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戎终于放下心来，忍不住吐槽道：“你好像渣男。”

“渣不渣另说，管用就行。”

姜无对着海德斯张开双手道：“我站不起来。”

海德斯飞快走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看着姜无笑起来那副又可恨又可爱的样子，海德斯凶狠地咬住他耳朵磨了磨，咬牙切齿地说：“我早该杀了你。”

“你也不是没试过。”姜无痛的“嘶”一声，顺手揪住海德斯脑后的头发，“现在呢？”

老虎一生搏杀，拼了命在丛林中活下来，就算再对人类饱含戒心，等尝过被爱被保护的滋味，真的还能回归自然？

卡戎长舒了一口气，没等吐完呢，就听姜无说：“准备返回本体。”

“现在？海德斯愿意给你气运？”

他看着天边逐渐靠拢的战斗机，“人类很给力，nice。”

海德斯同样发现了，他皱起眉，展开双翼准备带姜无离开战场，飞到半空处却被一层看不见的屏障阻挡。

他重重一拳挥出，屏障只是晃出一点波纹，丝毫没有崩溃的痕迹。他面容一沉，皮肤瞬间覆盖上鳞甲，用侧肩狠狠撞向屏障。

人类派出了最先进的空中兵器，他们得到的命令是一定要让海德斯死在这里以告慰作为诱饵死去的同胞。

姜无搂紧海德斯的脖子，冷声说：“这是一个陷阱。”

所有人类溃逃的时候，只有这一处急救站没有撤离，这里的人类被当作了捕鼠的奶酪。

缪里尔算定了他一定会来这里，或早或晚。

天空中，黑洞洞的枪炮围成一圈，一致对准了半空中的海德斯。

姜无在他耳边问：“撤开屏障的瞬间，有把握吗？”

海德斯没有回答，他的精神力已经提到最高，全神贯注地感知着敌人的动态。

姜无同样如此，他在心中默数。

三、

二、

一。

就在屏障撤开的一瞬间，所有火力倾泻而出，海德斯的翅膀掀起狂风，在空中灵敏地翻转闪躲，向着虫族领地飞速逃离。

四面八方射来的无数弹药掠过两人身边，有一些避无可避的击中海德斯。

海德斯的鳞甲被打得四散，蓝色的血洒落天际，纵然有气运加持终究也还是血肉之躯。

但即便如此，姜无也没有被伤到分毫。

卡戎连接本体的精神力一顿，居然难得为海德斯感到惋惜。

姜无对他而言其实只是一个外星来的气运偷猎者。

海德斯的翅膀扛不住流弹，他不得不把覆盖身体的鳞甲转移到翅膀上，姜无看着他身后流光溢彩的双翅，像是看见了一颗瑰丽夺目的粉色钻石。

他用翅膀掀起狂风，把拦路的战斗机刮得略微倾斜，便利用这微小的一点空隙逃出生天。

这场将生死界限模糊到极致的逃离只发生在几息之间。

包围圈被破坏的人类失败了，他们跟不上全力逃跑的海德斯，而踏入虫族的地界与送死无异。

监控全局的缪里尔狠狠砸了一拳屏幕，发出愤怒的低吼。

戴文呆滞地站在一旁，双眼愣愣地看着监视器中艾米的身体被扫射海德斯的弹药射得千疮百孔。

她明明在海德斯手中活了下来，明明完美地执行了自己任务，明明、明明……

“这是一个骗局！！缪里尔！我杀了你！！”戴文面目狰狞地拔出枪对准缪里尔，而旁边守卫的五六把枪也同时对准了他。

缪里尔冷声说：“为全人类的事业而死，是他们的荣耀。”

“啊！！！”戴文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真相，他疯狂地扫射监控室内的所有设备，很快被早有准备的士兵卸了枪控制住。

戴文的脸被地面压得变了形，他突然绝望地流下了泪。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这颗星球，难道对它的子民毫无怜悯之心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场人类与虫族之间永无尽头战争里，所有人都是输家。

海德斯抱着姜无在虫族领地的一处无人区停下。他们从半空中坠落，双翼在下落的过程中像泡沫一样逐渐消散。

姜无抱紧海德斯在空中转了个身，自己在下狠狠摔在地上，他闷哼一声爬起来急忙去检查海德斯的情况。

缺少鳞甲的保护，他的躯体被伤得血肉模糊，姜无这才发现他连腿都少了一条，看上去像是被大口径弹药近距离射中造成的。

艹。

海德斯抱着他的双臂一直是坚定的，姜无没想到他居然伤得这么重。

卡戎急道：“不好，他快死了。”

