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对

章牧晏刚刚随陈蕴一同靠近,此刻听闻他与苏梨琬都抽到了花签笑道:“那还真是缘分啊。”

苏梨琬只是笑了笑,却不多言。

有侍者在门口传话,请诸位抽到花签的宾客前往昆明池中央的承光台。苏暨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可以吗?”

苏梨琬安抚他:“不打紧,只不过是去参加一个宴席,再说还有县主在。”

章牧晏道:“无妨,我随琬琬一同去承光台,你就放心吧。”

苏暨的神情松懈了一点:“那就好。”他转头对苏梨琬说道:“你跟着子正哥哥一同去,不要怕,有谁招惹你给哥哥说,哥哥给你出气。”

大概是苏梨琬之前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性情有点怕生,不愿与人交往。苏暨作为长兄尽可能地照顾她,但是也不能顾及到方方面面。所以对于放她一个人去陌生的环境,抱有疑虑。

苏梨琬碍于苏暨的关切,只得应承下来。不过值得高兴的是,看见章牧晏与自己一起离开,无论是苏暨还是陈蕴,面色都缓和了许多。

看来哥哥已经知晓了章牧晏喜欢陈蕴的事,有了一些危机感。

章牧晏似乎也注意到了,心不在焉地走在苏梨琬前面。相对于他的沉默无言,苏梨琬与丫鬟们的有说有笑显得生动许多。

他注意到,觉得自己忽略了苏梨琬,又放慢脚步,偏过头道:“琬琬可还记得你之前与我说过的话?”

明芙惊得看向这两位,后者收起轻快的笑容,冷淡地回答:“不知道章公子说的是什么?”

章牧晏提醒她:“就是那日,阿蕴生辰那日我们……”

“章公子!”

明芙出声打断:“我们到了。”

引路的侍者把他们带到临湖的一处小渡口,渡口前零零散散地有十几人站在那里等待船舶,虽然一旁有供人歇坐的凉亭,但是却无人去到凉亭闲坐。章牧晏和苏梨琬还没到近前,他们就搭乘一艘船,恰好离开岸边。

侍者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章公子,苏小姐,真是不巧,方才驶离的那艘船预计到达中心的时间刚好,如果我们等下一班怕是会赶不及开宴。”

章牧晏指着岸口停泊的一艘小型游船,虽然不似画舫那样华丽,但是样式精致,大小足够容纳一干人等舒服地前往承光台。

他问道:“那艘船可否载人?”

话音刚落,从亭子内走过来一个人,长身玉立,翩然若仙。

章牧晏自然认得李沨这张精致的脸,立刻对苏梨琬耳语:“这是四皇子,李沨。”

李沨慢悠悠地走过来,神情怔松,似乎是在假寐中被人吵醒。他看了看侍从,后者连忙上前如此这般说了一遍。他点点头,打量了章牧晏一下,目光就越过他,直直地看向苏梨琬。

显然那侍从把他们二人的家世说的明白,李沨大咧咧地打招呼:“又见面了啊,苏姑娘。”

他语气轻佻,神色带着促狭,显然是在“调戏”。

章牧晏冷了神色,刚想上前一步挡住苏梨琬,却不防她自己上前一步,站在了自己与李沨之间。

苏梨琬离李沨不过一丈多的距离,她似乎是没听到他刚刚的话一般,面容甚至带了几分笑意。李沨有些困惑,也因为她的这个举动而挑了一下眉。

有点意思,他想。

苏梨琬问道:“殿下已经知晓情况,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带我们去赴宴?”

李沨的脾气并不像他的好皮囊一样让人喜欢,他反问:“凭什么?”

纵使章牧晏温文尔雅的性子,也受不住李沨的语气和看向自己的眼神。尤其是那眼神中毫不掩盖的嘲讽和不屑,让他受到了很大的侮辱。

“殿下若是不愿,那我们也不会勉强。”

说完,章牧晏留下一句“我们走”,就转身离开。

李沨自然认得大将军家的二儿子,京城贵族圈内有名的才子,也是太子李洵的伴读。他幼时在宫中,也和章牧晏碰过几次面,不过近些年倒是没怎么接触。没想到连一个眼神都经不住。他觉得好笑,也笑了出来。

不过很快李沨就收回了笑容,因为他发现眼前的那个女孩不但没有挪动脚步随章牧晏一起离开,反而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心底的某个角落,李沨还是会猜测,这个丫头是不是看上了自己?

