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柏年一开门就看到谢宴差点被一个女生吻上，声音不复原来的温和，“你在干什么。”

“我，我……”

林想想没想到有人会进来，看到季柏年后又卡住了。

季柏年和谢宴属于两个类型的男生，季柏年还带着丝框眼镜，一中制度一丝不苟的套在身上，多了一种书生气质和禁欲感，总之是很养眼的。

压下心中的不愉快，季柏年嘴角挂着浅浅的弧度，很有欺骗性的礼貌微笑，语气温煦，“我来接阿宴回家，你是谁？”

林想想反应过来，红着脸急忙忙的解释，“我是阿宴的女朋友，我、我们今天才确立关系，阿宴带我来这里，所以……”

阿宴？

“这样么。”季柏年眼底没有一丝笑意，伸手拉起三杯就倒喝的不知东南西北的谢宴，“很抱歉不能送你回家，你自己可以吗？”

少年嘴角勾起适当的弧度，英俊的脸庞亲和帅气。

林想想脑子一片空白，顺着季柏年回答，“没关系，没关系的，我自己可以……”

季柏年颔首，“谢谢。”

给家里打了电话交代了今晚住谢宴家，那里有季柏年的房间，帮谢宴洗漱了后季柏年直接在谢宴家住下。

躺在床上，季柏年有些无法入眠，他想起刚刚那个女生说的话。

——我是阿宴的女朋友

——我们今天才确立关系

女朋友……

谢宴不是前天才有了一个网恋对象吗？

今天怎么又多了一个女朋友。

季柏年坐了起来，心情复杂，呼了口气又躺回床上，他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阿宴的。

是两年前不小心的一次接吻，还是一年前一起泡温泉后那个有颜色的梦境，抑或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

不知道……

还是以朋友的身份，一直在谢宴身边，如果有机会，他再去坦白？

坦白他的感觉，

坦白他的想法，

坦白他卑劣的梦境。

……一夜无梦。

*

小脸瓷白上一双大大的眸子忽闪，穿着萌哒哒的背带裤，一本正经对围着他的一群小朋友问，“你门知道我为什么来上学吗？”

小朋友们纷纷摇头，十分配合。

世界上充满了颜控，颜值爆表的谢宴，俨然成了整个小班里面最受欢迎的小朋友。

“唉。”双手捧着下巴，谢宴佯装悲伤，“我一岁生日的时候断了奶，给我喂奶的妈妈跑了，新妈妈告诉我上一个妈妈是保姆，后来两岁生日我又换了一个新妈妈，马上就三岁生日了，我还不知道我第三个妈妈长的好不好看，我现在不想在家待着，就来这里了。”

一个小女生怜悯的看着谢宴，“你好可怜啊，”

“嗯，真倒霉。”另一个小男生点头，“我一个妈妈就有够受的了，她每天都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天天打我屁股！”

谢宴低下头，眼中流露出羡慕，但嘴里却附和着，“你也太可怜了吧，我这些妈妈从来不会打我骂我的。”

坐在谢宴身后的季柏年一直盯着前面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妈妈，不会有很多的。

……

谢宴三岁生日那天认识的季柏年。

生日那天，谢宴穿着舒适款的小西服，收到了来自全班的礼物，只有一个人他写了一封信，还有信封，看起来很正式，他的字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信封上写着：谢宴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谢宴很期待这份信里写的什么，于是他敲了敲后桌的桌子，把信拿给他，一脸真诚，“季柏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字写的很好呀。”

开学两个月，谢宴已经把全班连带隔壁班的同学都认清了，他总能很快的融入一个群体，很轻易的得到别人的喜欢，但可惜的是他只认识一二三和还有自己的名字。

季柏年有些脸红，没想到谢宴会把自己的信拿给自己看，这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我觉得我写的还可以吧。”

虽然他爸爸让自己练字，但时间不长，只能控制字体大小适宜，不歪歪扭扭的。

“你写的？”谢宴更惊喜了，“那你读给我听行不行？”

被这样一双充满希翼的眼睛看着，季柏年很难拒绝，他端正了坐姿，“……好吧。”

“给你。”谢宴兴高采烈，然后拉着季柏年去午睡的小宿舍读信。

“谢宴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季柏年。”季柏年雪白的小脸控制不住的变红，他拿出信，继续奶声奶气地读，

“谢宴，祝你生日快乐呀，你要快快乐乐的长大，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爸爸妈妈，如果你不停的换爸爸妈妈的话，那他们就不能长久的爱你，你也不能够长久的爱他们，这是你第三个生日，如果你不能拥有一个长久的妈妈的话，可以拥有一个长久的朋友，我愿意做这个朋友。”

季柏年想观察谢宴的反应，但是谢宴低着头他看不到，他只能试探着问“你可以和我做朋友吗？”

