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凶兽

“本郡主带的,自然是整个康郡王府最好的礼物。西域进贡的十颗夜明珠,价值连城。”昭阳郡主闻言便冷笑,傲气道。

“太子妃的礼物也是西域的贡品龙涎香,可谓几点碎沫便值千金,而且她还是亲手打的香篆。打香篆可不是什么细活,为此她可是连这手都沾了不少的刺伤。”谢长庚闻言便微笑,“不知,郡主这份礼物,可是如何操劳了您不沾阳春水的纤纤玉指。孤私以为,至少也要亲手打磨一颗像样的夜明珠,如此方可媲美嘛。”

“...你——”昭阳郡主气急,胸中一滞。

“不过,这献礼上即使落了下风,但孤还是很看好郡主你的。”谢长庚又道,“母后向来喜观赏乐舞,郡主自是舞姿倾城,届时献舞一曲,岂不妙哉?”

“...本郡主从不献舞!”昭阳郡主简直气得发抖,牙都快咬碎了,心说他都把她当什么人了,她又不是卑贱的乐坊舞姬!

昭阳郡主简直气得发抖,一双美目几乎喷火,狠狠瞪着他。少年身材修长,穿玄色金丝蟒袍,乌发戴紫玉冠,修长指间握一把象牙折骨扇,光一张面如冠玉的俊美皮相,便令她心中蠢蠢欲动。想她昭阳郡主是谁?向来是别人捧着宝物献给她的!谁知她那样高傲,竟也被他弄得移不开眼。

她就在这种屈辱的心情中恶狠狠盯着他,她今日精心打扮的一身,首饰绝不会成为一个笑话!她不信,他就不对她动心!

然而他却依然神色平静,还伸手轻轻揽过一旁神色淡漠的太子妃的纤纤细腰,他揽的那样自然,以至于足以让旁人彻底忽略掉,女子身体的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他叹了口气,淡淡道,“郡主既然知道,太子妃乃东宫宠妃。那么以后若郡主诚心想要为难太子妃,那便是为难孤了。”

***

终于到了御苑前殿。寿辰大典也正式开始。丝竹管弦,玉盘珍馐,乐姬起舞,好不热闹。

“好久不见殿下。”长孙越也位列其间,眯眼笑道。

“孤也想念大将军,想念得紧。”谢长庚也笑。

“臣又何尝不是?前几日的事皇后娘娘也都已查清了,不过一场误会。臣的结拜义弟武乡侯,毕竟性子冲动了些,说到底骨子里还是对殿下您,对整个北昭都是忠心耿耿的。”长孙越皮笑肉不笑地为他斟酒,“臣还请求,殿下切勿听信了谗言,一时误伤忠臣,寒了我们这些臣子的心啊。”

“这件事,孤心中自有定夺,还请大将军放心。”谢长庚接过酒樽,微笑道,“只不过,大将军这番话,可是在笑话孤,忠奸不分?”

“....这——”长孙越猛地一噎。

“咳咳。”却是长孙皇后咳了一声,笑了几声,“今日本宫寿宴,还请诸位大臣姑且放下朝堂重事,你们都对北昭忠心耿耿,这一点,本宫清楚,太子殿下自然也是清楚的。这等繁重事务,今日就暂且一放,还是要玩的尽兴才是上上之好。”

“对,对,皇后娘娘说得对。”长孙越闻言抚掌大笑。他就知道,他这个妹妹,虽然近来畏手畏脚,谨慎过了头,但看在他这哥哥的份上,必定还是会帮他的。今日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被如此尴尬地一怼,还要如何反应!

“母后所言既是。”谢长庚却面不改色,笑吟吟道,“那孤便在此敬上三杯。一杯敬父皇万岁,愿早日凯旋回朝;二杯敬母后千岁,母仪天下;三杯敬长孙大将军忠心耿耿清君侧,战功赫赫。”

“......”

