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成亲(1/3)
江尧失笑,拭去挂着?的两行清泪,搪塞:“太激动?了,”他?用手背触碰绣娘的脸,仰望着?床上坐着?的新娘,赞美:“我的娘子秀雅绝俗,江某寂寥一生都未曾见过比娘子更好看的人,是?三生有幸,激动?落泪。”
绣娘顶着?凤冠,噙着?笑容凑近了江尧,而后在他?的鼻梁上留下一个吻,骂他?:“江仙师也学?会嘴贫了。”
江尧否认:“拳拳之心,一片赤诚,绝无假话。”
绣娘打他?:“说?得?和报效朝廷一样,不过你这?样的肯定可以被收安吧……”到最后声音小下来,她转移话题,“相公有同桃源村的人敬酒吗?”
江尧摇头?:“未。”
绣娘蹙眉,训:“你这?个人,是?没见过别?人成亲吗?”
江尧露出歉意:“只见过一次,是?我师父同师兄……他?们在一起于理不合,于是?拜天地便是?真?的天地了……是?我的问题。”
绣娘“哦”了一声,没多过问,起身时身体有些站不稳,她的身体还虚弱,便由江尧扶着?。
她轻声:“那阿尧要?跟好了我,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江尧遵命:“好。”
绣娘得?意,牵过江尧的手:“走,那既然?听我的,江仙师先跟着?本姑娘去外间进酒吧。”
他?们执手出了门,外间暖阳正好,人头?攒动?,比肩继踵,街头?巷尾全是?喜气景象,绕篱的笑声,飘香的新酿酒,都在人群中流动?。
“新娘新郎出来了。”
突然?的一声叫村民纷纷回头?,几乎是?一瞬,人群便将绣娘江尧围住。
有人问:“怎么?都出来了,江仙师,是?新娘不够漂亮吗?”
有人驳:“我看不是?,是?太漂亮了,江仙师害羞了吧!”
有人劝:“江仙师怎么?弄的,不懂得?春宵一刻值千金吗?仙师万万不要?浪费啊。”
七嘴八舌的,都在打趣。
绣娘指如青葱,捂着?嘴巴笑,偏过头?觑江尧,看他?如何收场。
江尧失笑,颇有些无奈,对着?村民们说?:“江某不懂规矩,因而方才没来敬酒,听绣娘说?了,才知晓,便想着?补上。”话说?得?实诚。
他?与绣娘往简朴的酒杯中盛满酒水,一一敬过。
“哎,哪儿能?仙师敬我们!”一个醉态的凶相男人举手,眯着?眼睛笑,他?一旁站着?妻儿,儿子头?上还有刚结痂的刀疤,男人行了礼,正色:“该我们敬仙师才是?。”
他?一饮而敬,“这?一敬,是?敬仙师与云绣姑娘救当日官差纵火。”
一旁妻子帮他?满上,“二敬,是?敬云绣姑娘舍身从牢狱中救小儿。”
他?早就喝高了,两腮酡红,可偏偏眼睛是?亮的,“三敬,是?敬仙师救我桃源村于水火,让我们不至于被乱箭射死。”
他?展示着?喝干净的酒杯,笑:“仙师与云绣姑娘天赐良缘,我见着?便欢喜,吴某别?无他?愿,只愿二位如同梁上燕,生生世世到白头?。”
他?一说?完,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绣娘一听,噙着?春水的美目对着?江尧,等?着?青年与她对视,等?到了江尧含着?爱意的注视,才小声许愿:“愿与君生生世世到白头?。”
江尧轻轻捏了捏绣娘的手指,二人相视一笑。
记忆戛然?,暖阳的照耀陡然?变成无尽冬雨。
殷寒打了个哆嗦,感觉到雨水刺骨的寒凉。
他?出了江尧的记忆,回到了村后的坟地。
江尧依旧怔然?看着?绣娘的矮坟,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全然?没有了记忆中沉稳内敛的样子。
没有想到,这?是?一出含着?毒与刀的悲剧。
殷寒突然?意识到……原来赶尸的被众心捧月的云绣早就死了,死在二十年前,为了从狱中救一个无辜稚子,如果他?猜的不错,应当是?被官差剁成了尸块,死无全尸。
她入了三道轮回,独留江尧一人守着?个傀儡过了二十年。
这?二十年,江尧师叔是?怎么?过的呢?自欺欺人,盼着?傀儡生出自我的感知,成为一个新的生命吗?可傀儡多么?无辜……江尧心里把一具承载绣娘记忆的傀儡算做什么??替身,还是?生活的调剂品?
