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

遇晚挪动脚步，闻到荣沉昕身上淡淡的气息。

和在被窝中传来的味道一样。

叶瑰萱也撑起伞，和叶栗谣共伞。

“沉昕，我跟你说，林月星二十七岁就在X市美术馆举办画展了……”

遇晚插不上话，只是默默听着。

荣沉昕点头，“确实，林月星以山水画闻名，三十五岁就当了教授，最近公司发布的广告的美术设计就是林月星教授的学生。”说完，荣沉昕看向遇晚，“我昨前天给你看过的，那渐变色给人一种老屋前烟雨蒙蒙感。”

遇晚隐约记得那晚睡前荣沉昕在手机上放了一个视频。

“确实，那念广告的人声音很好听，不像其他念广告那么刻意。”遇晚对画面没有印象，总之都是那样，但总体色调给她印象不错，“青色的，东方古典风，简约恬淡。”

遇晚垂下眼帘，她其实知道荣沉昕是在引导自己加入这个话题。

内心有两个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在说“你明明就不想一个人干站着，不要封闭自己！”

另一个小人在说“你之前不是说要远离荣沉昕的朋友圈子的吗？怎么一眨眼就忘记了？”

鏖战激烈，遇晚被荣沉昕一句话唤回。

“快到我们了。”

遇晚对上荣沉昕的目光，忽然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荣沉昕许是很想同她在一起。

既然如此……

“对了，你们的酒吧是不是名叫‘LEAVE’？”遇晚主动开口。

“是。”叶瑰萱笑道，“好听吧？”

“离开、遗弃……感觉染上一种淡淡的悲哀，你的酒吧会让孤独者或是内心有苦楚的人有共鸣吧。”遇晚努力分析，说好话是拉近感情的一大步。

叶瑰萱摆摆手笑了，“没那么有意境，起名就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外？”遇晚好奇。

原先一言不发的叶栗谣突然急了，皱紧眉头，朝叶瑰萱示意闭嘴。

叶瑰萱没看到般，解释道：“你想太多了，leaf是叶子的英文，leaves是复数形式，起名的人姓叶，当时想到叶子的英文是leaves，于是就把……”

说到一半，叶瑰萱转头瞥了眼面色涨红的叶栗谣。

遇晚忽然懂了叶瑰萱没说完的话。

这真是吃了英语不好的亏呀。

“行了，要到我们了。”叶栗谣咬牙切齿。

“好好好。”叶瑰萱转过身。

荣沉昕收下伞。

叶栗谣磨牙凿齿，遇晚经过时，听到叶栗谣小声警告：“你是不是故意挑衅？”

遇晚露出真实的疑惑，本想问一句“你在说什么”。

但一看到叶栗谣这副模样，遇晚莫名心情愉悦。

“没挑衅你都这样了，我要是真挑衅了，你该怎么办？”

话落，遇晚绕过叶栗谣来到荣沉昕身边，挽起荣沉昕的手臂，朝一号厅走去。

·

美术馆宽敞明亮，人虽多，但不会让人觉得拥挤。

有几幅画前围满了人，无论高矮胖瘦都拿起手机拍照。

荣沉昕停留在最前面的一幅画前，站在遇晚身边。

这是一张高两米宽九十米的画卷，画的是黄河一边陡峭的山崖。

视线从高往下，景色从天空到水面。

凑近一看，每一个细节都值得推敲琢磨。

遇晚对画的技艺不太懂，但凭最朴素的视觉体验，这的确能让她大饱眼福。

突然，腰间覆上一只手，她整个人都朝身边的荣沉昕带去。

荣沉昕让遇晚稳稳贴近自己，一系列动作完成，才将视线挪回到画上。

遇晚先是不解，直到耳边传来小孩的叫声，往旁边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刚莽莽撞撞冲到她脚边，兴奋指着图画，转头对家长大喊。

周围的人齐齐朝小孩和他的母亲看来，眼神中带有责备，妇女有些尴尬，忙拉过小孩，低声骂道：“小声点，人这么多，就你最吵。”

在公共场合两人如此贴近，白脸飘起粉雾，遇晚一侧脸颊贴上荣沉昕露出来的肩膀，只需垂眸，下面的曲线一览无遗。

在1号厅看了一圈，遇晚不得不感慨，别人在船上看腻的景色，或者说根本不会专门去看的外景，有人却用一笔一画记录下来。

“会不会无聊？”荣沉昕在遇晚耳边小声问道。

“不会。”遇晚摇头。

来到2号厅，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青年艺术家的展览厅，里面陈列着许多抽象艺术作品。

遇晚发现叶栗谣不知到哪去了。

叶栗谣为什么会来？这人不像是来看画的。

就像她小时候被家人拉出来到美术馆看最新的画展。

回去后，父母会讨论那些作品，就连哥哥都能说上几句，然后被父母称赞。

她在旁边听着，从来到美术馆到离开都觉得无趣，漂亮的就多看几眼，内容不感兴趣的一扫而过。

父亲会教育她要认真欣赏才能领悟，走马观花什么都得不到。

后来家人们发现她实在是对这些不感兴趣，便不再强迫她一起来。

没想到今天她为了荣沉昕主动说来这。

“喝水吗？”荣沉昕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给遇晚，让遇晚收回思绪。

“谢谢。”遇晚接过，拧开盖子。

走到转弯时，遇晚忽然瞥见叶栗谣的身影。

毕竟打扮过于独特，让人想不忽视都难。

叶栗谣的眼神净是掩藏不住阴冷。

完全不是来看画展的。

遇晚皱眉，愈发不解，叶栗谣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再走几步后，遇晚便看不到叶栗谣，但脊背不知怎的发麻起来。

那目光，简直就是想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怎么了？”

不知何时，两人的手臂挽在一起。

遇晚敛起思绪，“没什么，就是看到叶栗谣。”

“要是你和她之间有什么事，大可和我说，不必藏着。”荣沉昕声音放柔，犹如棉絮。

“嗯。”遇晚应完，却觉得荣沉昕这是话里有话。

但她又极度沉迷荣沉昕温柔的声音。

记忆仿佛开始打结，牵扯在一块，怎么都理不清。

她低头悄悄朝荣沉昕看去，那侧脸线条优美，勾勒出美好的容颜。

尤其是那双眼睛，令她生出沉溺之感。

很熟悉。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透过这眼睛在看另外一个人，或者是，是掩埋在记忆中的人。

……

遇晚对抽象艺术唯一的印象是哥哥书桌上摆放的一堆书和他认为失败的画作。

两人来到二楼。

荣沉昕发觉遇晚浏览的速度明显加快，看出遇晚对此兴趣不大。

“你看，那是用报纸拼的。”荣沉昕指向前面的一幅画。

遇晚抬头望去，拼成的图案是鸽子。

报纸的加粗大标题格外清晰，小字内容都和标题有关。

眯眼细看，作品由两篇关于反战的国际报道组成。

相较一楼，这厅的人显然少了许多。

遇晚原以为会很无聊，但一路下来却发现挺有趣的。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四个楼层的展厅都看完后，时间已至下午一点。

荣沉昕刚说完去附近的餐厅吃午餐，下一秒就接到一通电话。

遇晚捕捉到荣沉昕在看到联系人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重。

再抬头时，荣沉昕依然是那温温和和的模样。

“我先去接个电话。”

“好，那我去上个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