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小狼身体长壮实了不少，整天精力十足，食量惊人。

用姜无的话说，就是整天像条龙一样在窝里拱来拱去，其次最喜欢赖在姜无怀里。

莉莎和姜无暂时都对彼此的窝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还没见过小狼现在的样子，但是对于小狼的能吃表示十分惊叹。

北地的春夏季几乎每天都有灿烂的阳光，莉莎今天把刚满半月的小雪豹叼到洞穴口晒太阳，小小的雪豹身上没什么肉，倒是会跌跌撞撞地走路了。

莉莎趴在姜无身边，忧虑道：“我的小娜要是也这么肯喝奶就好了。”

姜无：“别担心，只要她健康就行。”

莉莎：“但她总要离开我，虚弱的捕食者在北地活不过一个冬天。”

姜无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玩耍的小娜，问：“为什么非得让她离开你？”

“为什么？”她疑惑地看一眼姜无，“这是我们的天性。”

姜无却道：“是野兽的天性才对，你们都是进化种。既然担心小娜离开你以后会死去，为什么不和她一起生活？”

莉莎若有所思，长长的尾巴在地面一拍，她叹道：“你说话······总是这么出乎我的意料，真不知道你是什么兔子窝里长出来的。”

姜无哈哈大笑。

莉莎眼睛转到他身上，“我从没见过你变回原形。”

姜无笑道：“这个形态很方便。”

“但是不舒服，”雪豹侧躺下来，用粗糙的岩石挠了挠皮毛，“进化种都喜欢原形。”

姜无看着澄澈的天空，感觉心情格外宁静。

这个星球对他而言简直就像童话世界一样，“人”变成了顶着各式各样耳朵的进化种，没有复杂的利益牵扯，只有在这片野性土地上的原始竞争。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捡起一块小石子掂量两下估摸了手上的力道后对准树上的乌鸦一扔。

以莉莎优秀的猫科动态视力也只看到了个影子，那边已经传来了乌鸦的惨呼。

她咧嘴一笑，“墨？那个坏小子收了紫焰不少好东西。”

姜无走到树下拎起那只翅膀疼得飞不起来的乌鸦，“监视我？”

乌鸦黑乎乎水灵灵的一双豆豆眼几乎要流泪了，无声地控诉着姜无的暴行。

墨：“噢，大美人儿你可冤枉我了，我只是关心你是否得偿所愿罢了。你却用这样粗暴的方式招呼我，实在是让我心碎。”

姜无懒得和他废话，“不、准把小狼在这儿的消息告诉紫焰，懂了吗？”

墨可怜兮兮眨眨眼，“我和紫焰是清白的。”

卡戎在精神海里大呼小叫：“撒谎精，打他！”

姜无：“紫焰给你的珍珠呢？”

他不说话了，黑色的身体迅速抽长，姜无手里抓着的翅膀也变成了一条胳膊，上头肿了一块。

墨对他讨好一笑：“美人儿就是聪明啊。”

姜无不吃他这套，墨要是夸他砸人帅他还能高兴点。

他从兜里摸出一块漂亮的蓝色石头在墨眼前晃了晃，道：“我想过安稳日子，明白？”

墨的眼睛都移不开了，脑袋跟着石头东转西转，口中连声应道：“好好好。”

姜无松了手把石头往他怀里一扔，扭头就走。

墨视线追着姜无过去，恰好撞进莉莎冰冷的绿眸里。

雪豹阴森森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他打了个寒颤，急急忙忙跑掉了。

莉莎收回视线，“他暂时不敢乱说，但是你也知道乌鸦这种讨人厌的鸟长舌又记仇。”

姜无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别担心。”

莉莎把小娜叼回窝里去了，姜无也钻进洞里抱起醒过来后嘤嘤不停的小狼塞进怀里。

这个洞又扩大了很多，差不多是个地下的小房间了，姜无还给小狼用木头削了一堆磨牙玩具放在游戏区域，顶上打了洞能让光照进来。

卡戎看着在草堆上爬来爬去的小狼，突然说：“你不觉得他后腿有点怪？是不是之前受的伤没好完。”

姜无没有养动物的经验，这会儿皱着眉也看不出个名堂，上手两条腿对照着一摸倒是发现了问题。

“当时血滴少了，骨头错位没长好。”

卡戎：“那怎么办？再打折了？那得多疼啊。”

姜无也没想到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又摸了摸，见小狼没有不舒服的反应，道：“算了。”

“哪能算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他抄着小狼的胳肢窝把他举起来，笑道：“那他以后就是北地历史上第一只瘸腿狼王！”

小狼很给面子地发出一声尖细的嚎叫，把姜无乐得开了花，将小狼揉进怀里亲了又亲，“小宝贝儿快长大吧。”