殷寒记得?父亲说?过,傀儡虽有人的呼吸、人的形态,却独独不能?学?习,这?样的东西阴邪,会按照记忆的思维模式思考问题,不会意识到自己?是?替代品,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死物……是?种可怜到极致的东西。
可也有书卷记载,傀儡会在主人的悉心呵护下养出独立的生命……一旦她有了自我的感知,便会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可怜东西,到时候,她又该将自己?置于何地?
当年,江尧抱着?冷掉的绣娘尸体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爱,还是?占有?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做下了这?一切……
不过罢了,事已?至此很难说?错有多大。
殷寒长叹,人处于世,他?连自己?都算不清,就别?管别?人太多了。
殷寒拂去面上的冷雨,才看见身侧的一柄伞,就在他?的脚边,撑开了斜斜地倚在那里,伞的末尾坠着?一个新系的同心结。
谁送的?总不是?绣娘吧?放在他?脚边定然?是?给他?的,是?谁路过了见他?可怜留了一把?
殷寒失笑,拾起那雨伞,伞面是?素雅娉婷,如同开合的白梨花,应当是?位姑娘的。
这?大雨天的,伞主人如此好心,不好辜负。
殷寒置于伞下,见天色已?晚,便最后看了江尧一眼,快步回了绣娘家。
……
进了屋舍,殷寒抖落身上的雨水,瞧见绣娘从厨房门口露出半个身体。她手中拿着?锅铲,应当是?在炒菜,面露不解:“小道士,你方才去哪里?我刚回来都没看见你人。”
殷寒面露歉意,搪塞:“去了村头?拿东西,突然?想起来的。”
绣娘点头?,像是?信了,答:“哦,这?样,”她抿着?唇,看殷寒湿透了,告诫:“那你快些去换衣服,说?你多少回了也不听!真?是?叫我没面子。”
殷寒无奈,这?说?多少回一出门衣服也会湿呀,笑着?强调:“知道了阿姐,我立刻、马上、现在就去换!”
绣娘哼了一声,勉强:“这?还差不多,换完来吃饭,今天家里又……”
说?话间,绣娘被人揪了衣角,好像有人附耳低低说?了什么?,她神色一变,偏过头?,惊:“什么??锅里肉要?糊了?不是?吧!我的红烧肉!”
她火急火燎回到灶台旁,“当——”地带上了厨房的门。
真?是?。
殷寒失笑,回了自己?房间理衣服。
房间昏暗狭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殷寒取了铜镜梳理长发,长发错乱,像是?粗壮树木的根系,盘根错节,纠缠不清。
殷寒用干布吸去头?发上的水分,就听见门外小声的交谈。
不是?绣娘一个人,大约还有一个少年,正轻轻说?话。
“姐姐,我帮你端吧。”
“我会小心的,你放心。”
“筷子也要?分给我吗?不用了,我还是?不留着?吃饭了……”
“我坐在这?里真?的好吗?要?不然?还是?算了,我也不是?很饿……”
殷寒默默开了门,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内燃了油灯,灯下坐着?两个人。
绣娘分着?碗筷,笑盈盈:“没事小谢,小道士脾气好不会嫌弃你的,你不要?想那么?多。而且姐姐也喜欢你,是?我想把你留下,姐姐是?一家之主,这?一屋子谁都得?听我的,你怕什么??”
少年是?背对着?殷寒的,他?语气犹豫,“我还是?走吧……去隔壁睡一晚也可以。”
绣娘蹙眉,轻轻拍案:“走什么?走,除了我谁还会收留你,而且晚上不安全。”话说?时她看见了从房间出来的殷寒,站起身招手,“小道士你换好衣服了?来来来,过来坐,我们吃饭。”
殷寒轻轻地“嗯”了一声,手中擦拭长发的布湿了,便放在一旁。
他?静静地走到方桌前坐下,像是?没看见来客一般。
凌乱湿润的乌发如同缠绵的水草,慵懒地堆在衣袍上,在昏暗灯光下将殷寒衬得?清冷。
从始至终,殷寒都没有给谢涔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