姜无毫不犹豫地再次割开手腕，海德斯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姜无就掐着他的脸颊把他抬起来一些，血源源不断地喂进去。

卡戎这次没劝姜无，它也知道，成败在此一举。

他一次次撕开飞快愈合的伤口，零星的血点洒了一地，最后几乎是靠着本能把血灌倒海德斯嘴里。

卡戎终于忍不住阻止：“够了，你的血……快流干了。”

来自一颗完整星球的气运疯狂地修复着海德斯的身体，残缺的腿快速复原，很快就只剩下翅膀根部无法愈合的两处伤口。

海德斯失去了他的翅膀。

姜无粗喘一声，难以支撑地倒在地上，面部埋在沙子里。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无！姜无！！你醒醒！！”卡戎疯狂刺激他的精神体试图唤醒他。

“你不能睡！真的会死的！姜无！”

姜无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就在卡戎都快要绝望之时，一双手用力地把姜无翻过来。

“姜无！”海德斯捧着他的脸把鼻子里的沙拍出来，虫族缺乏感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

姜无张开嘴如渴死的鱼一样艰难地呼吸了一会儿，海德斯焦急的神情在模糊的视野里晃动。

海德斯见他喘过气来，眼眶居然有些发热，他抱住姜无，却发现他的身体冰冷得厉害。

“不，不……”他感受到体内翻涌的力量，看到姜无伤痕累累的手腕，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痛苦地呜咽，“不要这样。”

姜无勉力对他笑了下，在海德斯眼中映出的却只是嘴角微微动了动。

“可以，给我吗？”

海德斯控制不住地发抖，“怎么给？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心脏，也可以给我吗？”姜无笑道。

他五指成爪，直接从自己胸口掏出了心脏。

那是一颗并非由血肉构成的，如云雾般飘渺柔软的粉色心脏，最中心包裹着来自姜无的五彩气运。

海德斯并没有因为失去这颗气运之心而死去，他毫无章法地把心脏塞到姜无手中，他把脸贴在姜无手背上，感受到一片濡湿。

“姜无，你别死……”

姜无手指攥住这颗全新的气运之心，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心脏如同雾气一般缓缓散去，随着姜无的身体一起飘向天空。

海德斯望着姜无，陌生的恐惧和悲伤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抬手捂住海德斯的眼睛，感受到手下颤抖的睫毛，无声说了一句话。

随即，这具由精神化作的身体便完全消失了，除了地面上杂乱的血迹，姜无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海德斯在血迹上躺下来，缓缓蜷缩成一团。

就像是在卵里的时候。

人类联盟因为这次诱捕行动争执不下后很快土崩瓦解，军队撤回本国，与虫族领地接壤的国度在边境修起了高墙。

不久后，虫族诞生了新的女王，但它们失去了那位最强的无冕之王。虫族也好人类也好，没有人知道海德斯去了哪里，在几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之后，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缪里尔也因此升职，担任研发部长，计划研究出针对普通虫族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但就在上任的第二天，缪里尔死了，死在自己的家里，死前没有受到折磨，凶手很干脆利落。

只有缪里尔圆瞪的眼睛证明了他死前的震惊。

但姜无说的对，没了海德斯的抑制，人类飞速发展的科技改变了这个世界，当全副武装的军队开进绿洲活捉虫族女王、杀死所有虫族后，战争结束了。

在打扫绿洲战场的时候，一队士兵进入了绿洲中心被牢牢封死的树屋，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巨茧，在陌生恐怖的威压之下他们完全不敢上前。

接任缪里尔职位的研究部长带着设备过来，发现其中居然是消失已久的海德斯，而且还有生命迹象。

在就地销毁巨茧和运回研究所之间两派难以达成共识，争执之中，一位士兵的枪走火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屏息看着巨茧上的弹孔慢慢扩大。

宇宙之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姜无手指微颤，睁开了眼睛。

卡戎喜悦地大喊：“回来了！刚才太惊险了！”

姜无推开仓门，伸了一个懒腰，感叹道：“两世为人啊。”

他扫了眼时间，离他进入仓体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怪不得他还没饿。

他摊开手，两个迷你的小心脏并排躺着，一颗如同彩虹，属于他自己，而另一颗则是瑰丽的粉色云雾，是海德斯的。

姜无轻轻捏了捏，软嫩Q弹，不禁露出个轻松的笑。

卡戎：“我帮你联系买家？”

“联系吧，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接手。我先带着它去找下个目标。”

将两份气运都融入自身后，他设定好新一次的航行坐标。

“出发！”

卡戎为他突然的敬业欢呼一声，带着姜无的精神体向着无尽的星海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