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现代番外

盛宣知一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耳边实在太过安静了,只剩下屋外的清脆的鸟鸣,眼前的屋顶不再是寻常高高挑起的穹顶,而是低矮的白色墙壁,白到他有些晃眼。

他眉心皱起,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躺不得,只是他刚一动,耳边突然传来刺耳的声音,没多久,就听到匆匆而来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打开。

“8号床的病人醒了。”穿着白衣服的人匆匆上前,在他边上一堆的铁盒子那边操作了几下,紧接着说道,“简直是奇迹,快去通知家属。”

盛宣知警惕地看着他,但沉默地不说话。

“你知道这是几吗?”白衣服的人比划出三个手指头。

盛宣知长久没有说话的嗓子格外沙哑低沉。

“三。”

白衣服的人又问了几个问题,盛宣知都间断地回了出来,但他脑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他打量着面前之人的模样。

是个年轻斯文的男人,穿着奇怪的衣服,留着极短的头发,鼻子上架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当然他说的话也格外奇怪。

他躺在床上半阖着眼,沉默地不说话。

白衣服的人见他不愿说话的样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最后说道:“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会家属就来了,看一下是继续住院观察还是回家观察。”

一群人闹哄哄的来,又闹哄哄地走了。

盛宣知闭着眼想着现在自己是什么处境,他记得他已经八十了,漫长的人生中,有一对乖巧可爱的子女,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各有各的生活,大梁打败了大辽,求娶了三十年的和平,他谋求经济所以开了海运,大梁国运蒸蒸日上。他作为帝王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半分,可以说前半生孤苦无依,后半生幸福美满。

只是在此之中,他先后送走了范阁老和范老夫人,目睹冉阁老闭眼,紧接着把年迈的猫招财埋在合欢树下,最后又亲自送走了自己深爱的皇后,皇后过世三年后便直接退位给太子,在安朝殿度过余生。

他走的那日应该是个春天,天色刚刚转暖,屋外的葡萄架子经过冬日的打磨,在春日不期而遇间冒出绿芽来,叶子郁郁葱葱,一切都如皇后在时一模一样,可殿中早已冷冷清清,没有以前的热闹。

那日他一向疲惫的身子突然利索起来,一个人走到门口的合欢树下,鬼使神差地拿着苏锦瑟在世时不曾离身的玉佩,和自己的玉佩轻轻合在一起,竟然巧妙地发现两块玉佩出乎意料地契合。

他找了许久这两块玉佩的关联,隐约知道是老景王妃留下的两块玉,再往下就不知如何查下去。

苏锦瑟曾大大咧咧地说着:“世上巧合之事又不是没有,只能说我们是缘分天定,而且这两块都是兵符,即使有秘密,也用不上了不是吗。”

“你已经是大梁的王了。”他永远记得当时苏锦瑟这话时灵动机灵的模样,黝黑的眼珠在发光。

垂垂老矣的盛宣知宠溺地笑着,握着两块玉佩,躺在苏锦瑟经常躺着的竹椅上,顺着暖洋洋的东风不知不觉睡下去。

不曾想再一睁开眼就来到这里。

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他沉思间,那扇矮小狭窄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盛宣知漫不经心地看了过去,随即立刻瞪大眼睛,挣扎地坐了起来。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年轻了几十岁的苏锦瑟。

“你,你醒啦……”门口的人穿着更为奇怪的衣服,露出两条大白腿,一见他激动起来,立马跑上来扶着他,“别激动,还在打点滴呢。”

“苏锦瑟。”盛宣知一只手紧紧握着面前之人的手腕,五指紧捏,细白的皮肤立刻泛出血痕。

他看着面前的人,近乎贪婪,他的皇后在他七十岁那年溘然长逝,死时不过六十三,外人看来皇后已是容貌衰老,但他看来却是依旧是年轻时纯真的模样,一颦一笑,清晰可见。

那副容颜,他已经整整十年不曾见过,今日乍一看才发现她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依旧清晰可见,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压抑多年的思念便会倾涌而出。

“怀识。”苏锦瑟脸上露出激动之色,不顾手上的疼痛,伸手抱住他,眼眶微红,“真的是你。”

“你……”

“你……”

两人相拥片刻后,各自面容复杂,等情绪稳定下来又双双开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你先说。”盛宣知一见她,脸上就忍不住带着笑。

苏锦瑟把他扶坐起来,叹气说道:“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情。”

她悄咪咪地看了眼盛宣知,就看他面色如常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这才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其实,我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之前睡了一觉就出现在苏家了。”

盛宣知眉心皱起,但脸色还算平静,并没有大惊失色。

“你不奇怪?”苏锦瑟惊讶地问着。

“其实,我也有件事情瞒着你。”他想了想又说道,见苏锦瑟警惕地看着她,便笑道,“我在苏家的时候早早就见过你。”

“我当时身受重伤,突出重围后昏迷不醒,再睁开眼就变成了猫,出现在你的院子里,当时翠华应该去找药了,然后我看到你躺在床上。”

“当时已经是咽气了的。”