这一来倒令长孙越措手不及,冷笑僵在脸上,瞬间众人的目光嗖地盯上了他的脸。

长孙越也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勾当。

...清君侧?好一个清君侧。

虽然武乡侯一众仍被关押在昭狱,但负责“彻查此事”的皇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质上此事已经过去了。但这整个朝堂,关于他勾结武乡侯意图谋反的议论,可从来不绝于耳。

但这小子此刻冷不丁向他敬酒,还如此恭敬,倒令他琢磨不透。少年太子笑意依然平静,不知为何他却忽然毛骨悚然。

众目睽睽之下,这杯酒,他若是应了,便是坐实了唆使武乡侯,夜半起兵入宫的谋逆之罪。他若是不应,便是坐实了功高震主,轻蔑太子的罪名。

漫长的一瞬,长孙越却已冷汗涔涔,骑虎难下。

宫宴这才一开始,便杀气暗涌。

片刻的死寂之后,终于有人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太子殿下所言极是。那这杯酒,本王也敬殿下一杯。殿下,请。”

此言一出,谢长庚才微微挑眉,侧过脸去。待看清是谁后,他倒也不再咄咄逼人,平静笑着应下了这杯酒。

长孙越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将手里紧握的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原是三王爷。三王爷今日怎有此雅兴?本将军听闻,王爷您可之前一直是卧病在床,盖不出府啊。”长孙越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刚刚替他解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康郡王。此人虽为北昭堂堂三王爷,但向来胆小怕事,平日做的最多也不过就是和稀泥了。长孙越心底看不上他,冷嗤一声。

康郡王赔笑道,“今日乃皇后娘娘的寿辰大典,本王又怎可缺席?这不,立即让小女搀扶着本王来了。”

“本郡主见过大将军。”昭阳郡主冷冷看长孙越。

“三王爷您这千金可是个傲骨子,有意思。”长孙越眯眼玩味打量她片刻,慢慢笑道,“不如,王爷您便将这千金送与我,本将军一定好好待她,如何?”

“这——”康郡王闻言大惊,却是不知该作何回答,冷汗涔涔地张了张口,都没发出半点声音。

估计看他这幅样子逗乐了,长孙越彻底大笑,不怀好意放肆打量郡主道,“本将军开玩笑的。不过,这强扭的瓜不甜。何时等郡主回心转意,也不迟,啊?”

此时昭阳郡主已是一脸瘟色。

“对了,本将军还准备了一个礼物,想要献给皇后娘娘。”酒足饭饱,长孙越咧嘴笑道,“本将军近日刚认识了一名训马宫人,平日里他可什么都训过,手里的鞭子一抽,即便豺狼虎豹也得乖乖听话。恰逢前日西域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兽。臣觉得,如此热闹场面,皇后娘娘应该也喜欢得紧,于是便一不做二不休,近日将这连人带兽,一同请了来。”

丝竹声依然吹奏个不停。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长孙越对着底下跳舞的侍女们不耐烦地挥手。

然后他拍了拍巴掌,只见一只高约一人的铁笼被推上来,上面还蒙着一块金黄绸布。

铁笼旁的驯兽者猛地抽下绸布。

瞬间便露出了铁笼里的一只白毛异兽。

众人寂静片刻,也都被勾起了兴趣,不约而同伸长脖子去看。

原是一只吊额白晶大兽,一身柔软的雪白皮毛,站起来足有一人高,威风凛凛。但在驯兽者的皮鞭口哨下,果然跳上跳下,钻地摆尾,果然都十分听话地一一照做了。

赢得满堂喝彩。

“好!好!好!”

那驯兽者也十分欢喜,刚要跪地磕头。

然而下一刻,那白兽却似乎闻到了什么,没有立刻钻进笼子。驯兽者骂了一声,皮鞭抽了它一下。

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一道白影便在众人面前猛地闪过。

然后大乱,尖叫,混乱。等众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四散逃开之后,宴席几乎全都空了。只剩少年太子单膝跪于地上,千钧一发之际,正是他右手持一把锋利匕首利落割断了白兽的喉咙,那凶兽才轰然倒地。

而那被它袭击的凤袍妇人,已彻底吓呆,瘫坐在椅上,说不出半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