想到这儿他有些发憷,他的这张脸在京城内还是有不少的爱慕者,只不过碍于他的名声和性子都避之不及。看着丫头油盐不进百毒不侵的模样,可能是一个狂热的追求者。

他与苏梨琬对视一眼就忙不迭转移视线,不自在地问道:“你看什么?怎么不跟着他一起走?”

苏梨琬轻松地回应:“我与章公子不熟,章公子一时置气,他的作为与我何干?”

这下李沨认认真真地瞧了苏梨琬好一会儿,眼前的这个女子娇俏明丽,眼睛里仿佛融了星光熠熠生辉。他满脑子都是疑问,不过表面上云淡风轻:“好啊,苏姑娘请。”

小船轻快,很快就到达了承光台。李沨虽然对苏梨琬很是好奇,不过上了船却只呆在船头一角,留姑娘们在船舱。苏梨琬早就知晓他不是外界盛传地那么浪荡,不过心底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如此行事。

就这样各怀心思地下了船,竟然还有些时间才开宴。

李沨是四皇子,早早就有人等在渡口接引,他看向苏梨琬,后者向他道谢后便不再多言。他知晓这是不想跟自己一起入席,就点点头,跟着侍从进了园子。

承光台的宴席是在一处花园内进行的,唤作明华苑。明华苑几乎占了整个承光台最中心的位置,其依水势而建。入口一处石壁浑然天成,上面雕刻着当代画家的名作,巧夺天工。绕过石壁,进入竹林。春日的竹林青翠葱郁,日光透过枝叶在地上透出斑驳的影子。

苏梨琬跟着引路的侍从穿出竹林,忽然眼前一亮。细看竟然是人工修葺的一座宫殿,砖石用料极少,更多的则是靠着竹林的掩映,一步一景,从外面就能把里面的热闹看得一清二楚。

她行过的路旁栽种的是明州进贡的虞美人,每个人的席位旁有一盆与其花签相对的花。苏梨琬抽到的诗句是写菊花的,因此她席位旁是从番邦移植过来的绣线菊。

绣线菊被花匠精心培育,原本四散的形状变得团聚簇拥。黄色琉璃盆中盛放着小巧的花朵,绿叶翠枝,相映成趣。

除却身旁的花盆,大殿中央摆设了一个汉白玉的石架,一人多高。石架上面缠绕着翡翠雕琢成层层叠叠的枝叶,枝叶中间则是用琉璃盆衬托来赏花宴的主角,牡丹。

时人盛爱牡丹,每到早春,从洛城源源不断地向着京城输送尚未绽放的牡丹花株,由京城的花匠在暖房内精心培育。因此从清明之后的每一个休沐日,京城内大大小小的宴会总少不了牡丹的身影。

牡丹的稀有程度与皇权紧密相连,宫中的宴会上的牡丹与王府的尚不相似,更遑论平乐公主为了赏花宴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的品种。

中心石台上的牡丹正是举世闻名的几个品种中,以艳丽繁盛闻名的几株。由下至上,魏紫,姚黄,豆绿,白雪塔……视线逐渐上移,最终定格在最上方的黑牡丹。

在场的女客占了很大一部分,她们都是赏花的行家,但是如今亲眼见到这株芯白而瓣墨的牡丹,也不得不发出赞叹的声音。只因此花黑的纯粹,不掺杂任何其他颜色,其培育难度可想而知。

平乐没有把如此名贵的花放在什么贵重的宝阁里,而是大方地摆在正厅,来来往往的宾客都可驻足欣赏。

等众人赞叹过一轮的时候,平乐公主在清荣县主的陪伴下缓步走进大厅,意味着赏花宴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