卡戎又想起姜无那天的糟糕发言，顿时萎.了。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左右，小狼已经可以跟着姜无在洞外随意跑跑跳跳了。他比小娜足足壮上两圈，虽然后腿走路一崴一崴的，但一掌也能把灵敏的小猫科动物扑倒在地。

莉莎看着小狼，又是羡慕又是怜悯地说：“麟的腿太可惜了，否则他一定会是比他父亲更伟大的狼王。”

姜无漫不经心道：“他会是的。”

她本想反驳，转念一想姜无已经是一只可以吊打掠食动物的兔子了，那他瘸腿的养子当个狼王好像也不是什么很令人意外的事。

遇上姜无后她简直眼界大开，这家伙不仅观念和其他进化种差了十万八千里，就连打猎也比他们强不知道哪儿去了。每天早晨喂完小狼他就出门狩猎，正午前总能带回一头适合莉莎一天饭量的鹿或者其他动物。

过了一个多月衣食无忧的生活，莉莎都要开始担心自己还会不会自己捕猎。

她常舔着爪子对姜无开玩笑说：“要不是你原形是只兔子，我明年横竖得跟你生一窝，我敢肯定北地不会有比他们更强的雪豹。”

姜无笑得前仰后合，两人混熟了后说话也随意，便答：“不如我们用人形生一窝，就算不会化成原形他们也会是最强的。”

他的3S基因是因为体内不属于人类的那部分血脉出现了返祖现象，而且对他的DNA研究显示他的后代极有可能会遗传他的天赋。

可惜姜无上校在工作中一向用拳头说话，不然早有领导给他塞女儿了。

小娜比麟大一些，现在已经会说话了。

进化种不需要像人类那样学习语言，他们的语言能力以类似基因记忆的方式流传下来，然后在他们对世界有基本认知能力的时候觉醒。

小娜终于从麟爪下逃出来，气鼓鼓地跳到姜无膝盖上谴责他的不作为，“姜无叔叔，你都不管管他。”

姜无低头在小娜毛茸茸的耳朵上亲一口，收获莉莎的冷眼警告后嘿嘿一笑，“狼和雪豹的战斗方式各有所长，小娜多学一点，以后谁都欺负不了你。”

小娜：“有妈妈和姜无叔叔，已经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了呀。”

莉莎摇晃的尾巴垂落下来，毛茸茸的豹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

卡戎的声音也有些低落，“我查到了，小娜和她的兄弟一样，是猫传腹。应该是莉莎体内的病毒感染了他们。”

姜无：“能治吗？”

“在这里只能看天命。”

他摸了摸小娜的脊背，麟也过来了，奶凶奶凶地盯着霸占了姜无膝盖的小娜，姜无只好把他也抱上来撸肚皮。

日子过得飞快，北地正式入夏的时候，万物绿意勃发，小狼满两个月了。

一天晚上莉莎敲响了姜无的门，他正把剁碎的肉糜喂给麟，便带着他一起出去，“怎么了？”

莉莎化作了人形，月光下的绿眸里带着安静的伤痛。

虽然没有科学诊断，但她很显然也明白小娜始终面临着一种未知疾病的威胁，这个结果是她不想见到的，但也是早已预见的。

她说：“小娜死了。”

姜无沉默了一会儿，把麟放到地上，拥抱了莉莎。

他感受到胸口上的湿润，轻声安慰道：“她只是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

莉莎哭了很久，从默默抽泣到绝望地大哭，甚至站不稳跪倒在地。

姜无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并不是全然宁静的，美好的新生与残酷的死亡时时刻刻在这片土地上轮回。

夜里姜无第一次听麟开了口：“我会想小娜的。”

姜无亲了亲他，“我也会想她。”

莉莎第二天和姜无告了别，她已决意离开这个伤心地。

“也许有一天我会再回来。”她说，“我的窝你想住就住吧，里面给你留了一些能用的东西，总带着麟住在地下也不是个办法。”

麟从姜无领口探出一个脑袋，奶声道：“莉莎阿姨，会好的。”

莉莎第一次摸了摸这个小狼崽子，带上并不多的行李离开了，娇小的身体步履沉稳充满力量。

命运无法打败这只在风雪中搏杀而出的雪豹。

麟问：“莉莎阿姨还会回来吗？”

姜无把他抱出来举高高，“麟，相逢与分别是所有生命一生都在重复的过程。”

麟眼睛亮亮地看着姜无，声音带着奶气，却十分笃定：“我和您只会有相逢，不会有分别。”

小狼的话幼稚又天真，他听笑了，“总是会有那么一天的。”

麟便说：“那分别之后也一定会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