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裁阁的里间的四方桌子前，苏如和祝子明将做好的协议签订好之后，将协议互换各自保留。

苏如一边将签好的协议折起放好，一边询问祝子明：“什么时候能将货送来？”

祝子明：“我已经写信回去了，信到了之后，会有人准备货物，和往常的运送时间差不了多少。”

苏如将折好的协议放到一边，然后看着祝子明。

祝子明在喝茶，注意到苏如的目光，朝苏如看过去。

苏如：“祝老板很是块做生意的料。”

祝子明放下茶杯，神情认真的看着苏如：“元老板也不差。”

“……”

苏如勾了勾唇，对祝子明笑了笑。

但她的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祝子明离开铺子的时候，遇上了正往铺子里走的商晴。

商晴朝祝子明看了一眼。

祝子明本来没怎么在意商晴，察觉到商晴的目光，朝商晴看了一眼。

商晴没有在祝子明朝她看过来之前移开了目光，朝铺子里走了进去。

里间内，苏如坐在桌前若有所思的喝着茶，商晴走了进来。

“昨日的事可都办妥了？”苏如看着进来的商晴询问。

商晴将盖了印的官府文书放到苏如的面前：“喏。”

苏如看了一眼，然后一脸笑意的看向商晴：“这下好了，盛源钱庄这算是拿下这一笔大生意了。”

商晴将文书收起，开口：“我要离开云阳一段时间了。”

苏如站起，从靠墙放着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张和笔、墨、研盘：“嗯，那边的钱庄建起来也需要人在那边看着，你去就是了。”

商晴：“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和我告别？你不回来了？”

苏如将拿到的东西一股脑放到桌子上。

商晴：“不是。我娘在世是常跟我说，出院门不要一声不吭就走，要和身边的亲人好友悉数说过，让他们不担忧，这才能踏上征途。”

苏如一开始没品出这话的意思，只顾着研磨。

研到一办，苏如的动作忽然顿住。

商晴接着道：“我在这云阳也没什么亲人好友，想了想，就来跟你说一声了。”

说完，商晴朝苏如看了一眼：“我走了。”

然后，转身就走了。

苏如垂着头看着停住的研磨的动作，始终没说话，也没抬头。

直到商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不再听得见之后，苏如的唇角漾开一个好看的弧度，接着研自己的墨。

苏如将墨研好之后，放在墨块，将纸张在桌上摊开，拿起压板将四边压好，然后拿毛笔蘸了墨，手握笔杆，看着纯白无暇的纸张……

苏如一动不动，手中的毛笔也一动不动的悬在纸张之上。

苏如的脑中此时有很多声音。

街上行人说话的声音，路边面摊的锅中沸水沸腾的声音，食客们将面吸入嘴中的声音，马车车轮碾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在这众多声音响彻的殿堂之中，苏如正在抽丝剥茧一样将多余的声音剥除出去，在众多声音的深处去扒寻自己要找的那个声音。

终于，熟悉的语调从殿堂深处传来。

苏如的眼中浮出狡黠的笑意。

你不是在我面前很厉害嘛。

等着吧。

笔杆久久的悬在纸张的上方，吸满了墨汁的饱满笔须正在被下坠的墨汁撑大，就在墨汁即将脱离笔须的一刻，苏如终于是落了笔。

在苏如握着笔杆进行了一番眼花缭乱的描画之后，墨黑的汁水化成了纸张之上流畅清晰的线条。

苏如放下毛笔，看着纸张画出的新款式。

“孙叔。”

在铺子忙活的孙叔听见喊声，赶紧进了里间：“怎么了？”

苏如站起，将压住纸张的压板挪开，拿起纸张朝孙叔走过去：“拿着这个，去给铺子里的大裁缝们，照着做出来。”

孙叔接着纸张看了几眼：“这……用何种料子做？”

苏如：“先用从小作坊买来的次货做样衣，待裕隆布庄的新货送来后，这就是新料子的新款式。”

…

昏暗无关的皇家大狱之中，狱中的看守正在开南宫准所在的牢间的锁。

南宫准一脸兴奋的站在牢间门口等着。

等着的时候也不忘招呼隔间的卫恒：“我这次肯定不会再进来了，我可都背会了。”

卫恒没应声。

南宫准：“你别担心，兄弟，待我出去了，我就把你也给弄出去。”

“你是叫卫恒是吧？”

“……”

锁打开之后，看守推开牢门，南宫准出了牢间，看守在前面带路，将南宫准带出了大狱。

南宫准走后，卫恒缓缓的挣开眼，眼中满是思量和算计。

南宫之中，太后坐在殿中在喝补汤，殿内火炉中的炭火很旺，烧得红的如血一般。

宫人从殿外进来，走到太后的身旁，对着太后低语了几句。

太后推开送到嘴边的又一勺补汤，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去做吧，时候也差不多了。”

“给了他机会了，是他不敢去握住。”

最基本杀伐果断的勇气都没有，如何继续将位置坐稳，

三日后。

卫恒走出皇家大狱的时候，外面的大雪正盛。

如柳絮般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来，落在屋顶，落在地面，落在卫恒的肩膀、脸颊。

这鹅毛大雪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整个王宫都被大雪覆盖，一眼望去，入目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寒冷肃杀的冬日，大雪封杀了一切生机。

亦或是说，这诺大的宫城，本就没有任何生机。

卫恒没等多久，就等来了该来的人。

南宫准穿着矜贵的衣袍，身上披着黑色大氅，完全一副享尽奢华的皇家之人的模样，踏着雪朝卫恒跑过来，很是激动：“你还真出来了，我听人过来跟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不信呢，我都还在想合适的法子把你弄出来呢。”

卫恒没有说话，看着南宫准朝走自己过来。

待南宫准走近后停下，卫恒开口：“去喝酒。”

南宫准：“好啊。”

“去我殿里怎么样？”

卫恒不说话。

南宫准自问自答的又开口：“不行，我母妃最近不让我喝酒，去我殿中，她可能会知道……”

卫恒：“去宫外。”

南宫准：“宫外……好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