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无一向是个很宠孩子的家长，大方地满足了麟的要求。

——指用拳头把麟打回原形。

白狼蜷缩在干草堆边上舔毛，时不时可怜地望向姜无，半点没得到回应。

麟抽了抽鼻子，慢慢匍匐前进着贴到姜无手边，见他没有睁眼赶走他才安心地睡过去。神经紧绷了那么久，一放松下来立马就睡得死沉死沉。

夜里刮起了风，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黑暗中一点暗红色的余烬。

姜无忽然睁开眼睛，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出洞穴。麟动了动脚，没醒。

寒风夹杂着冰渣和碎雪呼啸而来，他随手抹一把脸，眯起眼看向不远处。

只有无尽的黑暗。

深夜的暴风雪对于这颗星球的原住民来说，即便只是走出住处两三步都可能迷失在寒夜中。

但姜无的身体受到气运加持，对环境的感知力远超普通人，黑暗并不能阻挡他。

风声很大，有雪松被吹断的声音。

以及极其微小的，野兽的脚步声。

他猛的一矮身，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头顶跃过一道巨大的身影，他反手迅速挥出一刀，落空了。

那身影一击不成，迅速遁入黑暗中。

为什么看不见？姜无心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卡戎也打开扫描模块，但反馈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事情有点不对，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扫不到他？”

姜无没有说话，骨质的小刀轻巧地握在手中，他干脆闭上了眼，将精神全部集中到听力上。

风在呼啸，树枝在风中滚动，冷杉枝干砸向地面溅起雪沫。

野兽从雪地上跃起。

姜无猛然睁眼，侧身一闪，右手的刀仍是落空，但这次他左手紧接着挥出一拳，狠狠击中了某个毛发深厚的动物，传来一声令人牙疼的闷响。

未知野兽却毫发无损地就地一滚，再次消失了。

卡戎语气凝重，“难道是星盟的搜寻犬？可是这颗星球没有受到外星生命入侵……”

这一次野兽应该是直接离开了。

姜无收好小刀，沉思片刻后突然问卡戎：“那头身上有条纹的狼死了吗？”

它一愣，“什么？”

“我的血。”他眉头紧皱，“我打他的时候手背流了血。”

“难道说……气运！”卡戎惊呼，“可是一个普通原住民怎么可能承受住气运之力？”

“他受了重伤，气运的力量在修复完伤势之后不足以伤害他，反而改造了他的身体……”

姜无难得出现如此烦躁的情绪，“怪我太不小心了。”

两人沉默片刻，卡戎问：“现在杀了他还来得及吗？”

姜无：“没用，我没办法违背他人的意愿提取气运。他死后无主的气运便会直接消散。”

“那怎么办？”

他思索片刻，轻轻划开指尖将一滴血滴在雪地上。片刻后，在他人眼中不可见的星粉一样的气运从血中升起汇入体内。他放出精神力，果然，很快就在离这不远处发现了同源的移动气运。

姜无用精神力试着牵引那一点星光，但收效甚微，“收不回来。”

“这下麻烦大了。”

“……”姜无再次听见了虎纹的脚步声。

这次对方没有刻意掩饰，直直向他走来。

待两人相距不远时，狼身飞速变化。一个满身伤疤，有着灰发和棕色皮肤的进化种走近姜无，开门见山地问：“什么是气运？我变成这样和你有关？”

卡戎又是一惊：“他怎么会知道气运的事！”

姜无：“我的气运来自更高等的星球，他很可能已经看透了这个星球的本质，不过这样说不定也好。”

他用舌尖顶了顶脸颊，勉强控制住情绪，道：“找个地方说话吧。”

虎纹抱臂嗤笑了声，“莉莎的窝我看就不错。”

姜无眸光微冷，“你最好不要故意激怒我。”

虎纹明明比他高上不少，此刻低头看着兔子毫无感情的眼睛，本能地觉得最好不要再挑衅他。

根本就不是兔子吧？来自更高等星……球？的生命。

“跟我来。”他收敛笑意，带着姜无去到不远处他挖出来的一个雪窝。

进去后他便用雪把洞口封上，呼啸的风声一下安静下来。

姜无直言道：“我需要你把气运还给我，作为交换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虎纹笑了笑，他坐在姜无对面，双手握拳感受这从未有过的强大力量。

“你可以叫我虎纹。我要知道关于气运和这颗星球所有的事，然后我们再谈别的。”

姜无瞥他一眼，组织一下语言，“这一切很复杂。”

虎纹颔首。

“在你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其他世界，我们称之为‘星球’。”