“嗯。”带着鼻音应了一声，米色的大理石上溅了两三滴水渍，谢宴努力忍了忍，但没有忍住，第一次因为妈妈的问题大声哭了出来，“我也想要一个长久的妈妈，可是我没有，我为什么没有……可是我想要，越想要就越没有，为什么……”

谢宴从小没见过父母，身边照顾的保姆每隔一年换一个，父母双方写过协议，不见不理但不会不管。

他不知道该向谁哭向谁闹，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边人的来去，只能看着一年换一个，然后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学着不去长情的对待一个东西。

季柏年没想到谢宴会这么哭出来，但他静静地等待，等谢宴哭完之后，安慰他，“如果你真的很想要一个妈妈或爸爸的话，你可以跟我回家，你也可以把我妈妈当做妈妈。”

别人的妈妈就永远不是自己的妈妈，谢宴从换了第一个保姆时就懂得了这句话。

谢宴有些嫌自己丢人，吸了吸鼻子，换了个问题，“你爸爸妈妈对你怎么样？”

“嗯…很好，但非常严厉，我从两岁起，每天都要学习，现在是每天三节课。”季柏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我爸爸说我长大后就会涨。”

“那算了，我还是一个人过吧。”谢宴情绪过去，也就不想了，“你家在哪里？我以后可以去你家找你玩儿吗？”

季柏年把自家地址悉数报出，“我家在金北路的东方新城，第三单元第二栋一楼东户3021。”

“……”谢宴仔细想了想，认真想了想，最后迟疑的开口，“我家地址跟你一样，但是我是西户3022，可我放学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按道理说他们两家门对门，三年时间不可能一面都没见过。

季柏年都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巧，“大概是因为，我每天放学后还要去补一节课吧。”

“这样啊。”谢宴若有所思，然后拍了拍屁股站起来，“我今天要换新妈妈了，你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看呀。”

……

更大一点的时候，两个人一起上了小学。

彼时三年级的谢宴已经换了九个保姆，他早已经能够分清保姆和妈妈的区别，甚至在网上接触到了一些平常触碰不到的东西。

“柏年，你知道私家侦探吗？”谢宴立起书来，把脑袋藏到书后面，偷偷的跟季柏年说话。

三年级季柏年和谢宴是同桌，谢宴朋友不多，所以经常去季柏年家，学习的时候受到了季爸爸的摧残，真正的在季爸爸身上感受到了父爱如山四个字，成绩也在班里名列前茅。

“听说过。”季柏年也把书立起来，“你要调查什么？”

谢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真的很想知道，“我打算，花钱请一个私家侦探，去看看他们的近况，我还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呢，就……突然有些好奇。”

他们，是指谢宴的爸爸妈妈，他从懂得自己形同被抛弃之后，就再也不叫这四个字了，昨天是他的九岁生日，他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他们活成什么样，才能把自己生的一个孩子给忘了。

“可是我听说私家侦探有些是不合法的，如果你真的想找的话，注意一点比较好。”季柏年有些担心谢宴调查出来后会做什么傻事。

“嗯嗯。”谢宴含糊的点了点头。

放学回家后，谢宴一头冲向卧室，新来的保姆叫住谢宴，她昨天才来，说话还有些生疏，“马上开饭了。”

“阿姨，知道了。”谢宴回头笑了一下，然后进了卧室，打开电脑。

【匿名：是旧日私家侦探社吗

旧日：是的，服务内容主要以财产调查取证、全国信息调查、人员行踪调查、网络诈骗调查、婚姻调查为主，请问您需要哪方面

匿名：调查信息，还有人员行踪

旧日：请把您要调查的人更加详细一点的信息都发过来，再次提醒您，我们这里不走法律程序，如果有什么没有调查对的话，可以及时终止

匿名：江市实验小学三年级一班的谢宴，调查他的父母，以及他们最近的行踪

旧日：***********请把定金两万元，投入到这个银行账户中，等结果出来后再交尾款三万元，请静候】

……

如果没有调查，谢宴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他名义上的爸妈早在生出他后没多久就离了婚，然后各自成家。

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妈妈过得很幸福，和她的真爱老公隔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

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爸爸和他的真爱宁愿去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也不要管他这个亲生的……

谢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电脑荧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信息，眼底酝酿着一起风暴。

整个屋子里面很安静，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谢宴突然笑了出来，声音很轻很轻，然后脸上的笑意瞬间退却，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电脑桌，桌子连带着电脑和桌子上的其他东西一顿噼里啪啦的响。

门外的保姆有些焦急的敲门询问，谢宴发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场火，他走到门口开了门，眼中泛着猩红，对着门口的保姆笑了笑，“可以滚远一点么，你太吵了。”