苏锦瑟瞪大眼睛,面露惊恐之色,后脑勺直冒冷气。

盛宣知伸手牵着她的手:“翠华一直没发现,以为你睡了,但是晚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你又有开始喘气了。”

“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了,不过我一不通医术,二敬畏玄学,只当你是命不该绝,之后发现我不能离开你太远,就找了个机会缠上你。”

他说的平静又自然,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却把听得汗毛直立,不可思议地说着:“那你怎么一直没问过我,瞒得我这么好。”

盛宣知无奈苦笑:“我发觉你越来越不同,我怕我挑明一切,你就会想话本里说的一样消失不见。”

苏锦瑟愣愣地看着他,突然鬼使神差地说道:“原来你也偷偷看话本。”

她横眉竖起,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你为啥一直阻止我。”

“我是喜欢你少看,伤眼睛。”盛宣知无奈地说着。

苏锦瑟哼哼唧唧,不说话,小心眼地说着:“双标。”

“这是哪?”盛宣知转移她的注意力,温和地问着。

“医院,也就是医馆,我半个月前一开门就发现你躺在我家门口,还穿着以前的衣服,手中只窝了两块玉,可把我吓死了,赶紧叫人送过来了,不过医院也没查出你到底什么问题,就只好一直在医院躺着了。”苏锦瑟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道。

“那我是继续住院观察还是回家观察?刚才那个穿白衣服的人说要问你的意见。”盛宣知活学活用,几乎立刻明白刚才医生说的话。

苏锦瑟没察觉出异样,迷迷瞪瞪地说着:“那我去问下医生好了,若是没问题了就出院。”

她动作麻利,雷厉风行,很快就回来了。

“回家!”

苏锦瑟带来的衣服他不会传,苏锦瑟就一件件教他。

“倒是方便。”盛宣知看着镜中的自己,扯了扯紧贴的衣料,又有些不自在地感叹道,“就是有些奇怪。”

“不奇怪!帅呆了!”苏锦瑟迷恋地看着他,眼冒金光,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装裤,清爽而简单的打扮,可偏偏腰间披散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宛若黑色绸缎,“人帅,就是这样不伦不类也好看。”

她再一次忍不住感叹着。

“走,我带你回家,我养你!”她信誓旦旦地说着,挽着他的手臂,兴奋地说着。

“诊费很贵?”出门后盛宣知问道。

苏锦瑟不在意地挥挥手:“小钱,私人医院的单间就是贵了些。”

“不对,你怎么知道。”她皱着眉,不解地问着。

“我看到那条白色的长条上最后的价格了,虽然我不知道上面写着什么,但那些数字我还是认识的,说起来还是你教的。”

两人一路走来,吸引了无数人的视线,俊男美女,尤其是俊男容貌不逊色任何一位明星,配上一头不常见的长发,每个人都忍不住张望着,甚至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苏锦瑟扼腕:“失策啊,不过没事,不瞒你说,我其实……贼有钱。”

她颇为得意地仰着头,把人带到大门口,指着门口炫酷的红色的法拉利说道:“喏,我的,走,带你回家住大别墅。”

“这是什么?”盛宣知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下,马上掌握了上车的技巧,很快就有模有样地上了车。

“这是车,类似于我们的马车,但是这个快一点,但也威胁许多。”苏锦瑟没了给人指点江山的机会,丧气地坐上驾驶座。

跑车快速地汇入车流,好似一道红色的闪电,快很准地插/了进去。

“好多车。”盛宣知看着窗外的车流,淡淡说着。

一道道车流长而有序地拍着,眨眼的时候,后面的车辆就看不到头。

“等上下班高峰期车更多,就是我们上下值结束后。”苏锦瑟看着绿灯,迅速踩下油门,“过段时间叫爸爸给你弄个身份来,你也去学车。”

盛宣知坐在副驾驶座陷入沉思。

两人很快就进入一个别墅群,车辆拐来拐去,最后停在一扇金色大门前。

苏锦瑟动作利索地倒车入库,扭头对着盛宣知咧嘴一笑,眼睛弯弯,眼尾下垂带出一丝稚气:“走吧。”

盛宣知一见他,冷峻的脸色就忍不住温柔起来。

“嗯。”

“小姐回来了,夫人在家里等了许久。”管家给她开门的时候,顺道说道。

苏锦瑟脸色大变:“什么!妈怎么来了,爸来了吗?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做什么?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管家还没说话,就听到楼梯口袅袅而来一个美艳的妇人,眉目间和苏锦瑟有八分相似。

“问李叔做什么,不如问我。”那个美妇人说着话,最后把视线落在苏锦瑟身后的盛宣知身上。

她打量了许久,突然皱起眉:“他是谁?”

苏锦瑟警惕地站在盛宣知面前:“干嘛,问这么多做什么,你不是不管我吗?”