“星球各有其运行规律。每颗星球上一定会出现一个身负气运的气运者，无一例外。”

虎纹：“你不属于这颗星球吧？我们的气运者是那个小瘸子？”

姜无颔首，“你很敏锐。你怎么不去告诉紫焰？”

他咧嘴笑了笑，道：“我已经离开狼群了。”

姜无并不意外，“知道了世界的本质要是还待在你那狼群就有够好笑了。”

虎纹也不恼，通身戾气似乎被气运带来的力量抹去了。

他又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为了保护那个气运者？”

姜无摇头，“恰恰相反。”

“保护麟的是这颗星球，而我，是为了他身上气运而来的外来者。当他心甘情愿时，我会取走他的气运。”

他挑挑眉，“然后？你拿气运是为了做什么？变强？”

“我现在的身体是假的，拿到气运后我会回到本体。”姜无道，“至于我拿气运做什么就与你无关了。”

虎纹沉默着，看着像在权衡利弊。

卡戎听着不禁担忧，问：“说这么详细没问题吗？”

“这些事都无所谓，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我需要他的信任。”

虎纹突然表情一松，笑说：“原来你根本不是兔子，这样我感觉心里好受不少。”

剑拔弩张的氛围骤然松弛下来。

姜无也心弦放松，缓声问：“你想要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我要离开这颗星球。”

这个要求也算在姜无意料之中。

“可以。在我拿到气运时我可以借助它的力量把你送往其他星球。”

虎纹摩挲着下巴，“还有其他人像你一样在各个星球收集气运吗？”

“没有。”姜无道，“所以你的机会也只有一次。”

“别这么凶啊。”虎纹向他微微俯身，狼眼锐利。

“你也只有一次机会吧？这个气运对你一定非常、非常重要。”

姜无抬手掐住灰发进化种的脖颈，笑容满是威胁，“那你就想错了。虽然我需要你身上的气运，但我可以和你耗到这颗星球毁灭，到时候你的身体和它一起消散，我可不会。”

虎纹没有躲，掐住他的手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他体内每个细胞都叫嚷着再和姜无打一架。

他克制住变回狼形的冲动，退回原位，“我同意这个交易，但我还有一个条件。在你得手之前，必须每天和我打一场。”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姜无不假思索便同意了，“可以，作为交换，你要负责教麟作为狼的战斗。”

“什么？”虎纹暴躁地喷出一口气，“他太弱了。”

“所以是教导。”

他仍是不满，但考虑到和姜无打架的诱惑，勉强答应下来。

姜无：“差不多要天亮了，走吧，我介绍你俩认识一下。”

麟一觉醒来就发现姜无不见了，焦心地冲到洞口就看到姜无正和一个陌生的灰发棕皮进化种一起向着洞穴走来，看上去两人心情都颇为不错。

没来由的，他突然有种紧迫的危机感。

麟快步迎过去，一闻到熟悉的味儿他就几乎要炸毛了，那个灰发进化种身上居然全是昨天那头狼的味道！

姜无拍拍他的肩膀，道：“他是虎纹，以前是紫焰狼群的。从今天起他负责教你狼群的社会规则和战斗方法。”

“虎纹，这是麟，卡伦的儿子。”

虎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对麟充满威胁地龇了龇牙，麟也冰冷地回望过去。

麟还没到壮年，瞧着比虎纹瘦上一圈，但气势却半点没输。

姜无并不担心虎纹下黑手，他还指望着离开这儿呢，所以将两人的对峙无视了个彻底。

虎纹很快把视线从麟身上移开转向姜无，这种居高临下的无视态度让麟不爽极了。

虎纹：“我会履行我的承诺，你也要信守诺言。”

姜无还没开口，麟就沉声打断：“我不需要他教。”

他不以为意地讽笑道：“实力说话。”

麟便只能咬牙闭嘴，转头表情一变，耳尖微垂，水润双眼委屈地望向姜无。

姜无笑眯眯地撸一把狼耳朵，“乖，说好开春后去找你父亲的狼群，只凭你现在的实力可不够。”

虎纹无视冷眼，变回狼身靠近姜无，一扫平常凶恶的神态后也是头威猛帅气的灰狼，一身与众不同的黑色虎斑纹也颇为吸引眼球。

麟不甘示弱，也变作狼身，硕大的狼头直往姜无手底下挤。

卡戎呆呆地望着这个场景，总觉得情节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说好的针锋相对呢？说好的大麻烦呢？

为什么会变成爸爸带俩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