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及时

章牧晏的确心情不好,但不全是李沨的原因,最主要的自然还是为着陈蕴对于苏暨不同于他的信任和亲近。他从小渡口快步离开,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才发觉苏梨琬并未随着自己一同离开,他眯着眼睛望去,李沨竟然带着苏梨琬一起上了画舫。

章牧晏冷着一张脸重新回到了宜春苑,看到了陈蕴正和苏暨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心情就更加糟糕。

他站着看了一会儿,又作出一副温和的样子,重新入席。

陈蕴吓了一跳:“阿晏你怎么回来了?”

苏暨问:“琬琬呢?”

章牧晏身后的小厮把方才的一切简单说完,苏暨的眉头拧起:“四皇子怎么会带琬琬一起走?”

章牧晏抱歉地看着他:“是我不好,没发现她没有跟在我身后,等我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说着,拿出自己的花签:“我得罪了四皇子,再去承光台的话怕是讨不了好果子吃。不如曦然兄拿着我这支签去承光台赴宴,也好照看琬琬。”

他说的的确是一个好办法,苏暨心里惦念妹妹,自然感激:“那就多谢子正,我这就去找她。”

陈蕴看着苏暨匆忙离开,口中的话只得吞了下去。

章牧晏拿起手边的青瓷茶壶给她添了一杯,见她闷闷不乐,劝道:“你也知道,他心里,琬琬永远是第一位的。”

陈蕴不说话,章牧晏幽幽地继续道:“有时候我还真的羡慕他,能有你这样的青梅竹马。”

陈蕴抬眼看着章牧晏:“什么?”

“我知道今天这事不是他第一次为着琬琬丢下你一个人了,你自小与他们一同长大,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我看来,这事……”

“阿晏,你说的不对。”

陈蕴道:“我方才只是有些怅然,他们都去了承光台而我却没有抽中花签,你误会了。”

章牧晏垂下眼眸,沉声道:“我知道你因之前的事对我有所疑虑,我承认是我唐突。但我也是真的关心你,你何必为了厚之急着辩解呢?”

他不提这事还好,现下挑明了,陈蕴更加不自在,她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尴尬不已。

幸好此时侍从来报,请未能抽中花签的客人前往朔月池参加宴会。

陈蕴忙站起来,匆匆忙忙撂下一句:“我好像看见我表姐过去了,我先去寻她。”便飞也似的快步走开了。

章牧晏蹙着眉头看着她,灌了一杯凉茶后方慢慢悠悠地负手踱步离开。

……

却说这厢,苏暨来到小渡口,却被告知先前的载客船已经出发,他站在岸边,有些焦急。

恰好李沨的小船从湖面行来,苏暨不等它稳稳停靠就跳到船上,把船夫吓了一跳。

他解释道:“我是靖国公世子苏暨,因有些要紧事,想占用此船前往承光台,这是花签,不知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船家方才从小厮口中知道自家主子载了靖国公府的小姐去承光台,此刻看见苏暨如此焦急,怕是与主子有什么关系,

于是紧赶慢赶终于在宴会开始前撑着船来到承光台。

苏暨步履不停,眼角余光仔细扫过途经的每一位宾客,试图找到自己孤零零的小妹。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不其然苏暨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苏梨琬的身影。她静静地坐在席间,一双眼睛好奇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遭的宾客。

苏暨松了口气,大步走过去。

苏梨琬吓了一跳,问他:“哥哥是如何过来的?”

苏暨把手上的花签给她看:“是借了子正的花签。”

苏梨琬一怔,紧接着神色大变:“快,你快回去。我在这里好好的,哥哥不必担忧。”

苏暨不明所以:“什么?好端端的为何叫我离开?你怎么了?”

苏梨琬哪里能告诉他是因为陈蕴马上就要在众多宾客前因为意外落水而出大丑,继而深受打击过了大半年才能缓和。

她原本以为是之前陈蕴冲突了县主才引起的,可方才苏暨来的时候,她瞥见了他身后的两名女子。

她认出来那是之前见过的骠骑将军的妹妹钟遥,她正低头与身边的女孩窃窃私语,眼神却是一直若有若无地瞧着苏暨。

她身边的那个女子容貌及其眼熟,苏梨琬稍加思索,恍然大悟,原来那女子竟是之前在清荣面前诬陷的左家小姐的姊妹。

是了,左家小姐与蕴姐姐无冤无仇,何至于搭上自己的名声来构陷她,若是因为她身后有堂堂骠骑将军的妹妹指使,便说得通了。看那钟遥的眼神,肯定还是为了她这个榆木脑袋的哥哥。

苏梨琬从来没有这般紧张,她用了几乎是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的说话速度把之前发生的事非常迅速简洁地一股脑倒给苏暨,果不其然看见他脸上逐渐浮现的惊讶的气愤。

“哥,我刚才忽然想起来,那左小姐被拖出去的时候眼神怨毒地看着蕴姐姐,我怕她之后会对蕴姐姐作出不利之事,你赶快回去找蕴姐姐,我这里不必担忧。”

苏暨不是个傻的,苏梨琬的确安然地坐在席间,承光台的宾客井然有序,她不会遇到任何麻烦。相反若真如苏梨琬所说,那左小姐对陈蕴心怀怨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苏暨心内做了决断,嘱咐苏梨琬小心后就转身离开。

苏梨琬拉住他:“哥哥切记,不要让蕴姐姐靠近水榭。”

苏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便大步离去。

他的内心忽然乱了节奏,似乎被什么牵着走一般。直到他匆匆赶到朔月池,远远地看见陈蕴的背影,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陈蕴身边跟着的只有她的丫头,她们此时并未注意到苏暨,而是随着一旁的众人,目光追随着前方不远处的人群中心。

那是平乐公主为了那些未能前往承光台的宾客们所置办的娱乐环节,从新罗来的舞姬合着西羌的乐队翩翩起舞,据说后面还有暹罗的戏法表演,引得年轻的男男女女驻足观赏。

忽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声,原来是戏法师变出来一条活生生的蟒蛇,那蛇身长九尺有余,背部有暗黄花纹,头眼狰狞,吓得一众人连连后退。

陈蕴被人挤到水榭边的栏杆处,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突然背后被人使力一推,整个人顺着力道就要掉进水池中。

她自幼不识水性,甚至七岁那年还因为失足落水发了三天的高烧,差点丢了一条命。

因此当下陈蕴张大了双眼,惊恐到了极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地向前倒去。

就在她整个身子都要跌出水榭的时候,突然从后方出现了一双手,揽住她的腰肢将陈蕴从危险边缘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