美妇人风情万种地捋了捋头发,闻言冷笑:“你王伯伯说你在医院藏了一个男人半个月,今日那个野男人醒了,你事情也不做了就跑了,我可不是要看看我辛辛苦苦养的大白菜被那头猪拱了。”

被无辜波及的盛宣知抬头看了眼美妇人,眉心一簇一松,然后认认真真拱手,姿态优雅大方,仪态万千。

“伯母好。”

美妇人看着他落落大方的动作,眉心越发皱起,一双黝黑的眼珠犀利的落在他身上,近乎严肃地打量着,最后走下楼梯,想着大厅走去。

“进来说话,官家让厨房多准备一份饭菜。”美妇人把李叔支使出去,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下巴。

“坐。”她对着盛宣知说道。

“瞪我做什么,小狗护骨头吗,这么维护他。给我滚楼上把作业写好,玉石雕到一半就不见了,我看你是皮痒了。”美妇人看着她冷冷嘲讽着。

苏锦瑟瞬间怂了,但还是义无反顾站在盛宣知面前,虚张声势:“我昨天雕了一天了,而且我没天赋,我想做一个好吃懒做的富二代。”

简直是不务正业的典范发言。

美妇人被气笑了:“看不出长得丑想得还挺美,滚上去。”

“我和他说几句胡,又不会把他吃了,慌什么。”

“我和妈长得一模一样,我妈这么漂亮,我怎么可能会丑。”苏锦瑟眼珠子一转,打了个嘴皮子。

盛宣知在背后戳了抽苏锦瑟,苏锦瑟悄咪咪斜了他一眼,见他点点头,只好话锋一转,干巴巴地说着:“自然也要和妈妈一样人美手巧,我上去了。”

她捏了捏盛宣知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坐吧。”美妇人点了点下巴。

“你到底是谁?”她开门见山地问着。

盛宣知端端正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抿了抿唇,拿出怀中的两块玉佩,低声说道:“伯母可认识这两样东西。”

美妇人脸上冷艳的神情倏地一僵。

“这东西哪来的?你到底是谁?”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盛宣知拿出其中一块玉佩,“这一块是锦瑟的。”

美妇人紧紧盯着面前的玉佩,咬着牙说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莱王的儿子。”莱王是庆延帝在太原时的称号。

“你,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和锦瑟认识。”美妇人脸上戾气几乎能凝出实质的深究,气势十足,咄咄逼人。

“这些都是很漫长的故事,我可以以后告诉你。”盛宣知脸上不卑不亢,冷静说道,“恕晚辈貌美,伯母可是消失不见的景王妃?”

咕咚一声,楼梯口有人滚了下来。

“锦瑟。”两人齐齐大喊。

偷听到大消息的苏锦瑟一时不察滚了下来,摔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抱在怀里。

“怎么样了,哪里疼?”有人伸手揉着她的脑袋。

“疼疼疼……不是不是,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谁是景王妃?我妈?我妈!”苏锦瑟顾不得疼了,眼睛瞪大,一脸不可思议。

美妇人也就是章熙再一次被自己的蠢女儿气笑了:“我看你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了,是猪吗!”

“不是我的,我属狗。”苏锦瑟一本正经地反驳着。

“哈,数学还不错。”章熙冷笑一声,嘲讽着。

“不是!妈,你是是是是……”苏锦瑟从斗嘴勉强拉回神思,绕道原地,活像见了鬼地问着,“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宣知见她额头都红了一片,还有点肿起来,心疼极了,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呼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锦瑟揪紧他的领子,示意他赶紧交代清楚。

“莱嬷嬷的屋子中藏着景王妃的画像。”

苏锦瑟茫然:“莱嬷嬷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莱嬷嬷身后事不是还是你安排的,你没注意而已。”他无奈地说着。

苏锦瑟越发迷茫,勉强想起好像确实有这个事情,小脸皱着,悄咪咪打量着自家妈咪,:“这画也太不像了吧。”

“气韵眉目至少有九分相。”盛宣知信誓旦旦,苏锦瑟一脸菜色。

“莱嬷嬷,莱芙?可是莱王身边的奶摸摸。”章熙抱胸问道。

“是,伯母认识?”

“认识,从辽军手中救过她一次而已。”她随口说着,却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像是想起什么,看着盛宣知冷笑,“莱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里扒外。”

盛宣知笑了笑,不说话。

“不对,你们认识?”章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傻女儿,眉峰一挑,眼角微微扬起,艳丽的眉眼越发深邃,似笑非笑地说着。

被注视着的苏锦瑟整个人埋在盛宣知怀里装死。

“苏、锦、瑟。”

苏锦瑟抖了抖,嘤嘤嘤了好几声。

“我与她在大梁便生活四十七年。”盛宣知抱紧她,替她回答道。

章熙眼前一黑,再一次萌生出这个蠢女儿还是不要为好。

“事情原委,也许和伯母给的这两块玉有关系。”盛宣知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两块安静躺着的玉佩上,认真说着。

章熙瞳孔一缩,走到茶几边上,严肃地注视着这两块玉佩。

苏锦瑟悄咪咪地探出脑袋看了眼妈妈,又小声附在盛宣知耳边:“我们走吧。”

他们蹑手蹑脚正打算离开,就听到章熙冷静地说道:“跑什么,让人准备一下,让你家老宋带他去弄身份证。”

“好好在这里生活吧。”

她喃喃自语着,目光近乎流连地看着面前的两块玉佩。

作者有话要说:现代文也不太好写啊!哈哈哈哈,有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