,十里红妆迎楚明霜做正妃。

他说:“明霜心慈,只要你乖乖地磕头奉茶,我身边总有你和孩子的一席之地。”

灵霜彻底死心,打掉腹中胎儿,葬身火海。

*

赵元璟以为灵霜会一直爱他。

毕竟沈家早没了,天下之大,除了自己身边,她还能去哪。

他把成了妾的灵霜锁到冷清孤寂的静心台,以为可以留住她,谁知一场大火,整座静心台化为灰烬。

赵元璟彻底疯了。

徒手挖了三天三夜,十指鲜血淋漓,最后被倒塌的廊柱砸中头,回到了两人成亲那夜。

他抖着手,想搂紧失而复得的妻子。

可她总是含情带怯的眸子已没有了爱慕他的光。

赵元璟没有气馁。

灵霜那么爱他,一定会与他和好如初。

直到后来,他看到皇弟赵元昭轻轻松松夺了他的皇位,将皇后凤冠,戴在他妻子的头上。

灵霜亦是羞红了花一样的脸颊,在俊美青年的唇上轻点了下。

纤细如柳的腰身微微隆起,她怀的,是赵元昭的孩子。

*

赵元昭第一次见到这位温柔美貌的皇嫂时,心跳就漏了半拍。

皇嫂又如何?

他眉眼弯弯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头一遭动了夺嫡的心思。

只有凤冠翟衣,天下为聘,才配得上他想要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