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可惜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本来预定在李墨雨之后的WDA行程也被越拖越晚,乔露终于瞒不过去,远在大洋彼岸的欧利文一大早便打来电话,对两人一番教育,本来这两天就能出院的顾时安,也被勒令在医院呆满一周,必须确保身体健康才能走。
顾时安好久没放过假,当即疯狂点头欣然接受,她是乐得清闲,乔露倒是被耽误的行程给压垮了,一整个上午都猫在阳台打电话擦屁股,还有几个实在无法靠通话解决的事情,她是免不了跑一趟的。
而这其中优先级第一位的,还是A市时装周。
其实这趟秀对于她们来说并没有多重要,比起其他堆积如山的工作来说,说是“私情”也不为过。
但李墨雨作为负全责的甲方,她怎么都是得在第一时间见一面的。
乔露陪顾时安做完例行检查,从医院一出来便径直去了会展中心,与李墨雨签署合同及交接之后的事宜。
她前脚刚踏进展厅,迎面就看到了那几件“灵气之作”。
它们被整齐的挂在人台上一字排开,李墨雨正在依次将其改为顾时安的身材尺寸。
那位有幸借鉴于《在红色安乐椅上睡着的女人》,此刻正扎满了定位针,腰侧的布料在李墨雨的手里拧来拧去。
乔露本来对这种东西并不敏感,但自从被顾时安道出真相后,这几件衣服她怎么看怎么别扭,瞄一眼脑子里就自动对号入座,出现那几副名画。
借鉴配色倒是没太大的问题,可这位姐你能不能稍微动点脑子?
乔露没学过美术,但她也知道,普通人认知里的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其中哪一个调的多点或少点,都会让这个颜色发生质的改变。
可李墨雨手里的这几件呢?
和原作不止色相无差,明度饱和也太过一致了,说是直接吸色也不为过。
站在职业经纪人的角度上来看,这种适当的争议和话题度非常不错,但顾时安最近在乔露心里的好感度水涨船高,她实在不忍看顾时安强穿这几件衣服而被指指点点。
她站在门边想着该怎么开口,李墨雨就发现了她前来迎接。
“你来的正好!”李墨雨大喜,拉着她的手臂就往里走,“时安恢复的怎么样?”
“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乔露咬咬唇,迂回地试探道,“你这边呢?”
“正想找你问这个呢!”李墨雨指了指人台上的衣服,“昨天你不是发微信说都没来得及吃饭吗,我就想着时安经过这件事肯定又会清减不少——”
乔露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呢……?”
“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李墨雨讪笑,“如果之后你发现时安的……胸,还有屁股啥的,有缩水的趋势的话,能不能第一时间发消息告诉我?”
乔露惊呆了,这特么是什么鬼要求?
“我没有别的意思哈!你可千万别误会!”李墨雨看着她懵逼的脸,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俗话说得好,这女人嘛,胖第一个胖脸,瘦……第一个瘦胸。”
“您想的可真周到,不愧是服装设计师。”
乔露嘴角抽搐,得亏李墨雨是个女设计师,要是换个男的,早被她当成猥琐男一巴掌拍死了。
李墨雨嘿嘿一笑,倾身靠近想要挽她的手臂:“那我们现在去签合同吧?”
“等等,”乔露不着痕迹地退开,挤出个官方笑容,“在这之前,我们希望你能把这些——所有的秀款,都修改一下。”
李墨雨僵在原地愣了愣:“什么意思?”
虽然顾时安昨天一眼就道出了秀款的“玄机”,但没有当着李墨雨的面明说,就显然没有让她修改的意思。
这会儿乔露直接开口搀和,其实也有些底气不足。
但乔露心里拎的透透的,她是绝不可能妥协的——比起助理,她的第一身份可是粉头子啊喂。
“你借鉴的都是名家作品,虽然这些经典几乎是开放版权,有很多品牌都有使用过,但我们并不愿意承担这份风险。”她表情不变,皮笑肉不笑地说,“实话是,如果你现在成名了还好说,但如今的状况,顾小姐看上去就是在给抄袭背书,有损格调。”
乔露这段话一出,无疑是把昨日刚刚建立起的情谊置于火上煎烤了。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此刻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两人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站在原地,气氛却瞬间不亚于对峙。
“抄袭这个词也太难听了吧?”李墨雨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伸手卷了卷鬓边的碎发道,“你知道这对一个设计师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乔露硬着头皮回应:“但我们心里都清楚,我说的是事实。”
两人剑拔弩张,连路过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侧目。
为了保持气势,乔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墨雨,巨大的落地窗外投进的阳光明亮的要命,在她的视野中几乎都出现眩光的白点时,李墨雨终于屈服了。
“就算我愿意修改,时间也不够了。”李墨雨抿了抿唇,不甘心的撇开目光,“在我们谈的价格上再加15%,并且由我来负责之后的舆论控制。”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乔露还没开口,她便又补充道:“我知道时安不缺钱,但我能做出的最大诚意仅限于此。除了衣服本身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都没有调整好。这次的时装周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重要,出一点儿差错都不行,我没有修改的时间。”
乔露沉默了。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无意识地轻掐着自己的指尖。
李墨雨现在几乎是把自己摊开在她面前,在如此坦诚的状况下,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间精力是最大的不可抗力,李墨雨说的没错——就算她事不关己,就算她不是设计从业者,但她心里也清楚,在这短短的一周时间内重做最重要的秀款,无疑是让李墨雨亲手将自己数月乃至数年的心血梦想直接毁掉,无异于抽筋剥皮了。
李墨雨拿不出满意的秀款,是比顾时安不替她走这个秀更严重的灾难,在这种冲突上她不可能妥协。
事情谈到这个份上,最坏情况就是她临时换模特不吃顾时安的红利。
而对乔露来说,则是会激怒顾时安的重大失误。
顾时安早提过这份工作不为了任何,而是为了人情。
她再怎么没经验,也不至于不清楚,比起工作能力差更可怕的,是不服从命令。
她会直接被解雇也说不定。
如果是欧利文学长的话,他会怎么抉择呢?
乔露在心里急速地思考着——在完全不需要顾时安出面的情况下,以弱点要挟甲方获取了最大的利益,也得到了“会控制舆论”的保证,显然是非常不错的谈判结果,他一定会欣然接受见好就收。
这件事情放到以前,乔露一定会觉得这个助理非常厉害,是极佳的商业案例,她甚至会拿笔记下来。
但是现在,不行。
乔露几乎是在一瞬间做下了决定,就算她不谙世事也无所谓,她和欧利文想比最大的优点就是,她更喜欢顾时安。
她是如此□□崇拜式的喜爱着她——
守住顾时安的完美要比她自己的工作重要的多——
所以一定不行。
乔露咬着下唇,她把心一横,用尽这辈子最大的勇气道:“必须要修改秀款,不然免谈。”
这一定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叛逆的一天。
大不了就卷铺盖回美国,继续当个远远看着她的小粉丝罢了。
不论身处何地都无法阻止她的喜爱,距离又算得上什么。
死就死吧,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