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那时候，李淮安每日说得话都是这些，不再有什么其他的了，花烟那时唯一的乐趣便是听李淮安说起他的故事，那个段家小姑娘，似乎是长在了他的灵魂中，挥之不去一般，花烟常常听他说这样的话，似乎时间久了，便是将自己身临其境的带入了进去，且花烟带入的是李淮安的爱而不得。

整个坤宁宫中的一草一木，几乎都没什么变化的，甚至连花烟从前读的书，写的字都在其中，

那桌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灰尘了，花烟写的也不过是些俗气的诗歌，大多是些什么长相思，长歌行一类，没有旁的了，毕竟花烟也不大爱写字，不过是为了打磨时光，其余写的那些，都是太后罚抄的佛经，花烟想，大抵自己那些年那样的心境，也与常常抄佛经有关。

那桌子是黄花梨的，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气味，其实花烟算了算，自己离开此处，还不到半年，一早却是物是人非，这里不单单有灰尘，还有些虫子了，甚至屋檐下，还住下了几只灰雀。

书房中那柜子，满满当当的都是花烟写了许久的佛经，花烟将其一页一页翻出来，也不曾用许久，只是其中似乎还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

“晓看天色暮看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不是花烟的字，大约是个男子的字迹，瞧着苍劲有力，然而花烟却是的确不晓得为何会有这样的字迹，按理说正常来此处的应当是李淮安，但是李淮安的字迹花烟很熟悉，并不是如此的，能出入此处，还写下这样诗句的人，总归要是些有手段的，也断断不能是寻常人。

不过这些有手段的溜入宫中，只是为了要给死去的齐贵妃的宫中写下几个这般的诗句，倒是着实没什么意思。

花烟却也不是没想过是叶寄北，然叶寄北在自己头七那人便是认出自己来了，倒也没必要写这些来缅怀自己，再者说，这纸张瞧着很新的模样，与其余泛黄纸张放在一起，倒是显得有些扎眼。

花烟心中存下了个疑惑，准备好生查探一番。

约莫半时辰功夫，李淮安便是回来了的，花烟瞧着那人拿着个奇奇怪怪的麻布袋子，里面似乎装着许多东西，展开一看，却是几件雪白衣裙，还很是贴心的准备了一碗猪血。

“你原是知道我要做什么的？”

花烟笑了。

＂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又不是傻子，你是要将这些扮作贵妃的鬼魂吓一吓那老太监，我自然是要帮你。那太监却是在宫中为非作歹，给那老太婆出了不少馊主意，我一直拿他没办法。＂

李淮安将那衣裳递给花烟后，却也并不说些什么了，只是看着花烟的样子，似乎是若有所思模样。

“这个老太监，此刻大约在太后身边，我倒是动不了他，大约要等他回去路上才能叫他吓着的。”

“无事，如今天色已晚，他总归是要去拿些东西的的，你便是等着他去给太后拿茶水或是糕点时候，你便是在旁边跟着，就是了。”

“行。”

皇宫的夜似乎比寻常夜晚更加冷些，所幸李淮安这人倒还算聪明，给花烟一早便是准备好了厚厚的衣裳，然而那些猪血混在脸上触感还是有些难受，闻着也是腥气极了，原本花烟此事是不用自己去办的，让李淮安随意找个宫女最好，自己也能抽身。

然而花烟还很是不巧的，前几日便让玄四在这太监的吃食中加了些曼陀罗花，最最有效，若不是因为花烟的缘故，这些人根本没什么机会能尝试到这些西域的名草，这样说来，还是花烟和善了些。

只是这时候，花烟倒是实在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倒不是无话可说，实际却是因为这个老太监做得坏事太多了，花烟不得不精心筛选一下。

花烟便是躲在了一棵树后，瞧着很是高的模样，若不是因为花烟伸手敏捷，怕是会爬不上去，那树上甚至有几分手可摘星辰的意思。

果不其然，那老太监此刻身后跟着一群宫女，抱着个糕点碟子便是出来了，这倒是难办，那太监身后那些个宫女倒是不好处理。

然这老太监瞧着倒是精神恍惚的模样，那宫女随口说了几句话，那太监嫌烦，便是将这些人都支开了。

花烟便是不大喜欢这般浪费功夫的，这时候也是，若不是因为这几人的缘故，花烟现在已经回去了，所幸这个太监自己倒是上道，还不等走到树下身边便是只有自己一人了。

然那太监恰恰走到树下，却是被将那糕点碟子摔碎了，花烟刚一跳出来，那人恰好低头瞧那碟子，恰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花烟倒是开始有些心慌起来，所幸这时候，那人猛然一抬头，又是被吓了半死。

“我死的好惨啊～好惨啊～～～～”

花烟一句话还不曾说完，那太监便是直挺挺晕了过去，花烟甚至怀疑这人没看清楚自己模样，连尖叫一声都懒得。

这人害死的太多了，倘若他没认出来这是齐贵妃，可就大事不妙了，花烟见这人晕过去了，也没法子，只得又匆匆忙忙回到了坤宁宫，换了身衣裳。

谁知此刻，那李淮安还在此处。

“怎得，你还不走？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就不怕她的冤魂真的回来，找你复仇吗？”

花烟此刻身上还有些血迹，披头散发，虽没有故意做什么狰狞的表情，也足够吓人了。

李淮安却是半分表情都没有，只是定定看着花烟，神色落寞，许久才叹气。

“我倒是希望她能来找我。”

“你又不喜欢她，她来找你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花烟自顾自去井前打了一盆水，将自己的脸洗了干净。

“她，我总归是要同她道歉的。”

“没什么必要，她不会原谅你的，你也不必求什么原谅，你与她而言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